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下乡之路》第三章（三）

　　
　　当知青宿舍这边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的时候，书记、连长正在队部和春芬的母亲谈话。
　　“老大姐，今天把您单独找来，是想谈一些事情。”书记开头很委婉。
　　“怎么？是不是我家芬子作错了什么事了？”
　　“有些事情，需要得到您的配合。”书记微笑着说。
　　“咋？”她母亲紧张起来。
　　“您别太紧张，您先看看，这件衣服您认识吗？”书记把那件红色的衣服从档案柜里拿出来。
　　“这是芬子的吧？怎么回事？”春芬母亲一脸茫然。
　　连长灭了手里的烟，端着茶缸子喝了口水，把最近村里“闹鬼”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春芬母亲。
　　听了经过，春芬母亲看着眼前的衣服直摇头：“不可能，我的芬子是个乖孩子，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您也别着急，这件事，我们也是想弄清楚，这次把您找来，主要是让您看看您的孩子在这里的生活情况，以免挂念。另外，我们想当着您的面，问问芬子，把这件事弄明白，您看行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如果真是她做下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你们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
　　“我们不会随便处理的，这样吧，把春芬找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一下，看她是怎样说的。”
　　“行。”
　　丽君去找春芬了。
　　此时的春芬，看到母亲被书记叫走，知道大事不好，正惶惶不安。
　　丽君来找她的时候，她只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来到队部办公室，打算见机行事。
　　一进门，春芬就看到桌子上那些东西和母亲的眼神。她暗暗叫苦，知道事情已经暴露，刚才打算见机行事的心理被瓦解了，只有面对现实了。
　　“芬子，这事真是你干的？”母亲满脸通红，指着红色上衣问。
　　春芬红了脸，低了头，没答腔。
　　“你说话呀，你个不争气的孩子。”母亲见她不回答，拍着桌子大声追问。
　　春芬的脸更红，头更低了。
　　“你不回话，那就是你默认是你干的！没想到呀，你一个女孩子不学好，做这种缺德事，你还知不知道丢人啊？！”母亲看春芬还是不答话，火气更大了。她数落着站起来就开始打春芬：“你个不懂争气的孩子，你倒是说话呀，咳，你、你气死我了！”
　　“说什么说，说你们在城里享福，我在这里受罪吗？我问你，这里有高楼大厦吗？有影院、公园吗？有可以娱乐的地方吗？什么都没有。这里多寂寞，你们理解吗？我告诉你，我在这破地方呆着，我就用不着你管！我还告诉你们，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与别人无关，我看你们能把我怎样？”春芬理直气壮，不仅顶撞了母亲，也给书记和连长一个下马威。
　　“你，你，做这样的事情，还有理了……”母亲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巴掌落在孩子身上，疼在母亲心上。
　　春芬说的话，触动了当母亲的心，她觉得对不起孩子。
　　说真的，孩子走到这一步，与她这个当母亲的有直接的关系。春芬是她最小的孩子，孩子爸爸去世早。家庭生活虽然不是多么富裕，但自己没亏待过这孩子。总觉得孩子没爸太可怜，能给她做的就都给她做了，能依着的事情也都依了，可以说春芬并没吃过什么苦，唉，导致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没想到的啊。
　　“春芬，别再说了！看你妈气的！咳，老姐姐，别生气，先坐下，慢慢说。”连长劝说着母亲。
　　“那我应该怎样？他们把我扔到这个穷地方，我还感谢她呀！说实在的，她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春芬也是一肚子委屈。
　　“你母亲是我们邀请来的，你不欢迎，我们欢迎。”书记怕她母亲下不来台。
　　“别假慈悲了，你们不就是想告状吗？这下好了，她来了，你们告吧，我还告诉你们，告了半天，也是白搭，她管不了我。”春芬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可气又可恨。
　　“我们不是告状，是想帮助你。实际上，自从看见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件衣服，我们就明白了。这事情早就闹到公社去了，可为了挽救你，到现在我们还为你保密呢。你也别有心理压力，说实话，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聪明用的不是地方。”连长说的是实情。
　　“孩子，你听听，到现在谁也不知道。一直给你保密呢，你还不说吗？”不管春芬怎样抱怨，母亲都不介意，孩子是娘身上的肉。
　　听到这里，春芬很震惊。她看着书记，心想：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一直没有声张，这是在保护自己呢？这是为什么？他们不就是希望自己好吗，到现在还给自己留了面子。如果再这样浑下去，还叫人吗？她的思想开始松动了。春芬早就知道这个恶作剧实在出了圈，实在是不应该。
　　“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书记耐心的引导。
　　“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就是为了好玩、刺激，没别的意思。”春芬老实交代了。
　　“好家伙，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装神弄鬼就是为了好玩？你知道你这样闹，全公社都轰动了，影响多不好吗？你们考虑过后果吗？”书记简直哭笑不得。
　　“光顾玩了，没想那么多。”
　　“那个冬瓜是怎么回事？”连长问。
　　“吓唬人用的，我们把冬瓜里的瓤子挖掉，再掏两个窟窿当眼睛，戴到头上，这样显得人更高，更容易吓唬人。”
　　“那这两条黑布袋子是干什么的？”书记接着问。
　　“我们嫌冬瓜里面太湿，弄一脑袋湿乎乎的东西，就想这个办法套在里面。”
　　假如这是别的事情，大人们简直要佩服春芬她们的聪明才智了。
　　“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春芬母亲用手指点着她。
　　书记想不通，“无聊就无聊吧，玩什么不行？为什么要这么恐怖？”
　　“听人家讲过闹鬼的故事，觉得挺刺激人的。来这以后，也没什么好玩的，太寂寞，几个人就想起这个主意，找找乐子。”春芬说。
　　“好家伙，为了你们找乐子，可吓坏了附近七里八庄的老百姓。你们考虑过后果吗？对了，那几名外村青年呢？”
　　春芬还真是义气：“您别问是哪个村的，问我也不告诉，要罚要打我一个人顶着。”
　　“你还真够义气的。”书记说。
　　“那当然。”春芬简直自豪了。
　　事情弄清楚了，本来队里就无意扩大，这下书记打算好好教育教育春芬，便说：“春芬，不管在哪个村里，出现了像你们这样的知青，当干部的脸上都无光。不但你们的母亲跟着丢人，我们也跟着丢人。你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坏吗？？
　　自从出现闹鬼事件，外村的干部就怀疑咱们村了。可是，我们不相信，结果，还是真的，这让我们很尴尬。本来，一些人对知青就反感，这样一来，你们知青的名声更是臭名远扬了。对这样的后果，你应该想一想。我先代表队里表态，我们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聪明头脑没用对地方，只要思想上改正了，以后肯定是个好青年。你自己认为呢？”
　　“芬子啊，你离家这么远，一个女孩子家，可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你一定要改，别让妈妈担心了。”她母亲说着，哭开了。
　　春芬的脸开始发烧，也不敢抬头看大家，更不敢看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劲的摆弄着手指头。
　　“芬子，你倒是表个态呀？”母亲焦急的催促。
　　“我……”
　　“你一定要诚恳，不然，我就不认你了。”
　　“春芬，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有没有决心改正，当着你母亲的面表态，好让你母亲放心的回家。”连长在边上说。
　　“妈，您别哭了，是我错了。就冲各位给我保密，也够哥们儿义气。王平也找我谈了，我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保证一定改，从今往后，决不当那条汤锅里臭鱼了，您们都看我的行动吧。”
　　“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反悔，从今天开始，做一名好青年。”书记鼓励。
　　“就冲你们给保密，我也得改。”春芬决心很大。
　　“真的？”母亲将了春芬一军。
　　春芬听出了母亲的意思，“您也别将军，说改就改，您放心！”
　　“那好，书记，连长，有什么事就看着办吧。”春芬母亲转向书记连长说话。
　　书记点点头。
　　半天没说话的连长对春芬说：“记住你说的话，我们都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孩子。这下我们可以在公社书记那里打保票了，你可千万别给知青们抹黑了。”
　　“连长，我保证改，绝不会再给知青抹黑了，说的再好，不如做的好，看我的行动吧。”
　　“我们还有一个担心，你口口声声改正，那些人再找你来怎么办？你会不会重新下河？”
　　“没关系，我是老大，他们还得听我的呢，我都改了，他们还敢胡闹？”
　　“好吧，就冲你说的那么坚决，我们就再相信一回。”连长转过头对她母亲说：“芬子的决心不小，你听了高兴吧？”看着决心很大的春芬，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了一种期待。
　　
　　第二天，吃过早饭，家长们虽然舍不得孩子，但看了孩子们生活得不错也就放心了，再说家里的工作也不能放下，便纷纷要回去了。
　　家长们走了，母亲带着对春芬的牵挂和希望也走了……。
　　书记、连长没有把闹鬼事件扩大化，把事情压了下来。
　　不过，总算没白费工夫，春芬真的转变成了很上进的青年。
　　当然，大队领导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奖励了在村子里表现好的青年，他们是，王平，石海，丽君等八位青年。
　　
　　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丽君回到村里，向书记连长们汇报会议精神。对于这次公社的表扬，大家都很兴奋，书记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做工作，还是要将心比心，都是不大的孩子，能有什么顽固不化的？总的来说，大队这次做的不错！材料就还是由丽君负责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