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快乐的单车时光

　　时隔多年，苏凉总会在每次梦回的时候轻盈的跳上那辆单车的后座，下午的阳光越过山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路边的青草香里有虫鸣啾啾，池塘里的鱼儿跃出水面，微微的风俏皮地挑起苏凉的长发，有轻灵的笑声在风中飞扬。
　　苏凉搅着微凉的咖啡，对欧阳笑说：“或许那便是自己青春的萌动吧！”她的眼里有粼粼的光彩闪动，一如那跃动着碎金般的粼粼的水面。
　　那是升入初中以来的第一次秋季运动会，苏凉班里已经接连拿了几个好的名次。司云卿的铅球标枪，司云帆的800米，崔旭的跳高…全都是第一名，比到下午便只剩了最后一场，是由肖悦和和谢芙蓉参赛的五公里越野。苏凉很惭愧于自己的四肢不勤，她竟是一个项目都没能参加，一场800米小测，她的成绩惨不忍睹。为这事，苏凉没少被崔旭嘲笑，他也总算是报了自己的“细细”之仇。这时的苏凉已经跟李佳，肖悦成了很好的朋友，她们几乎无话不说，于是，理所当然的，崔旭也被李佳拖进了她们的闺蜜圈。苏凉的笑容越来越多，性格也越来越活跃，连走路都在蹦蹦跳跳，马尾辫高高的束在脑后甩来甩去，就像在唱歌。
　　有一条宽宽的公路在学校的门前向着东西方延伸着，苏凉曾经拖着肖悦往西边一路行去，她很好奇这条路会通向何方，可是那条路好长好长，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肖悦拍打着自己酸软的双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苏凉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向极西处眺望。两个人实在走不动了，截了辆老乡的拖拉机回到了学校。五公里越野的场地便被安排在这条公路上。起点是学校的操场，中点是一棵歪脖大柳树，从歪脖大柳树处往回折返，回到操场正好是五千米。啦啦队早已经到位了。苏凉却因为处理班务的事情晚走了一会，她需要赶到歪脖大柳树那儿去。
　　学校高高的围墙外边便是一条宽宽的河，早起或午睡起来的学生便会通过开在河岸边的一个小门，到河边洗涮，汲水。有时候课间休息，苏凉也会拉了肖悦和李佳去河岸边玩耍，等上课的铃声响起时，三个疯丫头便风风火火地往教室跑。偶或跑的慢一点了，老师已经进了教室，三个人便喏喏地站在门口：“报告！”然后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灰溜溜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河岸与学校的围墙之间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土路，这条路蜿蜒的延着河岸延伸，行到宽阔处，便可见一块一块的农田或整齐或零散的分布在河的两岸，农田呈梯田状分布，目之所及处尚还看得出田间的土埂，有不知名的小花在田埂上摇曳。再远了却只能看到一片绿，然后便渐渐隐入了深山，青葱的大山连绵起伏着，虫鸣鸟嘀，处处透出一种悠闲的适意。顺着这条土路可以斜插到歪脖柳那里，比起大路能省不短的一段距离。苏凉索性便走上了土路，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摘着路边的野花和狗尾巴草编着花环。河里不时的有鱼儿跃出水面，苏凉轻快地哼起一首新学的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苏凉轻轻的弯腰，她蹑手蹑脚的向着一簇开得正艳的野菊靠去，野菊上停着一只黄翅白斑的蝴蝶，蝶翼轻颤，苏凉的手眼看着就要捉住它了，她的脸上已是在得意地笑着。突然有人停在了她的身后“嗨”的一声，蝴蝶飞走了。苏凉也被吓了一跳，她沮丧的直起身子，回头便看到笑弯了眼的司云帆，一只脚蹬在脚踏车上，另一条长长的腿撑着地面，他笑的促狭而得意，眉眼间狡猾的像只狐狸，苏凉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司云帆一个潇洒的甩头的动作，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碎碎的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便发出闪闪的亮光。苏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像小鹿乱撞。
　　司云帆打了个响指：“上车！”苏凉有些愕然，她疑惑地望着他。
　　司云帆皱皱眉：“上车啊！你不是要去歪脖柳吗？不上我可走了。”说着，他的上身便往前一倾，作势要走，苏凉便忙忙的去拉他的胳膊：“哎，等等，等等！”
　　苏凉轻轻巧巧的跳上司云帆的单车。司云帆的长腿一撑地面，车子轻轻的晃了一下，苏凉吓的抓紧了司云帆的衣服。司云帆便哈哈的笑了起来：“胆小鬼！”苏凉冲着司云帆的背影吐吐舌头，轻轻地“哼！”了一声。司云帆吹起了口哨，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苏凉便轻轻的哼着调儿应和着。口哨清脆，和声轻柔，阳光大片大片的洒在河面上，如同打碎一地的金子，波光鳞鳞，时光静好。
　　时光是那般静好，长大后的苏凉跟欧阳喟叹：“如果时光可以定格该有多好！”，可惜，时光是最不等人的，容不得你回头张望。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把你的青春给偷走了。
　　坐在咖啡馆里的苏凉举起手上的玻璃杯，透过玻璃杯看着窗外的阳光，阳光穿过杯中的液体，打出橙色的光亮，透过这光亮，苏凉安静地看着那个少女苏凉。
　　秋运会结束，班级里调了一次座位，苏凉还是跟肖悦一桌，被调到了教室的中间一排。苏凉冲肖悦哀嚎：“惨了，惨了！离讲台这么近，老师的火眼金睛一展，我上课甭想看小说了。”肖悦便白她一眼：“你呀你！早该改改这些毛病了。”晚自习的时候，苏凉从桌洞里掏出一本书，书皮上写着大大的“语文”两个字，打开来却是一本安徒生童话。肖悦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在大演草上列自己的公式。
　　有人在身边停了下来，一只手伸出来把书抽走了，正看的入迷的苏凉下意识就去抢。一抬头，却正对上脸如寒冰的陆展航的眼睛。苏凉伸了伸舌头，陆展航的眼里悄悄地爬上一抹笑意，却又瞬息不见了。他睃睨了苏凉一眼，背着手走了。苏凉趴在了桌子上，她小小声地嘟囔：“惨了，惨了！”肖悦后知后觉得抬起头，她疑惑地问苏凉：“怎么了？”苏凉的嘴巴张成“o”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肖悦：“不是吧！你没看到？”肖悦反问：“看到什么？”苏凉有些哭笑不得，她说：“我的童话被陆班没收了！”这次轮到肖悦惊讶了：“陆班来过？”苏凉真心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有人能学习起来这么专心呢？专心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她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去，却正好对上司云帆黑亮亮的眼睛，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里神采幻灭，苏凉缩缩脖子，伸伸舌头转回了脑袋。
　　晚自习后，陆展航把苏凉叫去了办公室，他语重心长的跟苏凉谈心，苏凉低着头嘟囔：“可是，我都会了啊！”陆展航不相信，就提了问题考她，苏凉张口就答了出来。历史老师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看到苏凉便是一乐：“哟！这不是小苏凉吗，这是怎么了啊？”他把询问的目光转向陆展航，陆展航意味深长的看苏凉一眼，刚要说话。历史老师已笑嘻嘻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是不是上课又开小差了，看课外书。”苏凉的脑袋都快低到胸前了，历史老师就对陆展航说：“算了，小陆，把书还她吧，这丫头脑子灵着呢。上历史课的时候我看她在纸上乱画，就提问她，得，人家那小嘴巴，张口就来啊。不过，苏凉啊，现在应该以学习为重，以后上课的时候可不许再这样了啊。”他一面说着一面给苏凉使眼色，苏凉便低低地说：“嗯，我错了，以后不了。”陆展航便把书还给了苏凉，苏凉喜滋滋的往外走，没有看到两个老师相视而笑的目光。
　　可是，诚恳认错的苏凉却是坚决不改的，很快的，她便故态复萌了。前排座上坐着两个男生，都写得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坐苏凉前边的是常昊，坐肖悦前边的是徐怀远。苏凉面前的书桌上高高的堆放着两排书，代数老师正在口沫横飞地讲着：“因为……所以……”苏凉看着那像笑脸的三个小数点乐不起来，她在脑子里想着陈家洛和香香公主，她为翠羽黄衫霍青桐愤愤不平着。那时候她刚淘到了一套《书剑恩仇录》，正是看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代数老师突然点名让她回答问题，她却沉在章节里恍若未闻，肖悦便碰碰她，然后把答案写在本子上推到桌子的中间，苏凉瞟一眼便大声的回答出来，代数老师便笑眯眯的说：“瞧瞧人家苏凉，再看看你们，唉！”
　　苏凉羞着脸坐下，前边的常昊便用后背来撞她的桌子，面前的书哗啦倒下来。常昊便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苏凉从课桌底下伸脚去踢常昊的凳子，常昊身子往前一倾，老师便问：“常昊，有问题？”常昊便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屁股痒痒，挪挪屁股。”全班同学便哄堂大笑。
　　徐怀远常常的扭了头来看苏凉和肖悦，或者说是在看她们这个方向，眼神没有焦距一般。苏凉戳戳肖悦，冲着徐怀远呶呶嘴，肖悦便悄悄的伸脚去踢徐怀远的凳子，徐怀远便羞涩的笑笑，回过头去。有时候，苏凉和肖悦也会凶巴巴地冲他吼：“看什么看！”
　　模拟考的试卷发下来了，如往常般，除了物理，苏凉都得了高分，物理却只得了可怜的七十多分。苏凉不喜欢物理老师，物理老师爱骂人，而且他的骂人技巧特别独树一帜，苏凉算是开了眼界。比如他会骂某个男生：“你长了眼珠子做什么的？当夜壶吗？夜壶还能盛尿呢！你快把你的眼珠子摘下来当球踢了吧。”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一上他的课，苏凉便有一种逆反心理，她把物理书皮套在小说上，偷看。物理老师却很喜欢她，总是对她和颜悦色的。
　　物理老师把苏凉叫去了办公室，一定要把她做错的题目给讲解清楚，苏凉不禁暗暗地在心里叫苦。终于从办公室逃了出来，却迎面撞上了司云帆，司云帆单肩背一黑包，手插在口袋里，叫苏凉：“苏凉，我校门口等你。”苏凉：“啊？”司云帆便凶巴巴地：“啊什么啊！你不回家啊？”苏凉又“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礼拜六，是该回家的时间了。苏凉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她不愿意回家。
　　可是，一想到能搭乘司云帆的单车，苏凉又开心了起来。在秋运会那天，当司云帆听说苏凉竟然不会骑单车的时候，他就像看外星人一般研究了她半天。苏凉糗得恨不得刨个地洞钻进去，却又佯装凶巴巴地吼：“看什么看！不就是不会骑单车吗？我四肢简单行了吧！”司云帆便乐得前仰后合，苏凉心里恨恨，她真的是很用心的去学了，可是，那两个轮子总是不听她的话怎么办？自那以后，每逢星期六，司云帆总会在校门口等着苏凉，载她回家。有一次苏凉问他：“司云帆，你家不是住学校西边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走东边？”司云帆便酷酷地说：“要你管！我去姥姥家不行啊？”苏凉便好奇地刨根问底：“你姥姥家是哪里的啊？”司云帆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便恶狠狠地说：“坐好了！”车子也故意地大幅度扭动，苏凉吓得尖叫，双手牢牢的抓住司云帆的衣服。司云帆便哈哈地大笑，两个人一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是司云帆吹着口哨，苏凉轻轻相和的声音。苏凉兴冲冲地要去教室拎包，司云帆从背后扔了一个包过来，正是苏凉的。苏凉又冲到宿舍拎了换洗的衣服，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校门口跑去。
　　远远地，却看到谢芙蓉正拽着司云帆的胳膊撒娇，身子拧来拧去像麻花糖般，谢芙蓉微仰着脸庞，乞求的看着司云帆，看到苏凉过来，便忙不迭的招呼苏凉：“苏凉，你快帮我求求云帆嘛！想搭他个顺风车他都不肯，讨厌死了！”苏凉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望着司云帆，司云帆挠挠头发，刚要开口，有人接过了苏凉肩上的背包：“苏凉，我带你回家。”回头，却是徐怀远推着自行车站在旁边。苏凉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云帆，司云帆正双目深深地瞪着她。徐怀远却直接接过了苏凉的包放在了车框里说：“上车！”苏凉又看了司云帆一眼，司云帆的眼睛里有两簇火苗在燃烧，她扭身跳上了徐怀远的单车，一脸无辜地笑着冲着司云帆摆手：“司云帆，你载谢芙蓉吧！”谢芙蓉欢呼雀跃，司云帆的手却抓紧了车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