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得味

　　
　　黄豆是连豆秸一起拔来家的。外婆家这边的人，都叫豆秧为豆秸的。外婆来家吃早饭的时候，随手把豆秧的往门口一扔，然后再用脚把它们往一起赶赶，手在屁股后面拍拍就去家了。没过一会就见外婆一个手端着碗，一个端着小板凳往大门口来，脚还没站稳呢，看到鸡在叨黄豆秸的时候，脚抬起来往地下一跺，举起手里的板凳就朝鸡砸去，你看那个鸡吓的拍着膀子咕咕叫飞好远一个哦。
　　这时再看外婆手里还拿着板凳。哦，刚才外婆是假装用板凳砸鸡的！就看外婆用脚把被鸡扒开豆秸的往一起赶赶，往回走了几步把小板凳往地下一搁，再用脚把小板凳往跟前勾勾，这才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开始吃早饭。
　　“小兰的，攒么吃*啊？吃过早饭你把这毫的黄豆剥剥，等中午来家烧烧给你吃哈！”外婆一边忙着吃早饭，一边催我快吃早饭后好来剥黄豆。这边还不停的用挥舞着筷子，跺着脚，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嗷失，嗷失*”驱赶着鸡。一只大胆的老母鸡叼着豆秸的就跑，就看我外婆人猛一站，一个跨步用一只脚踩着豆秸的一头，就看那个老母鸡头搞的直甩，飞到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外婆，一会又朝豆秸的看看。
　　鸡啊，你飞得再快，再高，哪有外婆脚快呢！外婆刚要一转身，那个鸡胆子好大哦，就看它一步，一步的慢慢的靠近豆秸，停下来听听没动静，紧跑两步，头一伸就要快接近豆秸时，只看我外婆一转身，飞起一脚，吓得那个老母鸡拍着鸡膀子“咕，咕”一下窜好高哦！等飞到安全地带后，心有余悸的看着豆秸，再看看我外婆发呆！心想，乖乖！幸亏我跑到快！
　　外婆这才端着碗，用筷子扒着碗里的稀饭“呼哧，呼哧的”，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小半碗稀饭，扒到肚子里去了。碗底还剩下一毫毫的稀饭，外婆连走带扒，直到碗里不剩一粒米才舍得把手放下来，一前一后甩着胳膊往家去。
　　等外婆再从家出来的时候，也是过打铃好一小会了。就听外婆脚步走好快哦，一边走，一边招呼跟我讲：“小兰的，伢来，我们走了哈。你在家，要把大门看好呢！黄豆剥好了，就搁锅台上哈？”还没等我答应外婆话呢，就看外婆的影子一转弯就搞看不到呢！
　　外婆也真是的，一拔这么多的豆秸叫我一个人剥，我要剥到好张的才能剥完呢？外婆临走时跟我讲的，等她来家烧豆子给我吃。家人都去上田岗了，我要不剥中午又从哪能搞到豆子吃呢？外婆要我剥豆子，你也不拿个盆来装着！碗柜子还搁那么高！我咋能够得倒呢？
　　早知道我还搬个小板凳来站着啊。你看，还要我跑二趟！搬个小板凳倒不累人哦！那我跑来跑去的可浪费时间啊？要不然等我外婆来家一看“小兰的，伢啦？我不跟你讲，攒么剥吗？等我来家蒸蒸给你吃，你看，一上午你在家就剥这毫毫的啊？那咋够吃呢？”外婆在心里肯定讲我小兰的好懒一个，我想外婆肯定会这么讲我。
　　我都来外婆家这么长时间了，外婆不就叫我剥黄豆，这毫事情吗？再讲外婆烧豆子还不是给我吃吗？小兰的，赶紧拿个盆去剥快好，说不定，等你外婆来家一看，保证会讲：“伢啦？你都剥好啦？嗯，还是我家小兰的能干事！”
　　搬个小板凳往大缸跟前一放，一个脚先翘上去，再把这个脚跨上去，两个脚尖带踮着，身子往上带凑着。一个手扶着柜子，那个手从柜子里摸到一个小搪瓷盆的，心里好快活一下的哦。接着一只脚在板凳上一转，腰刚往下一弯，脚底板突然一晃，吓得我“哎咬，我地妈啦！”一声叫，手一下抓着缸沿，人往前一趴，心口贴着缸沿上，就听心“咕咚，咕咚”的响。好险一个哦，要不是我手抓着快一点，这回怕是跌倒了！
　　随手把小瓷盆往缸盖上一放，然后才把一个脚慢慢的往下放，脚趾头挨到地了，脚心，脚跟挨到地下，等站稳了，双手抓着大缸口，斜着身子把屁股往后一扭，再把身子转过来，拿着搪瓷盆就往外去。我跟你讲啊，别看我来外婆家好长时间了，但我也帮着外婆做了好多的事情。外婆叫我最多的就是摘菜。但我最喜做的就是剥黄豆了！
　　剥黄豆的时候不但能玩，还能帮外婆做事。你看，这黄豆秸上的都是毛毛绒绒的。豆秸杆子上面的叶子都带刺，你要用手去摸它呢？它还有粗嚓嚓的扎手。你看象这些黄叶子上面一个，一个的小洞，这就是被虫吃过的。
　　没被虫咬过的叶子，绿绒绒的。黄豆壳子长得都还不一样。你看，象这个弯弯的只有一个米子。这个鼓包包的，就是三个豆米的。要是有两个鼓包的呢？那里面就只有两个豆米的，有时候也能剥到瘪壳子。你看，象这个扁巴巴的，你就不要剥了。就是你剥了，但剥出来的米子只有鼻屎大。不过，你要是生吃呢？它还水孜孜的，还有好甜！没事剥玩的时候，你一边剥，一边就可以往嘴里送。
　　豆子剥多了，都剥出来精来呢！我喜欢先剥三个豆豆的。从第一豆粒的下端用大拇指指甲盖抵着一边，再用左手抓着第二个跟第三个豆粒，两手往不同方向一拧，翠绿的豆粒被白绒绒豆衣包裹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松动，一条完整的豆粒就跟火车车似的，一个车厢挨着一个车厢，既好看又好玩，有时拖着豆粒就向真的在开火车一样。在板凳上开过来开过去，最后以豆粒脱节才依依不舍的往小盆里一扔，再继续剥下一个毛豆。
　　我最怕剥到的就是被小虫吃过豆米的，看到一个扔一个，看到几个就扔几个。有时候，刚把豆壳子一剥开，就看到那个小虫在豆子那里一弓，一弓的，吓的我头皮发嘛，跟着人就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把那个豆壳子往外一扔。
　　有时候，我也喜欢把从豆秧上面摘一个叶子下来，再找一个长一点的豆壳子，然后用豆壳子把小虫往那个叶子上赶，等小虫爬到叶子上面，然后再用豆壳子托着叶子，慢慢的把小虫往小板凳上一倒，你看那个小虫哦！一在那个小板凳上打几个滚才翻过身子，这才一弓，一弓的往前爬。有时候看它慢慢的在那爬，我就一头老火，就用黄豆叶子在小虫尾巴后面挠，小虫吓得赶紧往前爬，等小虫快到板凳的尽头时，就用黄豆壳当刀用，对准小虫的尾巴一刀切下去。你看，把那个小虫痛的，头直摇，弓着身子往前直拱。
　　你小虫爬的再快，还能有我手快吗？我就一刀，一刀切下去，就跟切瓠子一样一咕噜，一咕噜的*3，再用黄豆叶把小虫的尸体赶到一起堆着，就用刀剁，剁，剁。嘴里还讲，叫你再敢吃我家黄豆呢！等把小虫的尸体剁成泥，最后再把地下的浮灰刨个坑，然后把小虫的尸体再放到里面埋了。你看，这比一个人划船玩要好玩的多吧？
　　哎！在家除了帮外婆摘摘菜，那就是剥毛豆，扫地。一个人默俅，默俅*1的从前头房转到后头院子，再从后头院跑到大门外了，老是做这几样事情一好都没有劲。“哈哈哈，哈哈哈”传来几声大笑，过一会的又传来几声，过一会的又有吵架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了。这些侠们在搞哄个？都吵哄了呢！
　　小兰的我，气呼呼的往大门口一站，就看小枝家的弟弟小福的带着几个侠们，蹬在门口在打弹子。就听一个侠们叫道“哎咬！弄妈来的，就差一好好的就进老窝了！”围在一起的侠们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只见一个侠们则弯着腰往前走，其他侠们一起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往前一挤把那个弯腰的侠们围在当中。有把腰弯着的，有趴着在地下的，还有站着的人却把头轴过来，脸往前伸着往里看，得味的很！
　　弹子，真的就这样好玩吗？头都搞轴翻过来，难道你不难受吗？我依讲，这侠们怕是有好孬头吧！啊，你就不能再往西边的走两步吗，站在那个侠们旁边看，不中吗？总比你把头僵着看，好过多了吧！
　　“哎咬，就怪你！要不是你刚才动一的，这把，我肯定是赢了！”哄个，哄个啊？弄你妈来的，是你自家打不到洞里头，还怪我哦！“哎呀！别吵，别吵可中啦？这把摊到我打的了吧？
　　几个侠们玩的快活的很。在那的一会吵，一会又叫的，根本都没人看到我站在门用眼睛睺着他们。哎！看人家侠们在那玩的都快活的很，想想我自己憋在家里，就跟小孬子一样。
　　看他们玩的有劲得味的，我也跟他们玩。不过，在玩弹子的几个侠们都是男孩子，我一个小丫头们只能远远的看。再说了，他们蹬在靠小枝的家那边，我怎么能去呢？我又不跟小枝的讲话。要是他们能往我外婆家门口这边来一点点就好了。我就不玩，能看他们玩，也是好的啊。
　　讲真的，看这几个侠们玩的是有劲得味的，我真的好想过去看哦！你看我一个人坐在土子台*大眼瞪小眼的，一毫都不好玩！我这就去看他们玩弹子的。还没走几步了就退了回来，心想不行，我不能去。万一要是被小枝的看到了，我站在她家门口了，那她要叫我滚怎么办呢？等等，等我想好了，我再去看。假如我过去了，又被小枝的看到了，那她可会先找我讲话呢？要是她不叫我，那我可要叫她呢？对了，假如这次小枝的要是先喊我的话，我就睬她，但我小兰的绝不会先喊你小枝的。
　　这次我跟她不讲话，都是怪你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又还不帮我讲话，给后面村子那些侠们笑话我。你不帮我讲话，我也不会不怪你的，但你不该跟她们一起来笑话我。对，就按刚才我想的去做。你小枝的要先喊我小兰的，我就睬你。你眼神要是有一点点的不睬我的样子，我马上就到小平子家去找平子玩。
　　哦！哦！还有，我还不能就这样站在那看。我慢慢走，装着要路过这里的样子。看他们要是没有什么反应，我就留下来看他们玩，要是他们有一毫毫的不对劲，我就照直走。反正我是路过的，这样呢，我还不难看。哎呀！想来想去，想了这么多的办法，要是这几个侠们能搬到我外婆家门口来玩，该有多好呀！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还没走几步呢，这两条腿腿都把我带到这一群侠们跟前了。看看眼下的侠们，再往上朝小枝的家看看。她家大门里头一个人影子都没看到，就这几个侠们蹬在这里玩。小兰这才定下来心看他们打弹子的玩。
　　这把摊到小二福的了。就看他一只腿弓着，那个腿半跪在地下。右胳膊肘撑着地，手腕挨着地，手心朝上二指头压着大拇指，弹子放在两指中间，眼睛瞄准对方的弹子后感觉不对，并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移动一下身体，眼睛盯着前方的弹子大拇指用力一弹，碰撞后的弹子发出“咯哒”一声，好了不起哦！
　　“哎呀！”二福子抡起一个胳膊，一巴掌“啪”拍在地下，那地下的浮灰呼啦一下，往四处乱飞。两个手抓着裤腿站起身来，接着手抓着裤腰，屁股一扭，一扭的，就跟小猪操痒一样把裤子送到腰上面，之后快速的握紧拳头，手背一交低着鼻头，眉头一锁，嘴唇往上一噘，挂在嘴唇上的鼻涕往上一吸，然后把整个手背在鼻梁上揉揉，嘴里喊着：“你赖皮。刚才要不是在动弹，弹子早就进老窝了！赖皮精！”
　　“哪动弹啦？”其中一个小瘦虼螂精的侠们在跟二福回嘴。“哎咬！哎咬！别吵可好啊，这把是摊到我打的了吧？”这个侠们跟那个手里拿着弹子的侠们后面吵。“弄你妈啦的！不要吵可照啊？我排在二福的后面，这把不是摊到我的吗？你还排在小斌的后面再的呢！过去好的，你站过去的可好啊？”呼啦一下的，几个侠们又聚在一起弯腰撅屁股的往一起拱。
　　“嘿嘿”小兰眉开眼笑的站在那嘿嘿的笑。你看小二福忙的，脓鼻子就跟挂挂面一样，搭在嘴唇搁头。猪拱嘴往上一噘，脓鼻子就呼啦一下跑到鼻子里去了。
　　“嘿嘿”。呼啦一下，几个头一起朝我看着。吓得我赶紧把嘴捂着，看着他们向我走来。“好好，不要动，不要动，”呼啦一下，又围在一起。中有一个侠们用肩膀撞了我一下道：“你站过去好的。不要挡着我们打弹子！”那个侠们没好好高，还黄吧啦肌就他还煽精的就跟不得了一样！我撇着嘴，用眼拐的瞄了他一眼，把头往回一扭朝天上一看，抬起脚拍拍鞋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蹦一跳的扭着头，去找平子玩。心里狠狠的想，一群的脏侠们！还嫌我挡事哦！我还嫌你们把我鞋子搞脏的呢！
　　
　　
　　【注释】
　　攒么吃*快的吃。
　　嗷失，嗷失*撵鸡走时发出的声音。
　　一咕噜的*一节，一节的。
　　默俅，默俅*一个人转悠。
　　土子台*泥巴砌成四方形的板凳。
　　煽精*烧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