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五十二)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2-02 13:46:00 字数:3227
吴吉伟见他走了便对苗清泉说:“这个小屁孩说对了,咱俩都不正常。”
“吴吉伟?我可不是在惺惺惜惺惺,因为你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想喝点酒。”又问:“梁秀娟为什么进的公安局?”
“不是公安局是海关。他大哥整的,不把她吓回省去不肯罢休。我和她大哥见面就掐,我在他眼里只是个艺术浪人,无德无行啊。他在我眼里是个中规中矩为衙门办事又得了僵化症的干员,活的不是自己,只是为那些过时的规定活着,原则的化身嘛,不近情理是他的符号。说穿了只是一种部门功能,没一点人气儿。听说你俩也谈过了?”
“对,在芝兰县谈过一次,时间很短没有展开,他想吓唬我。听梁艳梅说起她大哥可完全不像你说的那样。他是个水平很高的人,并非不近情理,只是十分正统,看不惯当下有些所谓的自由乱象,自然也容不得我。”
“他哪里懂得自由。”
两人侧身相向而坐,诚恳地叙谈起来,自然是吴吉伟的声音大。久而久之因兴致所至,他竟对苗清泉这个从部队转业的武汉子大谈起欧洲文艺复兴来了,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只图自己的嘴巴快乐。他说:“从中世纪到近代,欧洲经历了四百多年的变化,文艺复兴就是人的重生或复活。”说完昂起头来注视着前上方,眼睛几眨几眨,那副神情向往极了。又搬着指头数出了一串名字并逐一解释,也不理苗清泉是否懂了,突然又站起来扬起头高亢地评说开了,亢奋异常。末了又坐下来低声细语,就像悄悄地走近到伟人身边,双眼放光,赞叹不已。
苗清泉耐心地陪着,终于等到吴吉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又讲了事情经过,吃惊道:“你怎么敢把暗爱梁秀娟的事对她母亲讲!”
吴吉伟指着心脏说:“这儿憋,不讲行吗?”
“就不计后果了?”
“你的爱计过后果吗?”
苗清泉无法回答。
梁艳梅和大哥梁冀东陪在母亲的病床边,低头听着不敢出声。梁宁悄立在一旁。
姚彩云说:“为了这件事,我去了他家两次,让我以后见了吴吉伟的父母怎么说?脸往哪儿搁?这一个要死要活半痴半傻,非要去爱一个有家室的男人。那一个精明过了头,我行我素使欺耍诈,到底砸了自己的脚去了海关缉私局,该!还有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能背后对亲妹妹下狠手吗?挽救人有你这样做的吗?如今个个都是大能人了,搅得全家不安宁,不!是几家人都不得安宁。抢救我干什么?好再气?”
梁宁说:“奶奶,要少说话,我爸和小姑他们知道错了。”
姚彩云气道:“他们知道?不过是硬着头皮假装听不敢开口,在这儿熬时间罢了,心里不知在嘀咕什么呢?巴不得我赶快放他们走。”
梁宁说:“奶奶你太激动,都说半天了,再说我去喊医生来。”就见小姑梁艳梅朝他递了个眼色,会意地笑道:“对了!该加药了去叫护士。”转身跑去找到苗冬梅说:“还得麻烦有个医生再来一次,我奶奶训起人来根本刹不住车,越说越气,血压又要升高。”
苗冬梅说:“都三次了?只有去请熟人,是个医生就行管他哪科的,奶奶又不认识。这回咱们都不劝,叫医生来假生气,就说,为什么不按照医嘱静养啊?开家庭会吗?不行不行都出去,来个彻底解决。”
梁宁拍手道:“好主意!晚上请你吃烤肉!”催她快去请。
梁宁回来在走廊里见周大海摇着胖身子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一到门口他就往病房里探头,沉着脸一本正经地问:“姚阿姨好些了吗?”
梁宁把他拉回走廊说:“好多了。”
周大海就埋怨:“大侄子梁宁呀,叔买这些是侍候那两个疯子的。吴吉伟说他俩要醉歌一曲,苗清泉也说今天夜很长,俩狗日的快成知己了。这不,两瓶高粱酒几包狗食。叔我很不想陪,知道有多忙吗?”
梁宁笑问:“干嘛要侍候他俩。”
周大海说:“苗清泉是你小姑让我接来的还没交脱手,吴吉伟是自个儿冒出来的。”
梁宁问:“我小姑怎么这么快又叫他来?”
周大海说:“着急了想他呗,真拿他当亲人。对了!你那个该死的爹,怎么把你大姑告了?”
梁宁忙说:“小辈不问老辈的事儿。过会儿我爸可能要找苗清泉。”
周大海歪嘴说:“狗拿耗子尽多管闲事,他是吃饱了撑的!”于是走了。
到了一瞅,吴吉伟和苗清泉正侧着身子对膝而谈。周大海就问:“二位,促膝谈心呢?”又喊道:“助兴的来了我的哥哥们吔!有高粱酒,酱牛肉,拌肚条,油炸黄豆,请慢用。”心里却说:“都快喝成个大红酒糟鼻子吧。”
吴吉伟头都没有转一下,说:“去,找两个杯子来。”
周大海生气说:“没有!也不会道声谢。我要歇口气儿。”
吴吉伟扭头恨着问:“病房里不是有茶杯吗?”
周大海怕他又发威只好答应,心中怨道:“对待女士像绅士,见了老子摆架子,什么玩意儿嘛?”对他俩说:“这里是医院,适可而止别醉了。”又对苗清泉说:“过一会儿有人要找你。”
苗清泉说:“我在这儿哪都不会去。”
周大海拿来了杯子,本想再嘱咐一遍不要醉酒,想想算了。见梁宁欢天喜地的蹦来说:“这回彻底解放了!”就和他去梁艳梅的病房关起门来说话。
梁宁说:“小姑告诉我她决不会调到北京来,要我在奶奶面前替她做工作。我说恐怕不行,小姑说,叫你办就去办。”
周大海说:“你小姑这是病重乱抓药,说明都急了。”
“我爸知道了苗清泉也在医院,要来找他。”
“你爸这人好管闲事,把你大姑都告了。”
“听我妈说,我爸的确请了几个人吃饭,请他们帮忙想个法子把我大姑吓走,好像是我爷爷的意思。”
“这些阴谋我早知道,说今来带走人的事。”
“真的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妈打听了,不是托的那些人干的,是海关在塘沽突击查集装箱,头几个就查出走私车了,这才来把人带走协助调查。我妈急得四处找人捞我大姑,连奶奶病了都没法来医院。”
“是这样?我他妈的好不容易才托人把箱子排到前面验,谁知道今天要查呢?哎!是祸躲不过,这可怎儿办呢?”又发起愁来了。
梁冀东和梁艳梅被苗冬梅请来的医生劝出了病房,两人又在走廊里说了会儿话,梁冀东急着想走,梁艳梅知道是为了梁秀娟的事,也想先把人保出来。转念想起吴吉伟说过的那些话,低头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大哥,你能和吴吉伟谈一下吗?”
梁冀东问:“事已至此,能谈什么?”
梁艳梅叹声气说:“那就算了吧,先一心去救人,别再乱中添乱。这个事也非一日了,早一天晚一天说都行,只是我心中直发毛。吴吉伟是个做事不瞻前顾后的人,怕他再有什么非凡举动,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风波,我们家又要热闹了,还不把两个老的气死。”
梁冀东听了这番话点头道:“我也看不惯他的轻率。原先在美术学院书教得好好的,说要出国便抛开一切去了。没几年又跑回来邀约了几个同道弄出个策划工作室,到处给人出点子收点子费,无非是捡回些外国人做事的这习惯那习惯,零零碎碎不成体系,杜撰编织成先进经验,把国人当老土罢了。再加上他父辈的社会关系,倒也顺情办成了几件事,这下把他能得什么似的,长发浓须扮成大仙显形于市,俨然一个二洋鬼子回来革命了,也不怕坏了他父亲的名声。听说最近关注起文化方面的事来了,我看离祸不远了。秀娟也太欠考虑,怎么能向妈推荐他和你谈呢?更没想到的是,他竟敢旗帜鲜明地对外宣称他爱秀娟,这下热闹了。”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梁艳梅说:“他和我姐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再说我姐已经结婚了。”说到这里才想起还有苗冬梅在旁,打住不说了改口道:“大哥你也别上火,我姐他们是名正言顺属于省电子局的公司,在省里注了册的,在北京也就是一个办事处,听说还挂靠了省驻京办。她又不是法人,协助调查不是抓人,兴许这会儿人已经出来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梁冀东比梁艳梅清楚,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不好拿出来讲,只点头说:“兴许吧。你要有什么犯难的事也别瞒着我,早说早处理,问题拖久了麻烦更大,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晚了。”
梁艳梅听了心想,今天梁秀娟要不是被弄进了局子里,这个疯兮兮的吴吉伟还不得大有作为呀?说不准会是个什么结果,风波早晚要起,于是心烦皱起了眉头。
等苗冬梅告辞走了,梁冀东就叹息:“妈也不知怎么想的,偏就看上了吴吉伟?”
梁艳梅指一指母亲的病房摆手道:“去我那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