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神气十足拉大粪

　　李凤涛跟着吴玉芳走进院子。他支好车子，从自行车的货架上拿下爆米花机。
　　吴玉芳说：“你真会气人，你看马所长的鼻子都让你气歪了。”
　　李凤涛说：“那样的人就得那么对待，不气他气谁？”
　　吴玉芳听了，哈哈笑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说：“这个马所长是苏克斌大舅哥连襟的姐夫，他们会不会串通一气整你呢？”
　　不用说了，李凤涛一切都明白了，昨天那“嘭嘭”的崩爆米花的声音，传遍了小山村的各个角落，苏克兰完全有机会去找马所长通风报信，从中作梗，让我崩不成爆米花。
　　他经常读书看报，报刊上经常报道一些农村基层的带头人，千方百计地帮助乡亲们发家致富的消息，为什么苏克兰总是跟我过意不去呢？我为什么就是她的眼中刺肉中钉呢？
　　李凤涛真的有点想不通。
　　吃过晚饭，李凤涛和吴玉芳信步朝河边的杨树林走去，能在这里悠闲散步，也是一种享受。他俩坐在用石头垒起来的河堤上，看着远处的千山，看着眼前的小河。
　　河里，几条小鱼摆动着尾巴，快快乐乐地游来游去。
　　李凤涛很羡慕鱼儿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呢？
　　吴玉芳说：“明天你别去崩爆花了，万一让马所长罚一下子就完了。”
　　李凤涛忧心忡忡地说：“要不干什么呢？”
　　吴玉芳安慰道：“看看再说吧，办法还是能有的，只要你不钻死胡同就行。”
　　李凤涛信心百倍地说：“就是进了死胡同，我也要千方百计地走出来！”
　　这一点，吴玉芳是相信的，李凤涛虽然身材单薄，却有一股百折不挠的英雄气概，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吴玉芳提议说：“来，咱俩耗子搬家啊！”
　　李凤涛说：“搬就搬。”
　　耗子搬家，是一种简单的游戏。在四四方方的棋盘上，每人五个子，不许直来直去地走，而是斜着走，五个棋子先到对方家的，就是胜利。
　　他俩的赌注就是刮鼻子，谁赢了，就刮对方一下鼻子。他俩的水平差不多，所以互有胜负。
　　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玩了起来，今天李凤涛点背，一连被吴玉芳刮了好几下鼻子。李凤涛不服气，终于扳回一局，痛痛快快地刮了吴玉芳一下鼻子。
　　这时，从河上的小桥走过来一个人，是李凤涛本家的大爷李世良。
　　吴玉芳远远地就打招呼：“三大爷，才回来啊？”
　　李世良联合几户农民，承包了六十亩菜地，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想当年，李凤涛回到村里，刚刚走出校门的他，对庄稼院的农活可是一窍不通，李世良手把手地教他铲地，起垄，还有扬场，簸簸箕。李凤涛非常感激这位和和气气，淳朴善良的老人。
　　李世良走到他俩跟前，李凤涛和吴玉芳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李凤涛说：“三大爷，怎么才回家吃饭啊？”
　　李世良说：“可不是咋的，过几天，菜苗要下地了，得准备准备，别白忙活了。”他看着李凤涛说：“你不是崩爆花呢吗？”
　　吴玉芳就把马所长要营业执照的事说了一遍。
　　李世良说：“人家让你交税，这个事儿对不对，我也弄不明白。人家现在盯上你了，早晚也是麻烦事儿。要不这么地，李凤涛要是不嫌埋汰，就给我们拉大粪吧，拉一趟四块钱，我那还有小驴车，白借你用，这不挺好吗？”
　　吴玉芳问李凤涛：“三大爷给你找这个活，你干不干？”
　　李凤涛说：“干，埋汰点不怕。”
　　就这样，李凤涛开始了他的拉大粪生涯。
　　拉大粪这个活虽然脏点，收入还是可以的。轻轻松松，自由自在，李凤涛觉得比干瓦工活强多了，他感到非常知足。一连几天，都是相安无事。
　　苏克兰看见李凤涛坐在小驴车上，神气十足地晃着小鞭子，心中老大不自在，她把苏克斌找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遍。
　　苏克斌听了，大饼子脸上露出一丝奸笑，这才是设下圈套擒虎豹，甩出金钩钓鳌鱼呢！
　　这天凌晨，天空布满星斗，半宿没睡的吴玉芳，放下织衣针，看着正在酣睡的李凤涛。
　　她和李凤涛在一起生活二十年了，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家庭负担太重了，可是李凤涛却毫不在意，每天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虽然一脸的书生气，可是有一副强壮的身体，从来没有去过医院，有点头疼脑热的，吃几片药，就好了。虽说李凤涛是初中文化水平，也想出人头地，就异想天开地写起小说来。令人遗憾的是，尽管写了这么多，一篇也没发表过，他自诩为八十年代的范进，未入流的业余作者。
　　十多年前，李凤涛曾经请教过城里的一位知名作家，是大名鼎鼎的小说《沸腾的群山》的作者。人家诚恳地告诉他，不把“三突出”整明白，是当不成作家的。而这个“三突出”，就像一只拦路虎，他怎么整，也没整明白，就是到今天，也没能整明白。就这样，他与作家擦肩而过，只能乖乖地在家务农。
　　吴玉芳看了看表，两点了，才极不情愿地叫醒李凤涛。她知道，如果在七点钟以前出不了城里，那么。李凤涛就得中午才能回来，饿坏了肚子可不行。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凤涛坐了起来，揉了揉还有些发涩的眼睛，知道吴玉芳又是半宿没睡，给自己看钟点，他深怀歉意地笑了笑，来到院子里套车。
　　李凤涛这头小毛驴的样子非常神奇，白白的嘴巴，白白的眼圈，四个白白的蹄子，一身黑毛，真是人见人爱。
　　李凤涛喊了声“驾”，小毛驴四蹄蹬开，轻快地朝村外跑去。
　　漆黑的公路上，进城拉大粪的小驴车络绎不绝，驴蹄踏在坚硬的马路上，发出“嘚嘚”地响声，不时还闪烁出细小的火花。
　　李凤涛赶着小毛驴，过了太平，过了立山，来到双山街附近的一个公厕。他拿出手电筒往粪池里照了照，看见里面的粪便不多，于是就往山坡上面的公厕走去。这里有几排平房，由于山坡太高，上来下去都不方便，只能一桶一桶地往下拎，很是麻烦，一般拉大粪的都不愿意上这里来。
　　李凤涛掏出手电筒，发现粪池里面满满当当的，心中一阵高兴，嘿，丰收了！
　　他拎起粪桶，走到粪池边上，淘满一桶以后，拎下山坡，倒进毛驴车上的大粪桶里。大粪桶是汽油桶改装的，至少能装十几桶。他一个来回需要五分钟。他想，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就能干完活。
　　当他把最后一桶大粪拎到小驴车跟前，发现小毛驴不见了，只有小驴车原地未动。
　　李凤涛急得满头大汗，慌慌张张跑到街上，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