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开繁华的都市，我并不知后果怎样。可停留在家中我又不知如何面对父母，自从那次父亲杨家林被妈妈堵到那个小女人的屋里后，他们之间再没有选择吵架打闹，沉默……沉默……沉默有时候会更加害怕更加吓人。所以我要离开，离开这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的家，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不止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我终于下了决心。谭晓彤的凤凰山没有去成，那凤凰山或许就是上天特为我安排的。古朴的民风，纯朴的人们，无欲无争的世外桃源，也许那儿才是我的人间天堂，我的心结才能被打开，我的人生才有阳光，才会精彩。但愿吧，凤凰山我的天堂，凤凰山我的梦想。真真实实的离开了，没有爸妈在身边我应自强，说实话我自小就学会了独立。但是第一次出远门，去一个陌生的凤凰山。不知要在那里住上一年还是十年，没有电话，没有朋友。我不知是否坚持得住。
　　大巴的司机把我放到凤凰山脚下，他说：“这里是通往凤凰山的捷径，那边凤凰村的村民正在修路，现在还通不了大车，顺着这条小路上去，差不多半天就到了。“天，半天，还是山路！”我几乎要吐血。“看样子你是去凤凰山小学支教的老师吧？现在想当英雄的多着呢，前年一个女孩子到了这，没进山又坐我车原路回去了，去年一个小伙子连来带走也没出满月。他说凤凰山没有凤凰，只有荒凉。小伙子你还去吗？还去凤凰山吗？”大巴司机一副怀疑的眼神盯着我。“去，当然要去，凤凰山人间天堂也好，人间荒凉也好，为了那里的孩子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一遭。”我嘴上虽然坚决，内心却砰砰地打鼓。”为你点赞，但愿凤凰山的孩子不会失望，但愿你会坚强。”大巴车掉头开走了。我迈上了凤凰山的第一步。顺着一条石径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后我已疲惫不堪。肩上的背包只有几本书和几件换洗的衣服，现在却是千斤重，压得我气喘吁吁。左腿又不太灵便，走在这该死的崎岖山路上，脚上似乎磨出了水泡。一面是陡峭高耸的山崖，密密麻麻的生长着一些叫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低低矮矮的树木，一面又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不用向下瞧，就感觉头晕目眩。
　　我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样下去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凤凰村。怎么两个多小时了也碰不到一个人，如果要是再撞见一只饿红眼的野狼，我会不会还有上次车祸的福气？树上扑棱棱飞起一只野鸟，吓得我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深吸了口气，路还得走。越上走路越发的窄，而且高大的树木没了，换成混身带刺的荆棘。左腿更加吃力，一不小心，划了一个趔趄。我伸手急忙抓住了路边的枝条，虽没掉下悬崖，可手却被荆棘刺了几个小孔，鲜血顺着手指流了出来。我用嘴吮了吮，然后吐出几口血水，用力向上顶顶背包，又用袖口擦擦额头的汗水。古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真的是千古名言，我今天算是领教了。凤凰山路难，难倒杨洋男子汉。杨洋呀杨洋如果自己连这么点的困难都克服不了，自己怎能成功，留在父母身边，这样真的会变成父母怀里长不大的小鸟。在父母的阴护下不愁吃不愁穿，即使天天睡大觉，也能生活一辈子。但那还是自己吗？那还是杨洋吗?自小发恨离开父母，才离开的第一天就打退堂鼓，还是个男人吗？我不住的给自己打气。力不从心，那条伤腿偏偏和我作对，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举步维艰，什么是孤独无助。
　　“你是来凤凰山支教的老师吗？”我停下脚步顺声望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孩，二十左右的年龄，穿一件粉红色上衣，蓝色长裤，白净的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汪汪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瞅着我。我愣了片刻，随后使劲地点点头。谢天谢地，总是遇到活人了。我内心一阵窃喜。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听镇上文教的领导说，要到我们凤凰山小学来一位支教老师，山路难行我怕你迷路，在这已经等了十几天了，今天总算等来了。”她不容分说接过我的背包。“远行无轻载，还是我来背包，这条路的确是难走，我们凤凰村孩子们多，离镇上太远，就盼你们大地方下来支教的老师，文凭高，懂得还多。”我没细听女孩的话，只顾低头看手，手又流出鲜血。痛得我呲牙咧嘴。“怎么了？”女孩见我难受的样子关心的问。“没什么，没什么，”我极力的想掩饰自己的不堪。“你的手破了，被荆棘扎的吧？等我一会。”说完她快步的向山路外爬去，不一会她就拿了一颗野草在嘴里嚼烂，抓起我的手敷在上边，然后从她的辫子上解下丝帕，给我紧紧地包好。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了下来。她撩了撩遮住眼的那搂长发说：“这是针叶草，对扎伤特管用，一会血就会止住，而且也不会痛了。你的腿……？”她见我走路腿有些颠，想问又把话咽了回去。“前不久出了场车祸，不过现在没事了，让你在这等了十几天真不好意思。”“自己出了这么大事，还挂念凤凰山？你真是好样的！我替凤凰山的老老少少谢谢你了。”女孩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来凤凰山是为了逃避，是为了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我确实真的没想过为凤凰山的孩子做些什么，至少现在没有。我紧紧跟随在女孩身后，尽管我加快步伐，但是一会就落下很远。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这条小路对第一次登山的人说确实太累，不过走习惯就会好些，快到学校了，我们不用着急。”女孩见我行走吃力故意放慢了脚步。越过风凰山路变的有些平坦，走近了一条小溪，我蹲下身洗去脸上的汗水，又把丝帕洗干净递给她。“谢谢。”“说谢谢的该是我们，我们歇一会，过了这条小溪，路就好走多了。看到了吧，再有几百米就到凤凰山小学了。徐校长正等着我们呢。其实他也是天天盼你快点到来，全校一百多个学生，就我和徐校长两位老师，实在管不过来，学校乱得像一窝蜂。”“你是……？”“我是学校的代课老师，教一二年级，我们许校长教三四五年级，”“一个老师教这么多班？”我有些怀疑，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和她讲话，便趁此多休息一会。“没办法的办法，这儿离镇上太远，孩子去那儿上学也实在不方便，再说地势险恶，孩子们自己去，大人也不放心。镇上师资紧张，只能自己想办法，我们就盼上边来支教的老师解凤凰山小学燃眉之急。对了，只顾讲话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他扭过头来问我，水珠还停在她的粉脸上，好一朵出水芙蓉。“我姓杨，单名一个洋子”“杨洋，杨老师。你看这一片……”顺她的手指望去，好大的一片庄稼地。绿色的玉米整齐的排列着，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一阵微风吹来，玉米叶沙沙响起，扑鼻传来庄稼就要成熟的气息。偶有戴斗笠的山民在田地里劳作。或在小溪走过和女孩一阵寒暄。听女孩介绍又对我真心的道谢。“听他们叫你梅子，你行梅吗？”“不，我姓欧阳，叫欧阳梅子，村民习惯叫我梅子，以后你就叫我梅子好了。”梅子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看见她我似乎也忘记了烦恼，最起码我没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也许就是一种进步。我们扒下鞋子，顺着小溪里高高低低的石块慢慢地走了过去。溪边的卵石磨得脚丫痒痒的，清澈的溪水漫过脚踝，轻轻地吻着整个脚面，感觉浑身无比的轻松自在。深吸一口气，那清新的空气顿时沁入心扉，身体变得甚是通畅。仿佛进入了一个天然的大氧吧。小溪里有许多孩子在戏水，远处还有成群结队的水鸭子游来游去，悠闲自在得很。他们见到欧阳梅子老师过来，一个个光着屁股的小子们扑通扑通的跳进水中，水性好的钻进了水底，再不敢露面。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我笑出了声。二十三年了，笑声好像和我有仇光顾我的次数少得太可怜了。现在在凤凰山但愿找回我曾经失去的快乐。谭晓彤，你不来凤凰山真是你小子天大的失误，也幸好他没来，才让我捡了这么大便宜。我心里暗暗得意，却忘了这只是凤凰山的一小部分。美丽的野花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大如拳头，小像豆粒，不大不小如铜钱，红的，粉的，黄的蓝的……朵朵娇艳欲滴，个个清香四溢。
　　不远处传来动听的山歌，这原始的天籁之音，没任何的修饰，没一点的包装，整个凤凰山回绕着，那动听的余音如山泉叮当，像黄莺鸣唱。“好听吧？”欧阳梅子转回身伸手把我扶到溪岸“那是割草的燕子唱的。村上人都叫她小百灵，孩子唱歌特有天赋，要生在城里说不定早成小明星了。”我果真到了世外桃源，凤凰山人间仙境，世上净土，在这个已被破坏被糟蹋被开发的大地上，还有这样一块天然宝地。让人不得不羡慕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走过村庄，那里我实在不敢恭维，破旧的院落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半山腰。弯曲的石板小路零零碎碎的连接在各个房屋之间。低矮的青石房子，肮脏的院子里时不时的传出鸡叫猪叫声。这让我从仙境一下子掉到当前。这凤凰村，与凤凰山真的太不协调了。“这儿山路陡峭大车上不来，山上每年成熟的果子一筐筐的烂掉，那个个都是绿色水果，在省里要卖大价钱，可惜运不出去，都烂成一堆粪，我们瞅着心痛的不得了。这村上在那面正在修路，用不了几个月，路就会修通，到时大车小车都能进得来，再来村里就方便了，凤凰山的村民也会奔向小康了。欧阳梅子似乎看到了希望，脸上堆满了笑容。她的确很美，没有施粉，更没化妆，活脱脱的那种自然美，超凡脱俗的美。比那些电影明星有过遇而无不及。
　　‘这里条件差些，苦了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不过孩子们真的需要你们，凤凰山真的需要住进一只金凤凰。过不多久山路通了，我相信我们凤凰村，就像凤凰山一样名副其实的美了。我们生活也就好起来了。看，那就是我们的学校——凤凰山小学。其实我早已注意到学校了。一根五米多长的比直木赶上，迎风飘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周围团团绿色的包围中格外艳丽。几间青砖瓦房，底面的砖钱碱掉了几乎半边，且上面布满了青苔，房顶上有几簇小草长出，在风里摇曳，似乎向人们讲述着历经的苦难沧桑。房顶上有几处盖了大大小小的防雨布。破旧的教室门早已面目全非，几块东拼西凑的木板勉强挡住了风霜。窗子上的玻璃已无多少完整的，大多数被孩子们用旧书纸粘好。我怀疑我是不是时光穿越回到了五六十年代，或是更久远些。
　　”你好，你好”徐校长见到我急急忙忙走过来，他深沉浑厚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从久远的五六十年代生生拽了回来。他头发花白，古铜色的脸上爬满皱纹，高度的近视镜后一双大眼镜布满血丝。一件蓝底泛白的中山装上兜插了支钢笔。他伸过手，“欢迎你来凤凰山小学。”我也礼貌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