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四十九)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1-29 12:54:27 字数:3123
苗清泉说:“你不要急,这不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我不怕别人来吓,逼急了照样敢说狠话。每次想到你,见到你我都十分高兴,同时我又很内疚,实在没有勇气再去伤害谁了,我很焦虑,仿佛儿子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我。当我想顺从本意走出婚姻的时候,良心道德让人迈不动步子。我犹豫、困惑,爱和良心在相互拼杀抵制,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勇气,多么地不顾一切才能抛开过去走向心愿。我很疚愧,得到的不是完整的快乐,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对你也不公平。我害怕,组织处理一旦形成,对一个人就是毁灭,那也会害了你。”说完也哭了。两人正相对抹泪,病房门突然打开了,吴吉伟拍着手满脸微笑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推着轮椅的护士。他先谢过,等她走了以后又笑着说:“二位,我在外面站累了,进来坐会儿沙发。哦对了,护士可没听见,她一来我就只好进来了。”说完去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哎呀呀”叹了几声摇头直笑。
梁艳梅怒吼道:“马上出去!”
吴吉伟轻言细语的说:“没事儿谁到这儿来呀。这么跟您说吧,我觉得是该进来的时候了,不然病房里的局面会失去控制。”
梁艳梅问:“你管得着吗?”
吴吉伟就问:“苗清泉您来说呢?”
梁艳梅抢着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吉伟说:“这回问对了。不过有个小要求,我说话的时候请谁都别打岔,让咱一气儿说完了行吗?”见这俩都恨着别处不看自己,无奈道:“听着就行。咱先说梁艳梅,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爱着心中的这个孬人儿,个性又很张扬,不理世俗,只想用自己的观点武装自己的头脑,和堂吉诃德的愚昧有一大拼。真爱的确值得追求,关键是苗清泉这个人做事特别像个老娘儿们。刚才我在门外听,他的那些理由没一点儿新鲜的,感情骗子全都用过。也许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嘛,父子之情他难以割舍,夫妻情份也很难违背,梁艳梅的美丽和爱情又令他十分向往,什么都不想放,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也不敢放。那么咋办?家有妻儿外有相好,相安无事以他为主?‘和谐’共处回到古代?”说完毅然起身指着苗清泉说:“你没打算好离婚就别来害人!我是来告诉你赶快远离梁艳梅!不然别怪我对你下手忒狠!”又对梁艳梅说:“我爱的其实不是你,是你姐姐梁秀娟,都是让父母逼的。知道今天为啥要说出这些吗?因为我憋得慌,我和你梁艳梅害得是同一种病,都爱上了一个不该去爱的人,同病相怜!”说完起身大步走了,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得像是看见什么希望了。
梁艳梅和苗清泉愕然对望。
苗清泉从医院回到办事处早过了午饭时间。他本来就没有半点食欲,进屋就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发闷,心里很不痛快。
上午在医院听吴吉伟说了那些话后,梁艳梅惊讶得大松了一口气,欢喜道:“这下好了,我姐大暴露了,看她以后再敢来说我。”见苗清泉闷声不语,知道他正想什么,便拉住他的手宽慰了半天,最后说:“老苗,快推我出去见见天日,今天值得高兴啊,我们家的铁杆反对派出问题了。当然了,这只是阶段性的小喜悦,还有大喜在后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苗清泉把轮椅推到床边,小心扶梁艳梅下床坐好,再取下输液瓶挂到轮椅靠背的架子上,又拿毯子盖好她的腿,出门下楼去了。
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园子里的空气十分清新。穿条纹病号服出来散步的都是些老头子,也有坐在轮椅上的。梁艳梅笑容满面地望了一会儿天,说:“蓝色的天空真晴朗啊!”甜蜜地闭上了眼睛,充分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不一会儿又咕噜道:“祖宗显灵,逢凶化吉。”竟欢喜得笑出了声音。再一会儿又流出泪来了,也不去擦。
苗清泉默默地推着轮椅听梁艳梅说话,知道她此时很快乐,可自己反倒更沉重了提不起精神。吴吉伟的那句“你没打算好离婚就别来害人!”深深地刺痛了他,像被当众剥去了衣裤,羞耻得无地自容。这一点正是他一直不愿触动,始终都在回避又明知是回避不了的问题,他的焦虑有多半正是来源于此。一直苦恼他的所谓两难,所谓的哪一边都不肯伤害,其实正伤害着每一方。他即不敢下决心背叛婚姻,又深深的被梁艳梅的快乐美丽和不顾一切的性格所吸引,爱不忍释。他预感到有个危机正越来越近,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自己注定要经受更大的打击。他很惶恐。
两人在园子里走着,梁宁的未婚妻苗冬梅突然来了,是带着笑声出现的,这使得梁艳梅的快乐心情顿时增添了几分。她俩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荡起的年青活力感染了周围,院子里的老年病号受到了感染,像众星捧月一样都朝着她俩微笑。
苗清泉知趣地退到一边,好让她俩说悄悄话,毕竟她是梁艳梅将来的侄媳妇,有许多话要说,直到估计药液快要输完了才过去。苗冬梅争着要推,苗清泉便因时候不早就告了别。梁艳梅不放心地拉住他说:“路这么远,下次找车来接你。”望着苗清泉走出好一段路又喊:“老苗......情况在往好的方面变,把胸脯挺起来,不许驼背。”向他挥手作别,依依不舍。苗清泉回头相望鼻子发酸,也挥一挥手快步走了。
苗清泉正躺在床上烦闷时周涛来了,进门就问:“老苗,李明呢?”
苗清泉起身说:“我刚回来,不知道。”
周涛说:“哦,那就我来通知你吧。周副市长要你明天就回芝兰县去,一天也不许耽误。”
苗清泉吃惊地问:“家里出事了?”
周涛说:“那倒没有,我看是你出事了。听王秘书长说,周副市长发了大脾气,具体讲了些什么你就不必问了,赶快回吧?反正总要回去,过几天我们也要走。”
苗清泉不知道周兵和吴吉伟在医院谈了些什么,不解其意,要去问王东南。
周涛拦住他说:“他不在,在也不会讲。”见苗清泉急了,说:“好吧告诉你,还是你和梁艳梅的事情,再敢和她见面就要组织处理你。哼!我劝你不听反倒来恨我,这回领导重视了看你还敢犟?”样子很胜利。
苗清泉奇怪道:“那他为什么点名要我去医院?”
“本来是想让李明当着你俩传达领导的意见,立即纠正态度改正错误。可是李明这个人油头滑脑不愿负责,王秘书长已经批评过他了。老苗,赶快醒悟吧,想想后果。”
“走就走,明天几点的飞机?”
“还想坐飞机?是火车硬座!明晚九点半,直快。领导罚得相当对!”
“票都买了?”
“对,没见我急急忙忙刚回来一头汗吗?”
“票拿来。”
周涛掏出车票递给他转身走了。
苗清泉因此更加郁闷,小心收好了车票在屋内坐着发呆。不一会儿李明进来了,先关上门然后问:“和吴吉伟谈得怎么样?”
苗清泉淡淡地说:“我和他有什么可谈的。”没把吴吉伟的话告诉他,免得又节外生枝。
李明盯着苗清泉看了看,见他很愁,以为谈得不愉快,又想这种事他俩撇开梁艳梅本来就谈不出个结果,反而是越谈越乱,便不再问,说:“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周副市长又提起要调我,不好当面违了他的意,可心里不愿意。按说我们做小吏的,能跟着个大官鞍前马后跑腿正是求之不得,事情办得好,委个高差就是一句话的事。你看我们省,升得快的有谁不是先入了贵人的法眼,看顺心了就提拔,所以才有了你的人他的人之分,才有了人治一说。哪有单打独斗能升的,这一点都懂得。可如今我不想这些了,前头多好的机会?就因为心脏不好耽误了,这在组织部门是有案底的。再说命比什么都大,我不敢太累,也不习惯北方。还听说周兵这人不好侍候,用你的时候急着用,不如意了说换就换,是个不讲感情的人。党校研究室的主任沈安庆也是调来跑宣传的,刚试用了一个月就打发走了。我对这报社哪刊物毫无兴趣,写文章更不愿全由着周副市长的愿,所以结果不会好。老苗,凡事看通了心就静了,心静了人就不躁,不躁就少生事端,少生烦恼。少了烦恼就少生疾病,可以平平安安多活几年。可别误会了是垄说你,是在绕着弯子劝你,我的确是在说自己。”
“这是交心,李明你是个复杂的人,其实也顺便说了我。明天我就要先回去了,这次进京汇报还有一轮,你们多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