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五十四）

　　他顿了顿又说:”我梁冀东能在地球上活几十年已经非常幸运了，我坚守做人的基本道德，不会因为活不到上千年就有所改变。您这个星空论者想怎么活我管不着，也不想听奇谈怪论。儿时的朦胧感情可以回忆但不能当真，只可去回忆和自我陶醉一番。比如这首古谣歌，‘遥忆童时趣，共守烛结花。少小两相叩，争把山盟发。妇今高坡上，君以船为家。江流不回返,但愿人常健。岁月总有错,失意也七八。珍惜今日事,笑谈幼儿话。’真是啊，别有一番酸滋味儿在心头，这种情景美就美在‘珍惜今日，不忘过去。’多么有情又多么豁达，生活就是这样。如果都像您，因为儿时一起玩过就粗鲁地闯进别人今天的生活，去实现您心中那个如雨如烟又如梦的童话，这就是私欲，也是精神病。我能猜到您所谓的尊重梁秀娟是什么意思,当然具体的还要查实，也许她只是有所求。退一万步说是真的,我想人在受到诱惑时容易辨不清是非，这就给了有些人可乘之机。”
　　刚说到这儿听见门被推开，梁秀娟挽着个亮闪闪的精致坤包闯进来，见床空着开口就问梁艳梅哪去了。
　　吴吉伟看见了梁秀娟眼睛一亮,用力一撑站起来惊喜道：“回来了！”
　　梁秀娟走去把包扔在病床上又问：“她人呢？”
　　吴吉伟提醒道：“秀娟，大哥在这儿。”
　　梁秀娟回过身对梁冀东点了一下头，去坐在沙发上恼恨道：“吴吉伟!你发疯了?跑去找我妈都说什么了？上次在咖啡馆你陪梁艳梅去趟洗手间,结果她摔伤了肋骨，这回你可把我们全家都弄到医院来了，你有精神病吧？!”气哼哼横眉竖眼。
　　吴吉伟却一点不急,陪着笑又问：“回来了？”
　　梁秀娟喊道：“不是看见了吗？大傻子问两遍了！”
　　吴吉伟轻言细语地解释说：“头一遍是惊喜，这一次是询问。”
　　梁秀娟气得扑哧一笑，手一扬说：“少来这套快倒杯水来，急口渴了。”一转头看见了梁冀东严肃的眼神，赶紧收住笑说：“大嫂也来了，我怕挨骂没去。”
　　梁冀东早对两人的情态起了怀疑，问梁秀娟：“事情怎么样了？”
　　梁秀娟说：“听大嫂说找了人去，他们挺客气说马上研究。说这时又来个人给了他们一封信，就放我走了。”
　　梁冀东问：“这人从哪来的？”
　　梁秀娟说：“大嫂也纳闷，说不知道，说东托西托也闹不清了，兴许人都走了还会有人再去。”
　　吴吉伟端着杯水说：“秀娟，我也为您托人了。”口气很讨好。
　　梁秀娟问：“和我大哥大嫂争功？”又对梁冀东说：“吉伟开的是点子策划公司，烂主意多路子野。”
　　梁冀东摆摆手说：“应该不是争功，他家在京城很有人脉。事情还没了结吧？”
　　梁秀娟说：“这是公家的公司，找法人去吧，我不干了。过几天回省接受组织调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梁冀东就笑，说：“我家秀娟进京钻营，虽机关算尽到底‘啪嚓’了,不悔吗？”梁秀娟也笑，说：“先收兵回朝，容我再图。”于是两人都笑。梁冀东说：“父亲有话，来一回灭一回。”两人于是更笑。梁秀娟笑过之后，见吴吉伟捧着杯子发傻，因气道：“倒是递给我呀，快拿来。”
　　吴吉伟依依地问：“真的要走？”
　　梁秀娟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情，看他难受心有不忍。因梁冀东在不好上前去宽慰，支吾着说：“哎呀,看你，一句话就上心。”马上觉察到太露，忙改口问：“梁艳梅怎么不在了？”
　　吴吉伟怔怔地站着又问：“真的要走了？”
　　梁秀娟当着她大哥的面只好苦笑。见吴吉伟眼神暗淡，怕他又疯疯癫癫当场说出些不该说的来，但又不知怎么才好,十分着急,又瞅了一眼大哥，见他竟是面无表情。知道这一个更厉害，自己夹在中间被审得难受,恨不能跑出去。因此无可奈何道：“哎呀只是说说，吴吉伟你当什么真?”
　　梁冀东这时想，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是我失察呀!她这是在玩火。现在要做的是，梁秀娟必须尽快离京。就说：“做错了就要有勇气承认，我看你还是去当面向妈认个错，将事和盘托出，不要强调所谓理由。”
　　梁秀娟说：“我也很苦恼,都对大嫂说了，本来还想找梁艳梅把事说清的。”话到这里,突然起身去病床上拿了包急冲冲出去了。
　　“啪”地一声，吴吉伟手中的茶杯落了地。
　　这时电话铃响了，梁冀东过去拿起来听电话里说：“请问是梁艳梅的病房吗？”
　　“她出去了。听出来了您是周副市长吧？我是梁冀东。”
　　“冀东您好，姚大姐的情况怎么样？”
　　“稳定了。”
　　“这就好。梁秀娟在吗?”
　　“刚才还在现在出去了。有事儿？”
　　“对，请您转告她，明天上午务必到市驻京办来报到，下午必须回省城，市纪委的同志要来接机,这是组织的决定。”
　　“哦，是回去接受调查吗？”
　　“对。”
　　“您亲自通知，问题很严重吗？”
　　“冀东啊，北京这边的人已经出发去我们市了，更具体的我想和她本人谈。”
　　“那好。”
　　“冀东，顺便问一下，熟悉吴吉伟这个人吗？”
　　“认识，就在旁边，要找他？”
　　“哦，请他接一下电话。”
　　梁冀东略想一下没再多问，对吴吉伟说：“周副市长请您接电话。”连着催了两遍后吴吉伟才应声,情绪显得很低落，心神恍惚地过去拿起电话问：“那位？”
　　电话里说：“我是周兵。”
　　“没问名字，哪个省的？”
　　周兵很诧异，说：“您的事我办了，苗清泉明晚走。我的事呢？”
　　吴吉伟想起来了，说：“现在苗清泉走不走不关我屁事！”
　　周兵急道：“您咋这样呢？不是说好的吗？我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吴吉伟说：“自己领着戏班子爱串谁家闯谁家吧，不关我屁事。”
　　周兵更急了，说：“吴吉伟!你咋是这种人呢？平常也这样混事的吗？还讲不讲诚信？”
　　吴吉伟冷笑道：“我就一个大傻子，和诚信挨不着！”手一松电话掉到地上，扬起头来大笑不止出了病房。
　　梁冀东很奇怪，去捡起电话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兵也问：“他这是怎么了？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梁冀东疑惑不解地问：“你们谈什么戏班子?”
　　周兵说：“那都是他的疯话，挂了?”“叭哒”一声挂了电话。
　　梁冀东放好电话纳闷了老半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再看地上。摇摇头蹲下身一边收拾一边苦笑道：“世上的热闹事,不能少了他们。”
　　梁宁进来了，说：“爸，大姑哭着跑了。吴吉伟也到处疯走,还自言自语嘻嘻怪笑，飘飘悠悠地像个魂在园子里乱转游。”苗冬梅也进来了，也很吃惊。
　　梁冀东说：“不许胡说八道！”又嘱咐他俩把屋里收拾干净，也不准在奶奶面前去说。这才急忙去寻找梁秀娟。
　　梁冀东走后,梁宁对苗冬梅说：“我爸他们这辈人不行，认死理，只有一根筋。”
　　苗冬梅问：“那你几根筋？”
　　梁宁说：“继承一根，自己新长出一根。”
　　苗冬梅说：“不许！爱情只能一根筋。”两人便打闹。
　　
　　梁艳梅他们来到京西的一处地方。
　　周大海说：“看见了吧？这周围的坡上全是树，特别适合人类居住。”又指着一处大门说：“吴吉伟他家就在里面,看上去像单位，有当兵的站岗。”
　　梁艳梅问：“怎么进去？”
　　周大海说：“我和他老爹是忘年交，总能带给他父母欢笑。叫门房通报一声就行了。”
　　梁艳梅说：“报我的名字吧。”
　　到了门口停了车，卫兵过来立正、敬礼、讯问。周大海摇下车窗说：“是我呀，周大海，见过面的你忘了？快报一声进去，说梁艳梅来了。”卫兵就去打电话，几人在车里等，直到叫下车登记。
　　车进去后三弯两拐，上完坡又下坡，才见到一栋小楼房隐在林中。周大海说：“这一片就住他们一家人。”
　　不一会儿到了楼前，在空地上停了车。见一位白发老太太正站在台阶上等。周大海指着说：“是吴吉伟他妈，巴山那边的人，普通话讲得叽哩哐啷的，但人很和气。”
　　梁艳梅在车窗里瞧了瞧,说：“不用取推车了，把我扶进去吧。”
　　车停稳后，周大海下来笑眯眯朝台阶上打招呼，又帮着梁艳梅下了车，架着走上台阶。
　　吴吉伟的母亲关切地问：“哎呀！伤得不轻，真是难为你们了。”也过来伸手扶。
　　梁艳梅喊了声“伯母好。”
　　周大海小声说：“别害怕，两位老人家都很随和，只有小儿子吴吉伟不是个好东西。”
　　
　　吴吉伟的母亲把众人请进屋，从过厅领到客厅请大家坐了。自己坐到梁艳梅的旁边，拉起手来轻轻拍了几下慈爱地端详着，笑一笑责怪道：“来北京也不先来看我。怎么不小心点摔成这样？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女大十八变，俊了！你小时候成天蹦蹦跳跳，猴得像个野小子。嗯，大眼睛随了小姚，鼻子和嘴嘛像梁启明，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喜滋滋地看了又看。
　　梁艳梅难为情了，低头说：“伯母，我妈现在都老了，不是小姚了。”
　　吴吉伟的母亲哈哈笑道：“她讲的？冀东抗日那会儿，你妈分到军区卫生院来，见到我就叫阿姨，羞羞答答得还是一个女学生，还没你现在大呢。哎呀你这丫头，出落得花儿一样好看了，真是一代胜一代。”看得喜眉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