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该看见的

　　总的来说，我还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每当我感觉到压抑和生活困难时，我就常常想，这世界上比我过得更困难更悲惨的人多了去了。努力，可以让明天更美好；不努力，明天一定会变得更糟糕。这样一想，我就又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虽然贝儿直接把钱汇到了王琼芳的账户，但这两天，松子大伯的手机停机了，而王琼芳又不到公社接电话，小勇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我不得而知。很多时候，我会感叹，如果没有贝儿做后盾，我想我真不知道会掉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自那晚从徐良手中逃脱，我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和网吧。可是不管我在哪里，不到十分钟，徐良一准能找到我，就像他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器一般。我心里担心小勇的事，也没心情去理会徐良的“跟踪”。但徐良不理会我的冷脸，怡然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三天两头约宿舍的美女打篮球打羽毛球，拉大家一起AA制聚餐，更过的是，他好像没课似的，老跟我一起上课，名曰“护草使者”，通常情况下，别人一看到我身边有个流氓模样的人，我们所在那一排的其他座位就会都空着。
　　“七八节没课，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最近热播《野蛮必杀技》，票我都买好了。”徐良把电影票在我面前晃了晃，“不去可就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你这么节约的人，忍心浪费吗？”
　　夸张的剧情，搞怪的表现。这些人，现实的生活拍腻了，就胡思乱想些不存在的东西来忽悠观众的眼球。而观众，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傻瓜，只要有明星参演，再烂的片子也看得下去。
　　徐良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侧脸看他，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屏幕上。我突然想起那个梦来，那辆车上，握着我的手的那个男人，我想跟他地老天荒的男人，是他么？是他么？我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是他紧紧地握着，力量大得捏得我的手有些疼，仿佛我是条泥鳅，生怕溜走了。我把头靠在他肩头，看着荧幕上跳动的画面，觉得特别安心。
　　散场了，出了电影放映室，绕过学生活动中心，往左是学生食堂，往右是学生公寓，再往前走就是图书馆，图书馆后面是后山公园。过了学生食堂，往校门口走去，我几乎是被徐良拉着一路小跑，有点喘不过气来。
　　“同学，你几岁了，还疯疯癫癫的。”
　　“我太高兴了，我太开心了，我想所有的人都分享我的快乐！”他突然一把拦腰抱起我，在路上狂奔起来，引起一堆路人行注目礼。为了不丢脸，我只有把头埋在徐良的胸前。
　　我估计是昨天晚上肚子着凉，一整天，肚子里都呼噜呼噜直响，有点疼，但又不明显。此刻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我丢下徐良，直接往教学楼里的卫生间跑去。电话那边，贝儿笑得似乎要断气了。在笑话我的同时，又恭喜我终于迎来新的一春。她让我发张徐良的照片给她看看，我发了过去，贝儿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来。
　　总之，那天糗大了，我冲进卫生间，一阵爽快之后，才发现包里没纸。向林薇马洛珊求助，基本是不切实际，只好给徐良发信息了，还好，他随身带有。看见给我送纸巾进卫生间那个美女的复杂眼神，我想我一辈子的清誉就这样毁于一旦了。而我的爱情，竟然就这样奇葩地开始了。更让我高兴的是，接到小勇的电话，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语气很懊恼。
　　“大姐，我真的是冤枉的，那天晚上好几个人，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却非说是我的。我说她要赖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啊。妈害怕把事情闹大，说花钱免灾……姐，你相信我，我真没做……”
　　“姐相信你。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想了，但是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爸不在了，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以后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跟姐说。”
　　“姐，我好想你啊。”
　　我对小勇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瘦削单薄的小男孩身上：一天到晚追在我后面，像个尾巴一样地叫着“姐姐、姐姐”，还时不时地把王琼芳偷偷给他的东西分给我和小晴；他最喜欢给我帮忙，虽然很多时候越帮越忙，就这些，也让我心疼。这两年，在小晴发给我的照片上，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模样清秀，尽得爸妈好的遗传因子。小勇的声音已经不再轻柔甜美，变得低沉沙哑，他带着哭腔，让我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儿童节的到来，给了商铺新的促销理由，充气拱门、海报、传单、锣鼓队、音响，能想到的宣传手段，都用上了。婚纱店门口，站着个身着婚纱的模特，画着极亮丽的彩妆，一脸笑容地和人拍照。如果我像她那样笑一天，估计会笑到面部抽筋。徐良附在我耳边说：“等咱们结婚的时候，拍婚纱，你说是去九寨沟呢，还是去三亚啊？不如都去吧，九寨沟的水美，三亚的海美，配上帅哥靓女，啊，想想都美得不行啦……”我想敲他一个爆栗，碰到头发时，改为摸一摸头发，就像我以前抚摸菲菲的头一样。
　　“可恶，难道我在你心里，连菲菲都比不上？”他说着来挠我咯吱窝的痒痒。我们嬉笑打闹着进了百货商场，差点撞到一个男人。我忙道歉，对方却指着徐良喊出他的名字来。徐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奇怪，随后才给我们介绍：“陆泽轩，陈文玥，我女朋友。”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却是马洛珊床头照片上的那个“轩轩哥哥”。
　　两人寒暄的时候，我站到了不远处。抬头看去，徐良和陆泽轩站在一起，单从外表上，他远不及陆泽轩漂亮。陆泽轩是那种女孩子一看就会喜欢的类型，像一件闪亮的饰品，佩戴着会给人增添光彩。而徐良，他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可以贴身佩戴。陆泽轩似乎在发表什么有趣的言论，不时还兴奋得做出各种肢体语言。徐良背着手，有时眼看着地面，有时看着前方，嘴角微微翘起，并没怎么说话。好一会儿，他们聊完，陆泽轩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又望向我这边，对我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徐良推了辆购物车过来，对我勾勾手指头。我过去了，挽着他的胳膊。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再熟悉不过，而且这种情景，似乎在梦里也出现过。我们走到了调料区域，拿了生抽、豆瓣、花椒油、食用调和油、鸡精……基本上每样都拿了。徐良说：“咱们以后，有时间了就在家里弄吃的，营养，也卫生一些。”
　　“你做饭？”想起他把白糖当食盐，把面条直接放凉水里盖上锅盖煮，我就哆嗦了一下。徐良说：“收起你担忧的眼神吧，我是不会做饭，不是还有你吗？”
　　“我？想得美！我伺候狗狗可以，我不伺候人。啊，对了刚刚那个……陆泽轩，挺帅的啊。”
　　“干吗？”徐良盯着我，站着不动了，“我跟你说，经调查发现，长得越帅的男人，花心的几率也越大，对老婆的关心程度会越小。而且，皮相都会老去，老了还不是一样满脸褶子？我跟你说，陈文玥，你都名花有主了，就不要再动歪脑筋了。有我在，其他男人想都别想。”
　　“难怪说帅哥和丑男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要真觉得我这副相貌上不得厅堂，那我就去整容吧，整成个帅哥，让些漂亮妹妹每天围着我转悠。”
　　“好啊，我也去整成个美女，让一堆帅哥围着我转悠。”
　　“你敢！”
　　我有点小小的得意，喜欢酸，以后就常常弄点醋给你吃。他的手机响了，对我说：“你看看还要买什么？我去接个电话。”他走到货架的另一端去了。我把购物车里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捡了些出去，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上去一看，却是姜秀，而她挽着胳膊的那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我本想跟她打招呼，她却假装没看见，拉着那人绕道而行了，很快就消失在货架后面。
　　徐良接完电话，见我发愣，问我什么事。我说好像看到一熟人，原来是看错了。看他眉头紧锁，才知道市邮政储蓄所发生了一起巨大的盗窃案，而负责那里安防监控的就是徐良兼职的公司，而那个项目，又恰恰是徐良亲手经办的。
　　“有线索了吗？”
　　“监控录像被人为损坏，修复还需要一定时间。”徐良面色凝重，不过却宽慰我说，“不用担心，我明天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事。其实，一直以来，工作学习上的事，我都是信心百倍志在必得，事实也证明，至少迄今为止，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可是，对你，我对自己特没信心。虽然，咱们每天见面，你就在我身边，可是，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
　　“嗯？比菲菲要高一点点。”我想以玩笑化解他的担忧，可是没有成功，他依旧愁眉不展。之后差不多十来天时间，他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协助派出所的人调查，还要改进监控系统。忙过之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好在案情水落石出，是储蓄所内部的人监守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