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有颗泪心(一)
作品名称:中央有颗泪心 作者:栗子 发布时间:2010-06-11 10:49:32 字数:5332
一、爱人生日情人约会
荻眼中流星一闪,透明亮的紫水晶的波斯菊手链在她眼前摇摇晃晃放射长长短短的莹光。价格象流星一样划过颉的头脑,击得半昏,口袋里的钞票在咬手。他一把搂过荻的削肩,轻轻摆弄了下长长的黑发,四下转动身体,低声耳语:“亲爱的,等儿子毕业,下一个结婚纪念日再买好吗?一定……”声音渐渐近得连耳边也听不负了。荻眼角的细纹跳了三跳,明年,它就不流行了,再也不能万丈光芒地闪烁着面对对面那个该死的芳华了,老芳华,你的皱纹那么深了,还看不见!天天擦得象糕点师一样,从气味到脸上,你应该去拉皮,全办公室的目光都在告诉你,你还装看不见!她按按自己的皱纹,尽力拉来它,但是儿子,儿子对于妈妈来说高于一切。她仿佛看到了流星从对面的眼中流走的样子。但手指上的翠玉戒指绿晦暗了,无力地滑向旁边:“小姐,拿下这条手链。”小姐捂了下鼻子,挡住了嘴,没有声音,但荻眼角已经挑起,好象看到了二道笑纹,但是儿子——。她又按按皱纹,小年轻,想你也生不出这样优秀的儿子!
颉的心里的蛙快乐地从井底跳到了上面,麻利地摸出卡,优雅大方夹着它伸到小姐鼻子底下:“小姐,请包得漂亮一点。”小姐职业的笑容十分老到,挂在年轻的脸上绝对优质,说:“老夫老妻的了,还这样浪漫,让我想起我爸妈白发苍苍相拥的样子。”颉接过小盒,手心里好轻,心里的蛙被重石压回了井里,但结婚纪念日吗!一年掏一次,象个男人吧!笑着回答职业笑:“等你老的时候就知道酒是老的醇了。”荻的手心转动着小盒,很轻,小舞会上也会让她露一小脸,芳华的老糕点师脸淡淡地退出脑海,今天的菜式是不是要改改老样了?她回头问。发梢扫得颉的鼻子痒痒的。什么香水?真是呛人,准是那个芳华的主意,老女人凑到一起真要命,何况二个同样低品味女人。
坐在车座上,伸了伸懒腰,今天可真是累啊,卡变薄了,但哄得荻高兴就好。傍晚的余辉穿透玻璃懒洋洋地晒着颉的胳膊,在面颊留下明亮的光斑。颉迷了下眼,云怎么挡不住这热辣的余辉?车轻松地划出一道长线,向着蒙莎宾馆驶去。
奕的高跟鞋上的珠光长链正随着脚的晃动摇摆着流光。颉的眼光被流光吸引着从脚扫到头。云堆翠髻。硕大的石榴花,艳红吐蕊,压低黄云,一动一颤,风韵尽在不言中。她比荻小个五六岁,可看上去最少也小了一圈,颉眼眸早就被流光点亮了,红色让他热血沸腾。手滑进,气吐出。
烟圈如雾,淡淡弥漫,遮挡秋水。一条描得很细的弯月弯身,在朦胧中轻轻荡开了一个小云朵:“怎么累了?”“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不管怎么样都要应付家里那个黄脸婆吗!”奕轻轻一张嘴,吐出二个烟圈,食指点画,圈在眼前化成迷茫一小片。“家里好象发现了,几天都黑着张脸,一句好话也没有。”长长的睫毛上油光闪亮,太油了,要滴到眼珠上了。
烟蒂划出一道弧线丢进烟缸里。“月色不错。”
夜色中流动着淡淡的雾霭。街头霓虹灯迷迷地闪着迷惑妖艳眩目的光,穿过稀薄的雾霭,染得二人紧拉的双手红红绿绿,光影流淌下,黑黑的人影伸入灰色的马路,如灰暗的剪影,重重叠叠在浮尘路上。人声鼎沸,声浪打击着二人的耳膜。颉手指穿过奕的盘发:“珠宝店,选件首饰,算我陪礼吧。”奕伸手勾住颉的脖子,轻风吹进颉的耳朵:“说,你给她买了什么首饰。”“手链。”
服务员看出珠宝在灯光照映下引诱着奕的心和眼。奕把粘在珠宝的眼光收回来:“有什么别致的手链吗?”“这有几款,都是新式,您选选吧。”手链上的珠花绽放,光芒交织着。奕转动着每个款式,眼花缭乱,心乱不亚于眼乱。颉在一边看着奕的手腕,玉润圆滑,如酥油一般,心不在蔫:“波斯菊。”“怎么,你喜欢?男人喜欢波斯菊代表着什么?”“不,早上的时候她就想要相同的一条。”“买了?”“不,太贵了。”
奕的石榴花被波斯菊辉映着,紫光托红云,更加的明丽。奕的脸如石榴花鲜艳起来:“小姐,就要这条波斯菊了。”颉直起了身子,波斯菊那小小的花瓣张开小巧的嘴,象要吞了他。颉转过去,张口,一口白烟冒出。小姐职业地笑着:“夫人喜欢就买下来吧。红粉赠佳人,手链配玉人吗!”颉缓缓地掏出信用卡,夹着它,多一句,又轻了:“包起来”。奕摆弄着手链,波斯菊在玉腕上盛开着,紫水晶如佳人的眼睛一样透明。
二、意外彩票意外变化
奕吹着颉的脖子的毫毛:“亲爱的,看看我们买的彩票。”报纸的红头条耀眼地闪了下,被翻了过去。几个黑色的号码打进颉的脑海,打断了他的呼吸,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重磅炸弹炸开了天庭,空气停滞了月光,不再流动。风散了夜色中雾霭的踪迹。夜如琥珀一样透亮,里面的小虫子百死不僵,蠢蠢欲动。“明天再说吧。”轻轻地一句话带过报纸。食指夹起报纸。奕觉得秋风隐隐地扫过眼眸,假睫毛好象要被吹掉了,扎在眼睛上,睫毛油油花了眼。旋即,明净的一朵花的笑容送上:“好吧,回去。回去晚了,黄脸婆又要唠唠叼叼了。”“你也早回,小心安全。”
小猫妙儿听着报纸哗啦啦地小声讨论着新闻,看着密看看电视,又看看低着头的奕,就去盯着电视了。“关上电视,太吵了!”报纸大声“哗——”一声嘲笑了电视的空壳。密扫了奕一眼。奕头没抬:“没听见吗?关上电视!”妙儿看着电视哗地闭上眼,一片漆黑。一只桔子剥去了皮,放进密的嘴里。一股橙色酸汁从嘴角流下来。妙儿“妙”地一声,绻曲了下身子,趴在沙发上揉搓着一团毛线。“别叭嗒嘴了,太吵了。”密蠕动的嘴停下来,桔子皮被狠狠地钻进果皮筒,伴着蚊子嗡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拿我发火?!”电话抓起了奕的头皮,空气散开着奕眼影的蓝色碎屑,沙发弹起凹,电话前,密压低声音:“谁?”
眼角扫过奕,报纸勾紧了她的魂,密低低地笑:“明天,明天好吗?我一定,一定来。”空调吹拂奕的耳朵,在她的心上挠了挠,台灯留下刘海的影子紧紧地压迫进奕的眼,眼球中几缕黑影。密看看报纸还是吸引着奕,又一声蚊子叫,还没出几声,密的眼角就随着奕的嘴角下撇。妙儿适时扑向他的怀里。连忙丢下电话,密一捋妙儿的短毛,扎手。“我去给妙儿洗澡了。”奕从鼻孔里吐出一阵烟来,“别抽了,看你把妙儿呛的。”只有报纸哗哗地吵着该发生不该发生的新闻。妙儿在密儿的怀里乖巧地叫了一声。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尽量地压低妙儿的抗议声。
妙儿挣脱出密的湿露露的手,一路洒水,钻进客厅。它停下来,发现奕趴地地毯上,脸皮要被撑破了,眼球挂在外面,手如筛糠,苍白,手指僵直,只有烟雾从指隙闪袅袅地升起,烟掉在地毯上要撩原了,雾色星光在眼中闪来闪去。妙儿跳过来,用湿毛蹭了蹭奕的手,冰冷带走了热水的温度。妙儿趴在奕的腿边,密过来,只见奕的嘴角抽动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拍拍她的背:“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我。”奕却猛地窜起来,地毯抽搐,带动了沙发吱吱地叫着,站立不稳,翻身倒地。密倒退一步,被地毯绊了个趔趄,晃晃悠悠地站稳了,回了回神:“怎么了?怎么了?亲爱的。”
奕听见天外叫音,猛地回头,是谁,半天想起来了,飘在天花板上的神,盯着密,喃喃地说:“五百万!”“什么五百万?”密和妙儿的视线从头扫到奕的脚边,密展开脚底揉成一团的报纸,赫然地一行标题:本市彩票出大奖,中奖者得五百万。密笑了,揉揉妙儿的毛,很软。“你买彩票了?中了五百万?”“不,五百万是我认识的人中的。”密停了下手,盯着妙儿笑:“别人中奖又不是我们,你激动什么,吓得我以为你中了呢!”妙儿也跟着妙妙地叫,白激动了半天,以为有鱼吃了呢!又去蹭蹭奕,怎么还冰镇啊?
密儿扫了奕一眼。奕的嘴角还没有停下来:“亲爱的,如果真的是我们中了五百万,你打算怎么花?”密没丝毫停顿:“还能怎么花,治好女儿的病。买个大房子,我们住着。给双方父母买点东西。做个小生意,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就这么简单?是男人吗?”“你知道我就这么简单。”“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豪华宝马吗?”“还是女儿要紧,家要紧。宝马吗!床头不是有辆模型吗!”“不养——小蜜?”“借我胆,我敢吗?老婆大人?!”“哪,哪,不吃点喝点?”“不是说熊掌的味道和牛蹄筋差不多吗?再说也不让吃了。我就谗点鱼吗吧。孔子不早就把鱼和熊掌相提并论了吗?”“我们去趟美国玩玩?”“对。夫妻几十年了,你也该好好玩玩了。”妙儿看着奕的秀发洒在密的怀里,叫了一声,吃醋了。
床头灯光温柔飞过床头柜上女儿搂着父母微笑的照片,扶摸着密的寸头。床头女儿买的生日礼物,飞马,展翅翱翔,空间不大,却够了。奕抚弄着被子上的妙儿,毛扎得手痒痒的,直痒进心里。灯光斜打,给奕的脸蒙上一层阴影。奕想起了那天:
天蓝得透明,看不到一丝杂色。颉和奕手拉着手进了一家彩票点。收款台后听到“今天运气奇好,手气一定不错,买张彩票吧。”高兴地问:“几张?”“十张。”颉打开钱包,夹出一张百元大钞。小巧的坤包弹开锁,奕翻了翻:“算了,我这有零钱。”“你付的钱,是你的,拿着吧。”奕腥红的蔻丹按上弹簧锁,扬起笑脸:“快成一家了,你我还算得这样清?你装着吧。”“中了奖,我们建设我们的新家。”颉马上保证,心想,中了奖?天上掉馅饼,我的头上顶多一个包!
奕翻开枕头,灯光昏暗地落在报纸那五百万上几个字上,燎起心头的火苗。五百万!奕端起茶壶,又咕咕地灌了一肚子,才觉得嘴唇湿了点。离开这个窝囊废,锦衣等我穿,玉食等我吃,满屋的金壁辉煌已经眩得奕睁不开眼了。伸出手,好象玉镯叮当,钻戒闪烁,指尖流光溢彩,张开嘴,天上飞的,地里跑的,水里游的,都向着嘴里进!别墅建在山崖上,天上白云游,脚下瀑布飞流,野花如毯铺开,天堂啊天堂!她想大笑,恐惊楼上人,怕吓枕边人,用枕巾塞了一嘴,嘴角痛了,才停下手下,想吐口气,但气太饱了,也被塞住了,什么也吐不出来,空空从鼻孔里奔出。
可是——那个颉什么反应,竟然把报纸藏了起来。倒是密,虽然窝囊,却心里装着我们一家人。拿起照片,女儿甜美的微笑轻轻挠痒了她的心,心底最深的那个角。五百万,治病没问题了,又能长久对着如花笑颜了。她刮了下女儿的鼻头,小蒜头!女儿的手紧紧地抱着二人的脖子,一家人紧紧抱成一团,在笑。奕把照片翻过去,女儿的字:我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翻过照片,灯光如河,如岁月的河水,无声地从三张笑脸上流淌,奕心里动了一下,一家人。扭过头,密熟睡的脸渡着金黄,没有颉的棱角分明,却平实亲切。甜蜜在不知不觉在浸透了心,蜜滴了出来,滴在身边。
幸福突然如云涌上天空,漫无边际,伸手不及,却就在眼前。
灯光昏昏沉沉地听着颉的床吱吱做响,荻沉稳的呼吸声依旧拉平灯的目光。灯光目不斜视地透过他的头。颉手摸了摸枕巾,嘴边处,一小片湿润小花一样绽开。他探头看荻在梦境中沉稳,打开抽屉,那张彩票几个黑体数字跳着舞,在他心里卷起台风。五百万!五百万!什么都有了。家里的,外面的一切都有了。成叠的钞票排山倒海地压在他的心脏上。灯光流水涌进他的眼,反过一片金光。龙卷风吹倒了世界,钞票漫天起,如雪花覆盖了心光,一切都要重新建立了!
他松开手,拉平皱皱的床单。床单上,灯光的眼扫到一丝莹光闪闪过。一根白发。颉伸出手,摸出小圆镜。一头乌发扒开,仔细地寻找。我要在美好的时刻更加的完美!荻翻过身,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深更半夜的,你臭美什么!要说白头发,你不会有的,只会我有。这个家你操过什么心!睡吧!明天又不去迷倒小姑娘!”颉停下手,盯着镜子:“谁说我不为这个家操心了,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灯光没有听到回声,只听到呼吸声又沉稳地传来。
颉收起镜子,顺着灯光的流水躺下,看着身边这个女人。没有过多的妖娆,却安静地躺在身边。她说的对,这么多年来,在事业上小有成就,和她在后边默默支持分不开的。她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为了儿子付出的太多了。想到儿子,颉的心头夏光泛滥,热辣得象三伏天吃了火锅,起火。那个小子不知不觉长大了,就要大学毕业了,他骑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光好象是昨天。日子真的如流水无声,转眼就过去了。荻的梦语叫醒了灯光,刺芒扎来,猛地闪亮了颉的眼睛。眼前那头黑色的头发,他仔细地端详着它,它有白发了吗?
妙儿懒懒地趴在密的腿上,密无聊地挠着它的毛。奕突然从温柔乡里学习归来,如水,不过这温吞水是不是会烫死人呢?是不是她知道他了?可怕啊!妙儿睁着一对颜色不同的眼睛,盯着密,心里思付:等电话?等女主人抓你吧!电话依旧沉默,妙儿知道沙发的弹簧尖尖地扎进了密的屁股。
夕阳吐丹,流出鲜血渲染天角山底。阳光从荻的头顶象瀑布泄在荻白晰的脖子上。芳华看了看泛着细小碎光的皮肤,一丝皱纹无意识地抬了抬,:好细的项链。荻不抬头,也能感到如刺的目光正被眼角的皱纹抬得高高的,从头顶扫下,伴着几多粉。荻抬起手,那串波斯菊的手链紫色水晶折射着夕阳温暖的余辉,故意在那道目光前扫过,阻挡着进攻。芳华的目光呆滞了下,旋即低下去,桌子上一片狼籍。怎么搞的,桌子上怎么会有紫色的阳光?它华丽地压过了自己银手链上苍白的小星点。芳华赶紧收拾桌子。她想想,说孩子?这向来是荻的开口词。“我老公说等单位发了下个月的资金,我们一家去海外玩玩。”“是吗?我们结伴去吧。我老公也想出去转转。”“你老公中彩票了?”“不,他买的股票小发了一笔。”芳华端起了茶杯,尴尬地咕咕地吞下一肚子的凉茶,茶水洒开,一片花,胸前盛开了。沾了不少的粉,荻想,你又该上卫生间补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