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徐良掉了什么东西？

　　窗外的景物已经变得模糊，灯盏陆续亮起来了。我坐卧难安，把徐良送的画册放进包里，打算出门去。林薇说：“瞧瞧瞧瞧，刚刚还说不管不管，不就没吃饭吗？没吃饭让他自己去吃就行了啊？他吃不吃饭关你什么事？姐姐，性格决定命运，你那样，能成什么大事啊？”
　　“我……我去把画册还给他，你下午不是说，把画册还给他的吗？”我迅速打开门，话林薇的唠叨关在了里面。对，我只是去把画册还给他而已，他怎么了，跟我都没关系。可惜，刚刚听他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劲。他都喜欢吃什么呢？晚上和林薇吃的云吞味道真不错，鲜嫩滑溜，口感极佳。想到这，我到店里打包了一份。
　　我敲了敲门，没动静，又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门开了，徐良倚在墙上，看见是我，转身慢吞吞地往屋里走去。我走进去，关上门，急问：“喂，你怎么了？瘦成这样？”短短十来天不见，徐良瘦了一大圈，面黄肌瘦，眼眶深陷，宛若病入膏肓。他躺倒沙发上，说：“你来干吗？反正我死了也没人管。”我原本想说把画册还给他，可话到嘴边就变了样：“我给你带了吃的，新开的一家店，云吞，很好吃的。”我把打包的云吞倒进碗里，还没凉，正好下口。
　　徐良坐起来，看了看，吃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我说：“不至于这么难吃吧？我们晚上去吃过，感觉还可以啊。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徐良放下碗，不答反问：“跟谁一起吃的？”
　　“林薇啊，还能有谁？”
　　“真的？”
　　“我还煮的呢？我跟谁一起吃饭，关你屁事啊？”好心没好报，我把画册拿出来放茶几上：“这个还你，我的能力有限，欣赏不了这种高层次的东西。”徐良看了看我，把画册拿了过去，翻开来看了看，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他却只是说：“谢谢你给我带吃的，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学校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没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
　　“算了。那你好好保重，可别英年早逝了。”我恶狠狠地说完，摔门而出，眼泪竟然决堤而出。看见电梯里有人，我忙转身走向楼梯。
　　徐良你个混蛋、王八蛋、臭男人、贱男人，我陈文玥要再对你有一丝心思，我的名字就倒着念！虽然心里把徐良连同他的祖宗八代都咒骂了千百遍，可也没能丝毫减少我心里的难过。回宿舍，她们见了，特别是林薇，肯定会笑话我的。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走到小区的紫薇花藤下面，赤着脚来回地走，眼泪就一点一滴地掉在鹅卵石上。走了好久，感觉脚底痛了，才找椅子坐了。
　　“不是叫你赶紧回学校去吗？”徐良突然出声，惊了我一跳，我吸了吸鼻涕，穿上鞋子就往外走。他在后面问：“你怎么哭啦？哪个王八蛋惹你了？”
　　“是你啊，就是你个王八蛋啊！”
　　“怎么会是我啊？我倒是比较想当王，但是不想当八蛋。”他抓住我手腕，“你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别的话要跟你说吗？有，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现在不想听了，你滚远一点！”
　　“其实，你刚才给我买晚餐过来，我心里真的很开心，很感动，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知道，你下午跟我说和别人有约，还有刚才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其实，你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对你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气我对你的暧昧，气我没有跟你表白。而这一切，都只说明一个问题，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不要脸，谁喜欢你了，自大狂！”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只是你自己一直口是心非，没有发现而已。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哑口无言。在事实面前，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去狡辩。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确实是有徐良的存在，而且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文玥，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你捡到我的那样宝贵东西，要帮我保管吗？”他把我的手放在他心脏所在的位置，我感觉到了它强有力的跳动。
　　“什么啊？”
　　“心，笨蛋，你捡到我的心了，早就捡到了。陈文玥，我……我原本背了一大篇想要表白的话，可是现在都想不起来，反正，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我不想你跟别的男生好。”
　　我破涕为笑。周围的每样物件似乎都有了生命，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活跃起来，它们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心在急剧地狂跳，也受到了感染。清凉的夜晚，月光如绸缎般倾斜而下，盈盈地撒在草上、树上、墙上、房顶上，也落在徐良的身上。他的眼神熠熠闪光，坚定而深情地注视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徐良把我额前的头发撩开了：“怎么弄的？”有几根头发被黏住，猛一被扯开，我疼得张大嘴猛吸几口气：“不小心碰的，已经没事了。”
　　“明天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不要感染了。”
　　我应着，问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了。我这才知道，他患了胃炎，在医院打了几天点滴，才刚出院。他正想用这苦肉计，骗我给他做“煮饭”这份兼职。谁知道我没有按他的预想出牌，打乱了计划，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一个人在医院的时候，真想告诉你，可是又一想，那不让你更担心吗？所以，我就每天都只给你发信息，可是你又不回信息，我真是又气又急，就怕你不理我了。后来我打电话，才知道是你手机停机了。”
　　我的手机响起来，看见松子大伯的号码。我接了起来，却传过来王琼芳的声音：“这么晚了没在学校里，你在哪里呢？”我走到一边才问她什么事。
　　“你想办法凑一万块钱回来。”
　　“什么？”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看徐良在一边，我压抑着怒气，问她要干什么。王琼芳说：“不是我要，是你的好弟弟，搞大了别人的肚子，都三个多月了，现在人家家里找上门来了，说了一下午才答应，给一万块钱，去把孩子流了，两不相欠。你说我哪来那么多钱，只有问你要了。”
　　“你上次来……”
　　“那笔钱早没了。你赶紧想办法给我寄回来，那孩子在肚子里可不等人，一天比一天大……陈文玥，这钱可不是我用，是你弟弟，人家说了，不流孩子也可以，人家姑娘要名声，让小勇娶回来，小勇要不娶，他们就去告小勇强奸，让小勇蹲大牢。到底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可真是好妈妈。”我狠狠地挂了电话，恨不能将手机摔成碎片。徐良握着我的手，问：“怎么了？抖成这样。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看着徐良，适才的开心幸福，因为王琼芳的一席话，早已消失殆尽。我怎么能忘了，家里还有个无底洞啊，这个无底洞，我一个人来填就行了，怎么能再拉上一个无辜的人呢？我把手缩回来，低下头不去看徐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听了，心里真的很高兴。只是，我觉得，一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添加了‘算计’……很晚了，我要回学校去了，你保重吧。”
　　“陈文玥，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要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成了一个没心的人，你就是刽子手。”徐良一把紧紧拥抱着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刚刚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我推了推徐良，可是没用。而可笑的是，我很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我声若蚊蝇地说：“你快放开我。”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见过你妈妈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难道上次王琼芳来学校那次，她说的那个“好心人”，就是徐良？这也太巧了吧？
　　“你妈妈不知道我是谁，就随便跟我聊天，她跟我说了很多的事情，你家里的情况，还有你。”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很多。她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竟然能什么都说。虽然我竭力压抑激动情绪，可一想起王琼芳，依旧难过不已。徐良听了那些话，他该作何感想？
　　“你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听了个笑话吧。”我使了劲，挣脱徐良的怀抱，可只跑了几步，就又被他拽住了。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独立自强善良的女生，是，我承认，听你妈妈说了你的那些事情时，我心里真的很难过，因为那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我不相信你是一个自私自利贪慕虚荣的人，可是，想到你自己的妈妈都那样说，我又了解你多少呢？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面对你，只有每天找事情做，躲着你。后来，我慢慢地觉醒了，我认识的你，根本不是你妈妈说的那个样子，我更相信我看到的、感觉到的。而且，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那样说自己的子女呢？小孩犯错，在所难免，根本就不是错。你要读书也不是错，错的是老天爷，让你那么早没了能依靠的爸爸。而且，你一直都那么努力的生活……每当想到我误解了你，我心里就恨自己得不行。”
　　“你对我家的一切都了解了，那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你有足够的信念坚持下去吗？”
　　“我不富有，也不是最优秀的，但是我敢保证，我一定能给你幸福。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承担。以后，就让我代替你爸爸，照顾你、疼你、爱你吧，好吗？弟弟妹妹会长大，他们有自己的人生，会对自己负责。而你，只需要对你自己负责，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