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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作品名称:矿山农民工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2-28 11:39:03      字数: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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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村是淮北平原腹地的一个小山村,远远望去,仿佛一块碧玉镶嵌在平原上。
  村东北角有一户邹姓人家,男主人名叫邹玉山,祖籍河南省扶沟县,解放前逃荒到青山市杏花村,从此在那儿安家落户。那年,邹玉山在河南老家的一位堂兄来投奔叔叔(邹玉山的父亲)。见叔叔家有饭吃,他便想在此次落户,但是邹玉山的母亲没同意。在那种环境中,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艰难,多一个人也许家中就会有人饿死。邹玉山的堂兄回河南后不久就被饿死。每每提起此事,邹玉山便会埋怨自己已故多年的母亲,他怨恨自己的母亲当时心太狠。不然,堂兄咋能会被饿死!
  邹玉山11岁那年,一场全国性的“大跃进”运动开始了。全民进行大炼钢铁运动。农村不顾秋收大忙,抽调劳动力炼钢,城市的机关、团体、学校以至街道居民都支起炉灶大炼钢铁。高指标、瞎指挥和浮夸风盛行,全国不少地方都报道小麦亩产量几万斤,既然上报了产量,就得如数上缴,根本没有这么多,到哪里弄去。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没啥吃,结果可想而知了。直到1960年大跃进运动才停止。三年的天灾人祸,让邹玉山又想起了故去的堂兄,不禁潸然泪下。他在为多灾多难的新中国流泪,更为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流泪。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运动开始后,党的各级组织普遍受到冲击并陷于瘫痪、半瘫痪状态,党的各级领导干部普遍受到批判和斗争,广大党员被停止了组织生活,党长期依靠的许多积极分子和基本群众受到排斥。全国的学生都往北京跑,叫做红卫兵大串联。邹玉山那时正上初中,他也跟着其他同学到了北京。谈及此事,邹玉山感慨万千,他说:“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让人痛心哪!”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农村实行了土地家庭联产承包制。农村土地由原来的集体耕种收,转变为承包到户,极大地调动了广大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大跃进时期吃大锅饭,一个生产队四五十口在一起干活,每天上工都要由生产队长吹着哨子喊人,劳动效率却不高。
  邹玉山十八岁那年,打算去当兵,但是没过政审这一关,邹玉山有一位堂哥在台湾。当兵不成,邹玉山在家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后来嫌工资低,又开了一个商店,生活倒也舒适。
  土地承包到户以后,邹玉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每天很早就去地里干活,而收工却很晚。那时,尽管吃的是杂面馍,但馍筐里有剩馍,能吃饱。老百姓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就算是安居乐业了。后来,逐渐吃上了白面馍(小麦面)。当时,国家提出了到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口号,说到时候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农村还要装上电话。那时侯,邹玉山不相信这个愿望能实现,认为那是下一辈子的事情。真没有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农民们竟然真正过上了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的生活。
  邹玉山的大女儿邹影在青山市绿水乡供销社上班,后来供销社取消了,邹影又到了绿水乡农技站,和其他几个人专门负责全乡棉花种植指导工作。邹玉山的二女儿邹萍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说啥也不愿意复读,在家跟着父母种地。邹玉山的儿子邹强正在杏花镇初中读书。
  邹玉山一家五口人,不愁吃、不愁穿,可他却愁大女儿邹影的婚事。
  邹玉山的大女儿邹影已经24岁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人都说,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邹玉山能不愁吗?
  不是没有人给邹影介绍对象,只是她挑三拣四。
  第一次,一位亲戚给邹影介绍了一个在杏花街上做生意的男孩子,家庭条件自不必说,男孩子长得也无可挑剔。可邹影没同意。
  第二次,另一位亲戚给邹影介绍了一个在杏花中学任教的小学教师,家庭条件虽然没有第一个优越,却也不算差,邹影还没同意。
  第三次,一位亲戚给邹影介绍了一个在青山市某部门的保安,这小伙一米八的个头,英俊潇洒,堪称人中俊男,家庭条件比前面两个稍逊一些。不知为啥,邹影仍然不同意。
  邹玉山这下真地愁了。
  可他前些日子听大女儿邹影说自己谈了一个男朋友,名叫杜淮北,在煤矿上班。一听说是煤矿工人,邹玉山一百二十个不满意。他们这儿的人对煤矿工人没有好感,认为煤矿太危险。当地不少年轻人这样说,就是要饭,也不去煤矿下井!他还听女儿说,那个叫杜淮北的男孩子过几天有可能到他们家来。
  邹玉山虽然不情愿大女儿嫁给煤矿工人,可他明显地感觉到,女儿对那个叫杜淮北的男孩子很痴情。事已至此,当父母的也无法干涉女儿的婚姻。况且邹玉山夫妇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只要女儿能相中,当父母的又能说啥呢。他们盼着那个叫杜淮北的小伙子早一天来到,不然他们寝食难安。原说在家里等着,可他们不知道杜淮北到底来不来,至于哪一天来,更说不准。在家里等也不合适,农村人一闲着就闹心。邹玉山夫妻俩商量:“趁着这几天没事,不如进城把窖里的红芋卖了,听说价钱不低哪!”
  天还没亮,邹玉山便和妻子开着四轮车进城卖红芋。
  那天,邹玉山拉了两千多斤红芋,赶到了离家十五公里远的青山市里,在南关菜市场南头的桥上设了“摊位”。
  邹玉山去年种了两亩地的红芋,本打算切干了卖红芋片,可是那段时间碰上了连雨天。邹玉山一想,干脆等收购鲜红芋的上门,卖鲜红芋算了。可等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等着,再想切成红芋片子,已经不划算了。邹玉山便把九千多斤红芋窖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城里人喜欢吃烤红芋,这九千多斤红芋只要保存好,明年开春肯定能卖上个好价。
  邹玉山前几天骑着自行车赶到城里转了一圈,见红芋行情果然看好,价钱在每斤0.35——0.40元,他喜滋滋地回到家,扒开红芋窖,用事先买来的网袋装红芋,一共装了120袋,每袋22—25斤不等,然后,他和妻子一起开着四轮车赶往青山市里。
  城里人对红芋果然情有独钟,邹玉山图个省事,每袋八块钱,并送货上门。买主多数住五楼,也有住六楼的。年近五旬且身体有病的邹玉山一家家地给人送红芋,一百多袋,得爬多少楼梯,他没有数,也不想数,只要能把红芋卖掉,爬再多的楼梯他也高兴。邹玉山粗略地记得,他送了四五十户住五楼的,十多个住在六楼的,送完后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一动也不想动。
  这时,一个骑摩托车的买了一袋,给一张百元大钞,邹玉山一见,不想收这么大的钱。他前年卖芝麻,在家门口收了四张百元大钞,结果全是假钱,邹玉山恼地差点用头撞墙。那四张假钱至今还被邹玉山藏在家里,一想到那事邹玉山就窝火。后来,大女儿邹影专门给他买了个验钞机,可现在的人能得很,制造的假钱有时连验钞机也分辨不出来。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邹玉山今天一见有人买了八元钱的红芋,竟给了张百元大钞,他不由地想起那四张假钱来,可看着那人面容慈祥,不像奸诈之人。邹玉山犹豫不决,他把那张钞票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又摸了摸,咋看都不像假钱。邹玉山思忖:咋就忘了带验钞机了呢!骑摩托车的人有点着急了:你还卖不卖,不卖我走了?谁还能拿张假钱哄你吗!那人这么一说,邹玉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收下那张百元大钞,又找给那人92块钱。后来,又有一人买了一袋,同样给了一张百元大钞。邹玉山跟刚才一样,先是犹豫不决,后经过一番“验证”,才把钱收了起来,又找给买主92块钱。
  不到十一点,一百多袋红芋全部卖完。邹玉山高兴,他暗中算了一下:除了最后十袋以每袋五元的价格卖的,那110袋每袋都是八元钱卖的。这样,今天总共卖了930块钱。邹玉山高兴之余,翻开了鼓鼓的钱袋,里面除了两张百元大钞,剩下的就是二十元、十元、五元和一元的钞票了,数了数,整整930元。邹玉山拿出那两张百元大钞,又仔细看了起来,说来也怪,越看越觉得两张钱有问题,他走到附近一个卖水果的跟前,请人家看看钱是否有问题,那人接过钱一看:说两张都是假钱,接着说出了假在哪里。邹玉山一听,呆呆站着那儿,两眼顿时暗淡无光,他仿佛看见自己一袋袋往五楼、六楼送红芋的情景。窝囊呀,两张都是假的,这咋可能呢?可是,事实就是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年近五旬的邹玉山真想大哭一场。二百块钱,相当于二十五袋红芋白卖,他心疼呀!
  邹玉山的妻子气得直骂,末了,她说:“哪天看可能哄出去,人家能拿假钱哄咱,咱咋就不能哄人!”邹玉山苦笑:“哄谁去,假钱到了咱手里,算是到头了,咱不能干那种缺德的事!”
  夫妻俩再也不说一句话,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无精打采地往家里赶。人受到委屈时,家是最好的“疗伤港湾”。
  一路上,一想到自己往楼上给人扛红芋的情形,邹玉山就想哭。
  他早上激情万丈,归来却满腹忧伤,家乡暖暖的春风,也无法拂去他心灵上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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