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年生活拾趣：与游泳相关的故事

　　东风湖没开掘之前，每到夏季，大水库便是全基地人戏水的乐园。那时候，基地机关每星期都会专门抽出两天的下午时间，组织机关人员从火车站出发，坐闷罐子火车到水库游泳。我们这些家属子女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每每到这一天这一时刻，我们都要拎着各种装具，带上充满气的汽车内胎，随大人们一道欣然前往。
　　蓝天烈日下，水库岸边金沙如洗。
　　刹那间，万头攒动，平静的水面就会被欢声笑语打破。水花与喧闹并起，构成一幅生动活泼的画面……
　　
　　我小时候在天津上幼儿园，有一回阿姨率领我们去一家游泳池操练水军，我在一尺深的浅水区里意外呛水；嗣后不久，又在去北戴河避暑时，在海边戏水险遭没顶之灾。所以，俺打小对水就心存畏惧，致使日后在东风基地学习游泳时就倍显吃力和艰难。
　　为便于学习游泳，母亲事先专门给我们买了教科书。
　　最初，我先是依照书上的画图，弓着虾米腰一招一式的干练；感觉良好后，又端一脸盆水放在凳子上，然后把脑袋埋在水盆里，倆胳膊依旧挥动着，在想象中的汪洋大海里继续劈波斩浪。几回下来，就真像有了些感悟，加上一边观摩的姐妹不知是真是假地连声叫“好”，让我一时间飘飘然信心倍增，仿佛已然真能够征服江河湖海的大风大浪。岂料来到水库，往水里一跳，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苗条的小身板居然也跟秤砣一样，直线快速地往下沉，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手挠脚刨挣扎着站起来，原先所有心得顿时化为乌有。我不甘心，再试，结果还是下沉的秤砣。
　　说来惭愧，我后来竟是在弱水河的水泡子里跟一些农村籍战士学会了游泳，姿势却是令人贻笑大方的“狗刨”，跟我同期掌握这一动物泳姿的还有班上众多的男生。
　　说到学狗刨，让我冷不丁想起跟它多少有些相关的另一件往事。
　　那年那个夏天，那条弱水河边的那棵老树下，那片水面不大却颇有些深度的水泡子，注定要给我们，尤其是给那天事件的当事人留下别一种特殊且深刻的记忆：
　　那不是假日，只是我们在东风小学念书时的某天中午，谭胖子和几个男孩一块去了河边。
　　前几天上游水库刚放过水，致使十号南面那片河段留下的水泡子特别多，其中不乏一些有面积有深度的“水域”，这几个家伙很快就极有眼光地遴选出一块已有两三个大人在那沉浮出没的水面。实话说，那位置真真不错，岸边一棵斜歪着身子的老树，像天然跳台一样，刚好把上半身和稀疏的树冠横列到水面上方，抬头看，是大片大片白云镶缀着的透碧的蓝天，再往前，是那个不时会有野猪出没，却已是绿荫四溢、生机茂然的57岛，那场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而几个成年人相继爬上树干，又一个接一个跟蛤蟆似的前仆后继往下跳，更增加了画面的动感，那一阵阵嬉笑喧闹声能传得很远很远，而正是这快乐的声响牢牢吸引了男孩们的眼球！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小子像卸去笼头的野驴，疯一般冲将过去，一边跑一边给自己宽衣解带，眨眼间就赤裸裸一丝不挂地冲进那幅原本美丽的画面。随后，几个带把的小小子争先恐后地爬上树，又“噼里啪啦拉粑粑”似的蹦进水中，哪吒闹海般折腾起汹涌的水浪，那水泡子现场秩序大乱，几位成年人顿时被这群秃小子搅合的眼花缭乱，只好退避三舍、目瞪口呆地站到一边。
　　随即演变出事故的关键词就是“乐极生悲”！
　　谁也没想到几个回合过后，突然有人发现谭胖子不见了！经证实，他既没上岸拉屎撒尿，也没藏猫猫跟大家开什么玩笑。
　　在场人面面相觑一下子慌了神！
　　先前，那几位躲到一旁看热闹的成年人也情知不妙，赶紧分散开来潜到水下去寻找。好一阵儿过后，终于，一位雷锋叔叔在水底摸到了谭胖子软绵绵的躯体，并把他捞出水面。其时，胖子已然失去知觉，他喝了个水饱，小肚子鼓鼓的。那位雷锋叔叔不单水性好，还兼有救护常识，先把谭胖子头冲下斜放在岸边的草坡上，然后双手轻轻挤压几下他那鼓鼓的肚皮，便看到谭胖子喉头有了动静，他呕吐几口浑浊的河水，慢慢睁开了那对双眼皮的大眼睛。
　　谭胖子遭遇灭顶之灾，却有惊无险，虽说走了麦城但依旧保全了性命，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说法绝对灵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成年后的履历，俺就不啰嗦了，类似这种有后福的事例，俺在下面故事里还能给您举出一两件。
　　列位看官，俺须指出的是：这有损颜面的往事，胖子自是讳莫如深，当年知情范围就非常之小，并且，你就是堆满幸福状的表情跟他回忆这段，他也会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不承认；更何况以后人家在职在位后，早年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且容易招引起官员窘迫的经历更是不宜提及！而今就不同了，大家都退了休，俺心中顾虑也渐行渐远地轻松起来，方才斗胆给您说说，您就当笑话听，也甭认真；更别去跟当事人对质亦或加油添醋地到处传播。
　　
　　本打算插播个小段子，不料这弯子绕得有点大，就此打住，还是转回去继续说“狗刨”。
　　实践证明：“狗刨式”动作简单便于掌握，差不多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当然，这种姿势缺点也十分明显，一是动静忒大，不过，您要是没打算偷渡，那动静大小又有什么干系；二是狗刨体能消耗太快，不能远距离使用，这缺点倒是千真万确，但假如您就根本就没打算做个“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那样的好汉，游不远又能咋地？！
　　在我看，如果您有多动症，走在河边不老实，而是一路手舞足蹈瞎晃悠，结果“噗通”一下您舞河里了，这时候，要会两下“狗刨”，您不也能安全爬回来么。总之，狗刨就是再不济，也算是一门技能，也比那一丁点水性都没有的人强很多！
　　这就是我最初对这一泳姿的认识。
　　实话说，刚学会狗刨那阵儿，俺在旱鸭子们面前走路，绝对是昂首阔步、挺胸叠肚，自豪的不得了！
　　弱水河的水泡子水面窄，最宽处也不过十几米，这种距离，足能让我们人人得以安全横渡。但水面毕竟有限，每次横渡只能单兵行动，若想列队畅游就有些耍弄不开。及至东风湖在513医院西侧建成后，我们集体“狗刨”才算真正有了用武之地，在那里，我们常常能造成极大的声势，试想：十几、二十个男孩一起扑入水中，再翻一倍的腿同时并排扑腾，溅起的水花和发出的声响该是多么的蔚为壮观和引人注目哦！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狗刨最大的弱点也显露无遗了，它前进速度委实太慢、持续时间又实在太短。那东风湖纵横距离差不多近有百米，而“狗刨式”最多也扑腾不过十几米，就这水准，谁也没胆量从水深处贸然横渡！除去上述弱点外，再则是：东风湖作为基地专事游泳的场所，一经开启自然是各路精英荟萃，跟人家那专业正规的泳姿一比较，俺们狗刨的姿态与名称就实在不雅和贻笑大方了。
　　我曾多次试图以狗刨式横渡东风湖，但回回都力不从心并且知难而返，那时候横渡东风湖几乎成了我的梦和心病。当然，最终我还是实现了愿望，并在我个人游泳史上实现了惊人的突破，我所取得的成就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完成了一次游泳距离上的伟大跨越；二则是横渡到最为困难、心里最为慌乱的时刻，竟非常意外地学会了蛙泳。经历如下：
　　那天中午，我和同学如期来到东风湖。先以相当熟稔的狗刨惊天动地般扑腾了一回，直至筋疲力尽，摔摔撞撞蹒跚着爬上岸来，随后瘫倒在细软的沙滩上惬意地晒太阳。这时，一个有过横渡纪录的同学开始向我叫板并开出条件。他指着对岸说：“如果你能游过去，就送你一套正规的渔具（渔杆除外）。”这条件无疑有着巨大的激励和诱惑，让我热血沸腾欲罢不能。
　　我毅然走下水去，为避免发生意外，先对横渡路线作了精心选择，决定从标杆外沿的浅水区通过。俺盘算着：万一后劲不足站起来就是了，绝不逞能、绝不嘚瑟，安全第一，大不了不要他渔具！主意一定，我有恃无恐地踏上征程，带着“狗刨”独有的响声，拖着四溅的水花奋力朝彼岸游去。大约游到三十米开外，开始感到吃力，但看看遥遥在望的彼岸，仿佛崭新的渔具在跟我招手，遂暗下决心：坚持住，一定游过去！我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继续向前游；然而躯体越发沉重，两条拍打水面的腿不再协调并且渐近无力......
　　再过片刻，我终于感到：四肢已然背叛了意志！
　　在难以为继的时刻，我果断决定终止横渡，并打算在原地站起来。可就在试图站立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俺居然没有踩着底；并在同一瞬间，还呛了一口龌龊的湖水，心下顿时大乱，当即开始挣扎。手忙脚乱之际，却令人哭笑不得的听到身后跟我叫板的那同学惊奇地叫起来：“嗐，快看，这小子啥时候学会踩水啦？！”
　　面对死亡威胁，我早把铮铮誓言忘得精光，求生的本能于一刻之间又给了我惊人的力量。在手挠脚刨拼死挣扎中，我突然感到四肢意外地协调起来了，嘿，在与死亡争斗中，我居然不经意地学会了蛙泳！
　　.......
　　我胜利完成了横渡，真XX累，蛋黄恨不得都能泄出来，但挑战自然战胜自我的喜悦之情却让我自己深深陶醉和感动。那以后，俺游泳成绩不断提高，渐次可以在东风湖所有水域挥洒自如的游弋。我数过，最佳状态时，可围着深水区八个标杆不停畅游三十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