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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魂灵 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土魂灵      作者:王蔚      发布时间:2015-03-02 06:43:52      字数:3375

  11
  再有十天半月的光景,1977年的春节就要来到了,在这贫瘠的日子里,只有新年才能照亮人们心里哪一方阴暗的角落,希望总是在失望很多轮回后突然出现,心里默默期盼着来年生活步步高。
  越冬的小喜逢农历十月一日那场雪,之后就没有下文了,随后的几个月,老天爷就是不下雪,下南寨子大队又进入了冬灌小麦的战斗中。
  这一回张瀚却提出从四队倒轮着浇灌,此刻,其余三个队的小麦冬灌已经结束,他们一队的灌溉才刚刚开始,也许是上游的庄稼已经浇灌完毕,河水暴涨,张翰动员群众分数路浇灌,东西南北全面开花,所以进展很是神速。
  浇了一晚上麦地,张瀚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母亲告诉他,叶望兴住进了地区医院。张瀚咬了口馍,皱眉看着母亲,喝了口水,将馍咽下去:“啥?啥病啊!住地区医院?”
  张母咳声叹气:“听说啥白血病,人的血都是红的,咋你叔的血是白的?”
  张瀚虽然没有太多的医学知识,但他同学说过,他外公就是这病要命的。张瀚拿着馍,喝了杯开水就出了自己家门,转到邻居家,叶大婶正一边收拾家里,一边悄悄的流眼泪。“婶,忙呢?”张瀚问候到,“我叔究竟是不是白血病啊?”
  叶婶终于当着张瀚的面儿落泪了。张翰忙说:“婶,有啥困难你说出来,住在一村,便是一家,大家伙一起想办法!”
  叶婶说:“医生说幸亏是早期,还能救下,可医院一张口就是好几百元,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张瀚皱起眉:“你不要哭,我想大伙都伸出手,就一定能把我叔的命拉回来!”
  回到家,张瀚手里的馍馍,杯中的水都装进了肚子,满屋子乱翻终于找出一个纸箱子,匆匆向门外走。张母很是奇怪,怔怔的看着儿子走出门去。张瀚在村里的代销点买了一张红纸,一瓶浆糊,将红纸抹上浆糊,粘贴纸箱子上,将纸箱用红纸包裹起来,提着包装一新的纸箱找到二先生家。
  “叔,把你的手借用一下”
  二先生一愣,随后笑道:“写喜联吗?你这个瀚娃子,也没听说你要结婚呀!”
  “叔,我结婚一定请你去坐席,你就记上这笔账,你给这上面写上三个字‘捐款箱’”
  二先生找出眼镜正要戴:“哎,我没听错吧,给谁捐款?”张瀚就把叶望兴住院的事说了一遍,二先生拿着眼镜的手开始发抖,“啊,啥时候的事?”张瀚告诉他,具体自己也不太清楚。
  二先生的字自成一家,可以看出他的字儿具有大家风范,收张自如。不过,张瀚现在没心思欣赏他的书法艺术了,拿上纸箱出了二先生家门,刘志正好经过,看着他手里的纸箱:“哎,你这又整啥呢?”
  “你赶紧叫人抬个桌子”张瀚说:“不要问太多,要快!”给刘志布置完,自己提着纸箱子向村南走去。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彻一队的各个角落,人们都很奇怪,相互打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候打集合铃”
  “不知道哇,我们都在地里干活呢,难道我们也要回去集合吗?不管他,灌溉要紧。”听到铃声的人,除了坚守冬灌阵地的人,饲养室里的大院子里铡麦草的人,拉土的人都停下活计所有人都集合在老槐树下,张瀚站在刘志搬来的桌子前,让大家静静。
  现场静下来时,他说:“我宣布一件事,我们队里的叶望兴住院了,现在急需要钱,召集大伙来就是想请你们伸出援助之手,带钱的,愿意捐款的往这里边投!”张瀚请刘云昌帮忙记录,刘云昌受宠若惊,是的,自从那天打赌输了以后,张瀚一句都没提说要他付出代价,也没说不让他付出代价,这让他很揪心,这只能是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再计较打赌的事,二是到了年底结算时一笔扣除。但他又不好问,一直活在战战兢兢之中!这便是张瀚精明之处,一把剑总悬在你头上,就是不掉下来,你逃又逃不掉,总是瞅着那把剑看,心里总是发怵,活在惶惶之中,久之,便会期望那把剑赶快掉下来,给自己来个痛快,但那把剑还是悬在头顶,总是掉不下来。
  二先生从腰里摸出五块钱,走到桌子跟前,将钱罐进了纸箱,刘云昌赶忙记上账,张瀚母亲捐了十元钱,现场一阵骚动,是啊,十元钱要干多少日子,留多少汗才能挣回来。刘云昌又给记上。接下来刘志捐六元、王魁捐两元……长久是捐的最多的一个,捐了三十八元,等于把张瀚家的那头肥猪捐了出去,全队几乎都捐了,虽说有一两块的,但多多少少是个心。捐款活动一直进行到晌午饭前,除了一队,其他三个社员在他们队长的带领下都捐了款,张瀚叫住张涛、刘云昌、刘志帮着核对数目,最后的结果是帐和钱极其吻合,总共是四百八十七元,他把钱交给刘志:“叔,你带上他们赶紧把这救命钱给叶婶送去,我还要到地里去看看。”刘志认为他不能去地里,熬了一宿,劝他回去休息,他嘿嘿一笑说,“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张瀚走上北边的塬,王魁阴着脸:“队长,寻渠的人说,北寨子人在他们地界铲了个大口子,偷咱们的河水,我们堵,他们铲,还打伤黑狗”
  “黑狗人呢?伤得重吗?”
  “头上流了好多血,送公社医院了”
  “那伙人呢?”
  “去堵水口子了。”
  张瀚的心紧缩了一下:“你在这儿守着,如果刘副队长上来,就让他赶紧到北寨子事发地来。”王魁还没来得及答应,张瀚已经走出四五步了。
  来到事发地点,向北走上到七支渠上,顺着渠岸一直向西,看到渠岸边站了很多人,忙走快几步。寻渠的看见了张瀚:“哎,队长来了。”
  张瀚问他的社员:“咋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原来,寻渠的人把人送到医院,留下一个人后,其余人又返回事发地点,想要堵上再次被铲开的水渠,谁知对方来了好多人,一方要堵一方不许堵,形成拉锯战,最后处于僵持阶段。
  张瀚眼光咄咄逼人:“谁是负责人?”人群中有人说这里没有负责人,张瀚又问道,“是谁刚才打了人?”
  不等对方回答,张瀚的社员把手指向其中三个拄着铁锨把儿的人,他对他们说:“听好了,打人是犯法的,大道理我不多讲,首先,把水口自己堵上。其次,两条路,一、等派出所来抓,二、积极配合给伤者看病,赔偿他的医药费、误工费。任选!”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哪儿来的毛孩子,用不着你教训老子。”
  张瀚面对着他们凶狠的目光走过去:“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们这怂样还给我当老子,呸!”三个人纷纷后撤,这时,听到对方有人说他们的大队长和支部记来了。
  支书和大队长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走到张瀚面前,嘿嘿一笑:“年轻人,有事说事,火气甭那么大。”
  张瀚呵呵笑道:“你俩就是上塬大队的掌舵人吧,你们的人很叼野呀,把我们的水铲了这么大的口子,不许我们堵上,还打伤了我们的人,这是啥啊,土匪啊!”
  一个谢了顶的,自称是大队长的说:“哎呀,年轻人说话不要那么难听,这样吧,我叫人堵上,再给你们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张瀚瞅那人:“咋样?不咋样?这水是我们用钱买的,必须赔偿,还有,我们的人被打伤了,住在医院,你们必须承担全额医药费和误工费”
  两个领导面露难色,书记笑说:“哎,我看这样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问题,让他三个承担一半责任……”
  “打住、打住!”张瀚打断对方的话,“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讲笑话吗?一半?这不是在做买卖,想都甭想,让派出所出面解决吧!走!咱们走!”
  大队领导忙将他拦住:“好说,好说,你别走啊!咱商量一下具体的赔偿办法!”
  张瀚走过去,和村干部蹲在地畔商量着。大队长首先问:“你是怎么想的?”张瀚沉思着提出了四个条件,第一,积极配合伤者看病,全额支付医药费、伙食费。第二,派人去医院负责照顾伤者。第三,无条件全额赔付伤者误工费,第四、赔偿水流失的一切经济损失。
  两个领导呵呵笑着对视了一眼,支书说:“小伙子,都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事可不敢做的太绝。张瀚冷笑道:“不会吧,你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要搞清楚哎,是你们的人把我们的人打了,反说我们把事做绝了!真是!”
  两个领导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始头疼了,他们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还稚嫩的小伙子,处理事情这么干练,说话很是凌厉,大队长试探张瀚的水有多深:“依你看水费应该赔多少”
  张瀚毫不客气的伸出了两指头:“两百。”
  这一声把两个领导吓的往后倒:“啥?”大队长说,“我们灌了一天一夜才用了不到三百,没道理呀。”张翰申述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这就好比是抢钱,性质不同,他最后说,如果达不成协议,就让派出所出面。两个领导明白,把这小子逼急了真的会告到派出所的,到那时,不说钱吃亏,人也要吃大亏呢,就答应下午送钱过去,后边的一切他们也满口应承,大队长当时就指着三个打人的,让他们三个回去凑钱,然后轮换着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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