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二十五)
作品名称:伤痕 作者:云之恋 发布时间:2015-02-16 17:56:58 字数:3342
(三十八)
矿区大规模地进行着棚户区改造,刚子家分到三套七十多平米的单元房,这下,可把我公公婆婆乐坏了,这两年,弟弟妹妹陆续结婚,家里始终是闹哄哄的一片,婆婆刚把这个孙子看大,那个孙女又呱呱坠地,我们在单身楼成家的住家户也终于分到了自己的住房,我和刚子是双职工,刚子又是每年的先进工作者,我们的住房打分排在了靠前的位置,新盖的单元楼面积最大的一百二十平米,那些几乎被矿领导占了,接下来就是九十多平米和七十多平米的,婆婆按说可以分到两套九十多平米的,可为了小叔子们能有个像样的住房,婆婆和公公商量就要了三套最小的,家里四个小叔子,除了没成家的老五,三个小叔子,一人分得了一套房,这下,婆婆和公公老两口去哪里住呢?
弟兄多了,就有扯不完的皮,等新房交工后,三个小叔都兴高采烈地搬到了新居,婆婆和公公都已年过花甲,他们依然居住在矿上临时搭建的简易板房里,我就和刚子商量:“这冬天马上就要到了,今年很多人家都搬迁到新楼里去了,简易板房也要拆除了,刚子啊,你这当长子的不能不管咱妈咱爸吧?”刚子就说了:“这事我正要和你商量呢,你看我们双职工分到了三居室,弟弟们都是小两居,也别责怪弟弟们不孝顺,他们也有自家的难处,尤其是强子,强子也是两闺女,强子媳妇这两年和老人磕磕绊绊的,咱爸咱妈我看就跟着咱们过吧!这事,我还正发嘀咕如何开口和你商量呢!”
说心里话,我不是很乐意和公婆一家住的,问题是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叔子呢,总不能让小叔子住到野地里去吧。刚子就说了:“你看对门也乔迁新家了,不如我们找房管处把对门也要下来,这下集体搬迁,单身楼会空余出不少的房子,我们一阴一阳,两个家加起来也有尽三十平米呢,让孩子们住一屋,我们住一屋,怎么样啊?”我说:“你想的到美,矿上能同意吗?那若果矿上同意了,那让爸妈来单身楼住,我们住新房,咋样呢?”
刚子就请房管所的领导去虎子开的“幸福之家”美美吃了一顿,虎子和丽丽这两年真是发了,饭店开得规模越来越大,成了矿区最豪华的酒家了。丽丽这个女人,你可不能小看了她,她对市场有着敏锐的嗅觉,知道物价的起起落落,的得时候,她就让虎子囤积一些食材,等到价格涨起来的时候,别家饭馆里不是没有,就是价格太昂贵,虎子两层楼近二百平米的饭店能举办婚宴了。两个个体户,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一儿一女又相继出生,矿上很多人看着可眼红了。就是苦了小凡,小凡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儿子枭雄在单身楼里过着,虎子总是每月给一些生活费,尽管虎子一家过得还算富足,可丽丽这女人不是善茬,虎子每月给儿子生活费总露出不悦,有时候还唠叨半天,但虎子对丽丽还是蛮有办法的,很多事根本就不让丽丽知道,省得惹出事端,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顺利的要到了对门腾空的房子,单身楼里,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在我们把新家精心的装修好的时候,已经选好了乔迁的吉利日子,这时,刚子对我说了一件让我一听就气炸了的事情,刚子说:“五叔刚说了门亲事,女方是贤哲村的姑娘,五叔长得个头矮,又是一个挖煤的合同工,很难说上一个俊媳妇的,这个姑娘长得有模有样的,五叔喜欢得不得了,可女方说了,结婚,啥都不要,就要一套单元楼就行了,蓉儿,咱们不搬了,新楼房就让给小叔和父母住吧。”
“刚子,你说得到轻巧,凭啥我们要把新房子让给他们住啊?刚子,我可不是刘慧芳,什么大公无私勇于奉献任劳任怨忍辱负重,我可不想啥都得不到,最后还让车给撞了!”刚子就生气的说:“蓉儿,你咋的说话呢?当年《渴望》播出的时候,最后三个男人不都挣着抢着接刘慧芳回家吗?刘慧芳有啥不好的,这样的女人,招男人待见。”我就生气的指着刚子说:“我才不想活的那样沉重呢!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你觉得不憋屈不难受不虚伪吗?”刚子就说了:“我会在不远的将来,让你和孩子们住上更豪华更宽敞的新房,这次就让给小叔子们吧,你不是喜欢清静吗?我们在这里多清静自在啊!省得和弟弟妹妹们搅和在一起。”
“刚子啊,你就哄你老婆吧,这么些年来,我重来不去计较什么,弟弟妹妹结婚,你给多少钱,我都没得说,家庭开销,我的工资精打细算,供娇娇学琴,供阳阳学画,我们的积蓄始终归零,这是为啥呢?还不是我们都是做大哥大姐的,家里老老小小,不都得我们操心吗?”
说来说去,婆婆和小叔一家搬到了分给我和刚子的单元楼里,婆婆在搬到楼里那天,拉着我的手神色诡秘地走进了她的卧室,进门的时候,还特意把门轻轻地锁上,然后,还郑重地拉了拉,确定锁好了。才掀起身上的夹袄,从裤腰里拿出钥匙,揭开她的那只枣红扣箱,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到房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在确定没人的时候,她才从扣箱底处拿出一个红包裹来,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裹,婆婆拿出一枚金戒指,足有六七克的样子,婆婆就说了:“小蓉啊,娘对不住你啊!你看你结婚的时候,除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啥都没给你准备,娘还那样对你,这些年来,家里一遇事,刚子就说这是小蓉让给的钱,你们为这个家实在是出了大力了,这次,又把这么好的房子给了你五弟,小蓉啊,房子你是要不回去了,当娘的,觉得心里对不住你啊!这是一个老货,之所以你结婚的时候,没拿出来,就是你兄弟们多了,我给不过来,这是我唯一一件宝贝,你又是咱老任家的长媳,娘就给你吧。”婆婆说得很动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还掀起衣襟拭拭泪,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长出了很多褐色的老年斑,头发花白,撸在耳后,婆婆就拉过我的手,把那只金灿灿的金戒指给我戴了上去。“小蓉的手,就是好看,戴上真是稀罕呢!”婆婆仔细端详着我的手指,会心地笑了,我就赶紧地脱下来:“妈,我不能要您攒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您老没工作,又没啥收入的,您就攒着养老吧!”婆婆就说了:“你就全了了我这当娘的心愿吧,有小蓉和刚子在,娘和你爹不会受委屈的。”
一九九六年的时候,娇娇参加了中考,你别说这孩子,长得漂亮不说,学习可是很上心的,那一年,以总分677分的优异成绩考取了县一中的尖刀班,她的电子琴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拿到了九级的考级证书,嚷着一心想学钢琴,可矿上还真没有像样的钢琴老师,况且一台钢琴要花一两万块呢,懂事的娇娇就再也不提钢琴的事了,那几年,每星期带着娇娇和阳阳去城里学特长班,我被很多的同事嘲讽,小蓉啊,你就作吧,学那玩意能当饭吃?还是能上电视当艺术家?我就恬静的一笑,从来不做声,只管带着孩子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学着,练着,快乐着,辛苦着!
一九九七年的春节,矿上举办的春节活动格外的隆重,已经六十来岁的父亲老当益壮,在文艺队里起着领头羊的作用,我挽着刚子的手臂走在人流攒动的集市上,父亲和一群画着彩妆的大妈大婶快乐地扭着秧歌,忽然,我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你看,那老景头和他相好的婆姨,跳得多起劲啊!”我于是就踮起脚尖,探着身子,朝集市里面看去,可我只看见父亲头顶上戴的一顶官帽,怎么也瞅不见他跟前的女人,我就说:“刚子,你抱我一下,我要看看。”刚子就抱起了我,我看到了一个和父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正穿着大红袍子,手里拿着绸缎扇子,一脸的浓妆艳抹,和父亲打头牌站在队伍的最前边,扭得那个欢实!
相好的?莫非父亲还是耐不住寂寞?这么老了,还要结一次婚吗?我们又要有继母了吗?难道那些年梦魇般的日子,父亲没有过够吗?虽然两弟弟都结婚了,给了人的小华也早早的成婚生子了,但我们姊妹们可再也不想有继母来惹麻烦,生事端了。我一边在集市上看着红火,一边细细想着。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老景头踩高跷摔了!”人们嚷着,叫着,集市上一阵喧闹,刚子拉着我就朝人群中挤去,扒拉开密集的人群,看见父亲正跌坐在地上,腿上还绑着近一米高的高跷,刚子赶紧的蹲下身子,我看见刚才那个穿大红袍的女人正搂着父亲,嘴里不住的询问着:“老景头,不要紧吧,腿没骨折吧?”那样子看上去显得很是焦急。
刚子赶紧解下父亲腿上捆绑着的高跷,背起父亲就往矿上的医院跑去,我紧跟着刚子和父亲,我不由地看了看还在地上坐着的那个女人,这大冷天的,只穿着扭秧歌的大红袍子,不嫌凉吗?我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酸不溜秋的说不上来的苦涩的滋味。
医院的x光片出来了,父亲的小腿骨折了,需要打石膏固定。看来是要在床上躺数个月了,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可怎么办呢?谁能不上班去侍候父亲呢?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