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土魂灵>土魂灵 第八章

土魂灵 第八章

作品名称:土魂灵      作者:王蔚      发布时间:2015-03-01 14:07:50      字数:4381

  8
  后来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好多天持续的高温之后,终于否极泰来,迎来了第一场雨,一发而不可收,此后的很多日子浸泡在绵绵秋雨中,即使太阳露头也是对大地瞬间一瞥。直到玉米开始出樱子都是阴雨相间的天气。期间发生的一件事使人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方向,人们不再关心庄稼,而是转向关心别的事。
  1976年8月16日晚上,村子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天气很是闷热,大伙都在门前或者打麦场上席地而卧,海阔天空的说天道地籍以消暑。打麦场上吵杂声安静下来后没多久,翻滚的热浪中响起了呼噜声。
  张瀚参加完公社召开的生产队长会议,刚走进村口,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虽然没经历过,但他心里已经明白这是地震,以前书刊上看到过这方面的资料。大地像筛动的筛子,人就成了筛子里的小麦或玉米,摇晃着,他开始恶心。想到了村民们还在睡梦中,很多人对地震知识一无所知,便拼尽全身力气向大队部螺旋状走着,他捡了块砖头,好不容易才砸掉门上锁头,摇着晃着,拉亮电灯,打开扩音机麦克风告诉社员发生地震,让大家往空旷的地方跑。正在不知所措的村民听到他的喊话,仿佛黑夜中亮起的一盏灯,明确了何去何从,拖家带口往门外跑。至此,南寨子大队几千号人就近聚集在几个空旷的场地,几分钟之后,大地又恢复了平静,但是,注定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人们再也无法入睡了。后来从收音机和第二天的报纸上知道,是受到了四川松潘-平武7.2级地震的影响。因为不是主震,所以村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土坯围墙倒塌,没有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但这时的人们显然成了惊弓之鸟,地震过后,村子的空旷地带到处是塑料布搭就的简易帐篷。一家或几家就拥挤在这样的帐篷里,以度过这非常时期。一个月之后,人们见并无动静,便又纷纷收起帐篷,搬回自己的土坯房,但这并不表明大伙的心就平静了,虽然搬回家,心还是悬着,老是夜晚睡不踏实,半夜里还要起来前后院子转悠着看看。
  好像放大假,生产队的劳动无法进行,好在这时候生产队没什么重要的活路,化肥早在灌溉后就已经施上了,现在雨多得不得了,玉米地里的活就只剩下玉米自己的活了——自生自长,和人脱了干系,其实这个时候正需要太阳使劲地晒,可偏偏老天爷要和人唱反调,再这样没完没了的下雨,恐怕会影响玉米的后期成熟,人们先前的努力就会打折扣,这是人们最不愿看到的,更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祈求上天赶快放晴,给庄稼以光合作用。
  陈晨已经完满高中毕业了,这些日子陈晨和孙怡婷经常来找他,孙怡婷见面就问你学习的事,陈晨也是问他对人生有何规划。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女同学和师生关系,受极端谣言蛊惑,很多人对他开始指指点点,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舆论有时也会害死人的。
  他当队长无意间得罪的人也有,可是不多,就是原生产队长刘云昌以及他的追随者,拢共也就四五个人,虽然人数少,但起到的坏作用无可估量,他们以前变着法儿的和自己作对,骨子里仇恨自己,想把自己搞臭,搞垮。故事的情节很平常,也很伤人,说在某个晚上,有人看见张翰和两个女孩在麦草垛子上胡搞,说得有鼻子有眼,这让他很生气,侮辱自己的人格也还罢了,侮辱孙老师、同学就不成,但又找不到制服他们的办法,似有千钧力砸在棉花包子上。但他可以断定是刘云昌搞的鬼,决定走一步险棋,说不定也能险中求胜。一天晚上,他让叶望兴把刘云昌极其一伙叫到饲养室,当着饲养员哑巴长久和王魁的面,他让他们一排站好,然后在他们面前左左右右的晃着,就是不说话,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都挺能沉住气,慢慢的,其中的一个开始抓耳挠腮,好像身上长了痱子,又好像浑身的虱子,想捉又捉不到,于是,他就站在他面前,盯着那个叫张涛的人看,张涛越发不自然,这时候,他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刘云昌抛给张涛的眼神,几乎已经确定了他的猜想,他笑了,笑的很阴冷:“三叔,你都快五十的人了,编那样的故事不觉着无聊吗?你就那么没脑子,让人当枪杆子使,派出所让我通知你们都把铺盖卷儿背上,省得来回折腾,到了看守所也别骂我,是你们咎由自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眼睛藏不住慌乱的神情,还没走到门口,几个人已经言语掐斗了。首先是张涛指责刘云昌指使自己,然后是刘云昌责备他们办事不力,走漏风声,张涛已经软了,走出饲养室又转回身,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要坦白从宽,央求张翰去派出所说明情况,饶了他这一次。
  张瀚笑着说:“叔,我的三叔,那你也得让我知道真实情况吧,不然所长问起来我咋说啊?”
  张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行,你给我笔,我给你写下来。”张翰在衣服口袋里翻了半天就翻了半截削好的铅笔,那是他用来记工的,平时就在他的衣袋里待命,王魁从用来卷烟的孩子的作业本上撕下几张纸,让他在背面写。约莫十几、二十分钟后,张涛把铅笔和交代材料递给张瀚。
  这时,叶望星、刘志等人把意图逃跑的几个带回饲养室,但唯独不见刘云昌。没想到刘云昌此刻突然又出现在饲养室,嘿嘿笑道:“张瀚,你诈谁呢?”他突然看到了和黑骡子一排的其余死党,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钢嘴铁牙死不承认你能有啥办法?”
  张瀚笑了:“可惜你反应太迟钝了,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你的人交代的,嘿嘿!是的,民兵也是我安排的,只可惜你们中计了,我现在就去派出所,让你也尝尝劳改的味道。”这时张翰看到,从前飞扬跋扈,横行一贯的队长就像软柿子一样,跪在他面前,也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央求张瀚不要告自己,张翰想起了那个好汉同学,这又是一位英雄吧,能屈能伸,有时候狗熊和英雄之间还就差那么一点点。
  张瀚趁机说:“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演一场电影,电影开始前做检讨,一条是接受派出所的处理,轻重自己掂量。”对于张瀚开出的条件,刘云昌觉得无论那个都会让他名声扫地,但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次日晚上,刘云昌及其同伙掏钱演了一场便宜点的电影,是人们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地道战》,在张瀚看来,演什么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影开场前那一番通过麦克风刘云昌一伙的检讨,明天早上村里会爆出另一个新闻,几个胡子八叉的老家伙灾在了一个只有十八岁,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手里,中国文化自古就相互矛盾,有流传已久的姜是老的辣,老谋深算,也有流传甚广的自古英雄出少年。好长时间,这个话题是南寨子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但中秋节第二天发生的事好像彻底让人们淡忘了这件事。
  1976年阳历的9月9日,新中国的缔造者之一,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这是继1月8日周总理、7月6日朱总司令去世之后,又一位巨星陨落!南寨子大队和全国很多村子一样,在村口用松柏搭起了一个门洞,大队部设有灵堂,以哀悼这位世界伟人。人们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缓缓地从灵前走过,抽泣之声连成一片。
  这天晚上,张瀚化悲痛为力量,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他甚至想,如果自己像弟妹们一样坐在教室里就好了。初中一年级的语数每一道题已经扎扎实实的做完了,初二课本的内容他也很熟悉,甚至看到每一课、每一道题时能想到是哪位老师讲过的,老师讲课时的神情都历历在目。他信奉一个学习方法,就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从神情上判断,他已经进入了状态,在作业本上沙沙的作着每一道题,上到高中再回过头来做这些初中的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人一旦倾心一件事情,便会觉得时间很快,听到院子母亲从水缸舀水的声音,一抬头,发现天已经亮了,他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本走出房门,打了盆水洗脸,立刻感到清醒多了,他对母亲说自己去找刘志,吃饭不用等就走出门,看见刘云昌正朝他家这边走来,刘云昌笑嘻嘻地冲他扬手:“队长、队长、我正要找你呢。”
  张瀚他停下来,陪着笑脸:“叔,找我吗?”他现在待人的方式方法开始转变,不管心里有多么憎恶但绝不挂在脸上,这是一种有城府的现象,但他从内心很厌恶自己这个样子,他喜欢率真,有啥说啥,直抒胸怀,可是,生活越来越让他把该说的深埋心中,表面上还要对他仇恨的人付之笑脸,就像现在对眼前这个人,明明憎恶他,不愿看到那张嘴脸,可是,还是冲他笑。
  刘云昌躲开他的眼神:“我来向你请个假,我的一个亲戚没了,刚报丧过来了。”
  张瀚依然笑着:‘行,知道了,你去吧,办完事尽快回来,今年雨水涝,草都快赶上玉米了。”刘云昌应声离去。张瀚看着刘云昌离去的背影,这人真是不敢轻信,看他越老实,只要自己对他处处提防,相信他也是马蹄窝的一点水,腾不起大浪!他转过身往刘志家走。刘志家在上坡头,所以,他绕过那颗百年沧桑的老槐树,向坡上走,此时,他惊异地发现,那满树的柿子被季节涂上醒目的红色,是啊,柿子成熟了,中秋节也过去了。年怕中秋、月怕半,这一年很快就会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岁月无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时光在人们举手投足之间,从指缝里,从言谈中,从忙碌的身影中,悄悄溜走,一去不返。童年才是刚才的事情,一转身都是有故事的人了,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是他们的故事。
  玉米再有不多的时日就开始收获了,还好,可能是老天爷为他的辛苦、勤劳所感动,雨下了十多天后就是持续的艳阳高照,想想也是,当队长这几个月来,他的思想,行动,一直没离开过玉米这个主题,他的付出现在看来是有了成效。但是,眼下他的思想又发生了转变,尽管心里很厌恶孙老师整天催他学习,但不可否认,孙老师的教导对他思想的转变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他就准备去找刘志谈这件事,委托他担任代理队长的职务,争取到更多的学习时间。
  刘志走出房子门,显然是刚起来,眼角还有眼屎:“哦,这么早有事啊!”
  张瀚笑嘻嘻地指着他脸上:“还是先把你的眼屎洗掉再说。”
  刘志尴尬地笑笑,在婆娘打好的洗脸水里用手捞水,洗着脸。然后取下脸盆架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走、走、走,屋里坐。”
  俩人坐定,张瀚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刘志呵呵笑道:“你就直说吧!”张翰就把自己想考大学的想法告诉了刘志,刘志沉思到,“考大学?现在不是实行推荐上大学、不考试吗?”
  张瀚说:“我的老师说过,国家不会老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要恢复高考的,我怕到时把学业荒废了,想趁农活相对不忙补习一下功课。”
  刘志皱眉想了想:“想法是好,就是不开考多学点东西也没坏处。可是我能帮你啥呢?”张翰就把想让他代理自己全权处理生产队事务的想法说给了他,刘志笑道,“成,哎,万一以后考上了大学,成了国家人,见了我不要假装认不得哦!”
  张瀚笑笑:“说的哪里话?万一有那么一天,我是那种人吗?”
  刘志笑了:“你小子是哪种人的话小心我揍你”
  张瀚这回没有笑:“我想搬到村里的庙里,那里清静,能静下心学习,就怕村里人反对,说我亵渎了圣灵”
  刘志想了想:“你搬吧,别的事我去和神婆们说”
  这下他就放心了,别看神婆,他们平时在家里老喊腰酸背痛,可是,一到朝山拜佛一个个不惜花钱,跑得比兔子都快,凭着对所谓神灵的虔诚,他们会不让他住的。他相信刘志的能力,一定能说服她们。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