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六十）

　　任红和梁艳梅听了都很震惊，三人都不再说话，屋里一下安静了。这时办公室的另外两人回来了。
　　李明说：“不然我下午再来。”匆匆忙忙走了。李明前脚刚走任红就对梁艳梅说：“我要去问问高局长，李明他这种做法对不对?”跟着也出去。
　　两人走后梁艳梅就坐着发呆，心思全去了芝兰县，自然想起了那个人。许许多多事都翻腾上来历历在目，竟像他就在眼前的什么地方藏着,叫一声都能答应似的，惊得她朝四周直看,可是哪有他的人影子。同事来拿报问她在想啥，梁艳梅忙支吾过去，这才猛地想起任红去找高局长，赶紧起身去追。出门见任红正远远地靠在医务室门口朝这边张望。便笑着过去拉她进了屋,见监督处的老钱正躺着烤理疗灯，便又把任红拉到过道里小声问：“想找高局长把事捅大是不是？芝兰县怎么了？我说了要去吗？”见任红虚着眼直犯疑又说：“别拿这样眼神看人，我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中午吃饭再细说。要是敢去找这个找那个传得大家都知道，我就干脆去！看你们能怎么办！”嘴上虽狠，眼神却分明在恳求。
　　任红不听这些，认定了梁艳梅心里有鬼，指着她的鼻子问：“死丫头说实话?现在有个机会了是不是很激动？最早谁在电话里悔过来悟过去?我都以为你终于大彻了。上回是谁又从北京打电话来说，哎呀我都烦死了!要找苗清泉彻底谈一次把事说分明。你的心思我会不清楚?一时觉得该分开,一时又盼望见面再谈一次,哼!思想矛盾才会烦!给他打过长途吗?”
　　“我说过哎呀两个字吗？说过烦死了吗？就算说过你也不能乱联想吧?”
　　“当时你就是那个摇摆口气，现在很想有行动了吧?我算看透你了!听了李明的话很高兴?心中的鬼火又燃起来了，兴奋得都不行了，看!眼珠子都发贼光了!说话底气也足了,和前些天筒直判若两人,又想去疯了,他在召唤嘛。”
　　“不想和你争，先答应我不要乱找人。”
　　“不答应！”
　　“那好，哈！找吧!你敢找高局长我也敢找他，直接去请假，就说要去芝兰县会见苗清泉不准假也要去!不信试一试吧！”说完转身就走，没几步又回头说：“干脆现在就去请假，马上去芝兰县找到他!”急步走了。
　　任红也不示弱，三步两步追上去抓住说：“我先去！”快步上了楼梯。快到二楼时奇怪梁艳梅怎么不来求饶，气得返回来看，见梁艳梅正小跑着溜进了办公室。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去，又碍着有病人理疗,匆匆回了医务室,心里暗想，她这人真激不得，到中午吃饭时就知道她到底咋想的了。
　　梁艳梅轻悄悄地跑进办公室喜笑颜开地分咐道：“马上就要大忙起来了，谁给孙大志他俩去个电话，通知过几天局里要下来人，问问有什么需要好提前准备。”刚说完又改口了：“还是我来打这个电话吧。”便从玻板下面取出用照片盖着的号拨通了电话。一问人不在，又问张平江局长在吗？等张局长来了就问：“我是梁艳梅，还记得吗？”
　　张平江喜滋滋的说：“记得记得，梁工你好啊。”
　　“好啥?成天没事干。”
　　“我这里事多，快到这里来吧。”
　　“哈哈哈！就是准备要来的啊。”
　　“真的?太好了!别总闷在机关里，到有山有水的现实中来吧，治理芝兰江污染的工作已经行动起来了，咱们都是始作俑者啊，不能旁观呀。”
　　“哈哈哈！”
　　“再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年前刚开过的县人代会,已经将苗清泉正式通过为副县长了！新官上任的火也烧起来了，我的心情十分舒畅呀。”
　　“哦？”
　　“真能来吗？不是开玩笑吧？身体养的怎么样了？前头几天和苗副县长在王胖子家吃饭还提到过你。记得他家的那个小包间吗？你头一次来那天晚上去过的？”
　　梁艳梅听了欣喜道：“记得记得！真的说起我了？你们是怎么说的？”刚问完就后悔了。
　　张平江说：“那天还有刘小川和吴珍，吴珍很想念你还哭了，问你还来不来呀。总之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
　　梁艳梅听了有点难受，又问：“没请孙大志他们？”
　　“他们没在县城，住在下面的镇里，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我以为都在。”
　　“你什么时侯到?大家一定要凑一凑聚一聚，把你认识的都叫上。对了，恐怕只有苗清泉来不了，他在县医院打吊瓶，人瘦了整一圈，胡子拉碴的见了你都不敢认。”
　　张平江说完后老半天没听见反应便大声问：“喂，断线了？听得见吗？”
　　梁艳梅小声说：“我听见了。”
　　“怎么声音小了？梁工你忙吧，一定要来啊，我们代表芝兰江在哭江楼举盏以待。再见。”那头挂了，这头梁艳梅还举在耳边眼神痴呆，心思早飞去了。
　　在梁艳梅通电话的时候，吴吉伟正焦急地站在市环卫局大门口收发室窗外等侯。
　　看门的姚大爷说：“梁艳梅那个办公室还是拨不通，占线。”这时苏桂兰来接班，姚大爷便悄悄地对她说：“这人从北京来的，找梁艳梅。”
　　苏桂兰打量了一眼这个竖起黑呢子大衣领的人,对姚大爷说：“关我屁事，想找就找吧。”
　　姚大爷问吴吉伟：“她认识你吗？”
　　吴吉伟说：“见过多次了。”
　　苏桂兰听后又打量了他一眼，见来人高高大大又生得标致,便在心中冷笑,更加不想理他了，蹲下身加兰炭，用炉勾弄得灰尘很大。
　　姚大爷只好出去说：“这位北京同志,自己进去找她吧，办公室在一楼左边顶里头，在不在我可就不知道了。”
　　吴吉伟谢过之后,进大门朝办公楼走去。
　　
　　
　　
　　梁秀娟从北京回省后就没了消息，吴吉伟十分焦急，过了年就从北京赶来到处打听她。最先找的是周兵，谁想被他推了个彻底干净。他对吴吉伟说：“这件事我不清楚，找别人问问吧。”周兵自己连半个人都没有给吴吉伟介绍，后来连电话也不接了,吴吉伟仅凭他在这里的那一点社会关系去敲门求助，但没人能帮上忙。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梁启明，被当面训了个下不来台。近日打听到梁秀娟可能在芝兰县的市干部培训中心，就想起苗清泉是那里的副县长，因交情不深便来恳求梁艳梅帮忙，也是病急乱投医，他一点不知道梁艳梅和苗清泉的关系正处在冰冻期，已有几个月无来往了。
　　
　　
　　吴吉伟进了楼觉得过道里光线阴暗,又没遇上人，便按门房说的朝左边过道的最里头去找。小心寻了几间后,果然见梁艳梅正兴高采烈又比又刬和人说话，讲得全是此地音调，语速很快听不懂，心想真是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啊，毕竟又是一方的人了,便去敲门。被人发现后指了一下梁艳梅说：“找她。白了胖了,您在可真好啊？”
　　梁艳梅十分疑惑，用本地话问：“你是谁？”
　　“我是吴吉伟啊？”
　　“吴吉伟？！”这回她用上了普通话。
　　“对，能进来吗？”
　　梁艳梅仔细打量后惊讶道：“真是你?比拖布还长的头发呢？像泰戈尔一样的大胡子呢？谁把你给改造了？这可是天地苍桑啊。”
　　吴吉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能进来吗？”
　　梁艳梅赶紧相迎并向同事们介绍说：“他叫吴吉伟,北京来的，以前是嬉皮士，今天又不是了。快进来吧。”
　　吴吉伟听她当众取笑便不愿进去,免得给人添趣。更不知梁艳梅为啥会表现的这样不见外，这么兴奋,和预想的态度大不一样。心里没底,在门外犹豫。
　　梁艳梅又请了他一次，见站着不动奇怪道：“来找我怎么不进来？”
　　吴吉伟深叹道：“唉!这半个多月找人都找怕了，都分不清什么是好脸什么是不给脸了,急难才知人情冷暖。能请您借一步说话吗？就几句？”
　　梁艳梅走到他面前抬眼再细看。吴吉伟的短发型有点土，像极了北方的年青农民，身上的大花衣也不见了，眼里没了傲气,说话轻声轻气，显得老实多了甚至有哀态，竟然谦逊得像个乞讨的。心想他哪来这么大的变化？别是倒了什么霉犯了什么事逃来的吧？就问：“吴公子，你不会是装的吧？闯什么祸了？”
　　吴吉伟谦恭的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只耽误您几分钟行吗？”
　　梁艳梅说：“有什么不行。”出来后带好屋门就问：“到底闯了什么祸？逃来的吧？装扮都换了。”
　　吴吉伟躬了一下腰谦笑着问：“咱到楼外去讲行吗？”
　　两人到了楼外，吴吉伟四下一看指着自行车棚说：“咱去那里面说行吗？”
　　梁艳梅起了疑,问道：“去那个角落干嘛？真的犯事了？”
　　吴吉伟又弯腰求道：“行吗？”
　　梁艳梅警惕的说：“这可是大白天，哪也藏不住的。”
　　吴吉伟拉起梁艳梅就走，进入车棚一看没人，突然跪下来扬起头哭着说：“救救梁秀娟吧！如今连人都见不到了，您不会也不想管吧?她可是您的亲姐姐呀！”抓住梁艳梅的双手直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