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恨的女人

　　
　　外婆家的菜园子就在村子南边。顺着小枝的家弯墙头这条路走往前走，等到缺沟那块跨过去，然后再顺着我大舅的田埂走到到头往左拐，再走两条田埂的样子再往右拐，还要跨两个缺沟才能到外婆家的菜园子。
　　我跟你讲啊，我外婆家的菜都种在坟堆边上。那么大的一块的地方，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人？一个坟堆连着一个坟堆，大的，小的好多哦！有好几次想数有多少个坟堆，但都数不过来。就看坟堆底下圆圆的，上面尖尖的，就跟人的老颈脖一样，上面还有小小的，圆圆的土卡在上面。听我小姨娘讲，圆圆的东西是坟帽子。讲这个大坟堆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坟堆，是北队哈家侠们*啊？我记不得了，但我听讲北队有个小侠们是搞掉塘里头淹死的了。
　　这么一大块的地方都是我外婆家的菜园子。我还记得，还是小姨娘带我来摘茄子的那次。小姨娘还指给我看了，讲从这里到那个转弯地方都是我外婆种的菜。小姨娘自家*顺着南瓜秧子在坟堆绕来绕去的找南瓜，还叫我也去找哦，那我哪敢去啊！一个人在坟堆里绕来绕去那还不给鬼掐死的啦！
　　这都要怪我死二舅跟人家说我坏话，要不然我怎么会跑来找外婆呢。万一要是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手把我腿拽着，叫小兰的，小兰的，你来了？我地妈啦！心都给吓咕咚咕咚响。想回头看看，又怕从前面来的鬼。不回头看呢，又害怕鬼跟在我后面走。
　　脚步停下来，又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对了，我四面看看应该鬼也没看到啊。哦，我想起来了，白天鬼都在睡觉，要到晚上才出来。是呀，鬼是晚上出来的么！可是现在，我连一个人影子也没看到啊。万一要是哪个冒失鬼搞跑出来吓我，那我还不搞吓死的啦！
　　要不，我唱歌来吓鬼？鬼要是听到人的声音，它就不敢出来了对吧？哎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要是鬼就更不怕了！外婆都讲我眉毛浓杀气重，说不定鬼还没出来，就给我杀气给吓回去呢。
　　外婆讲鬼有好多种；你看有大鬼，小鬼，冒失鬼，红头发鬼，水鬼，死鬼。对了，今天要不是我二舅这个小冒失鬼跑出来讲我，我还坐在大门口看门。都是这个死二舅，坏二舅，狗屎二舅讲我挠挠神，要是我给鬼掐死的呢，你看我爸爸不来把你拷死呢！
　　我都走好远了,怎搞还没看外婆家田岗啊。四周围连一个人影子也没看到啊！你看，我回头还能看到小枝家的房顶呢。外婆从家走的时候，是讲去田岗摘好菜就来家得么。那外婆人搞哪去呢？记得我是顺着小枝家山墙头的这条田埂对直走得啊。确记得小姨娘拉着我手，不就是从这条田埂上走去的吗。
　　你看这田埂还是这一点点宽，一点也没变啊。路是没走错，那我外婆人搞哪去呢？还有，吃过早饭我就没看到小姨娘她人影子呢，也不知道藏哪去了？要是小姨娘跟我一阵来就好了。你看，这七湾八扭，绕来绕去的田埂，都把我给绕昏的呢！
　　哎！这坎子下面怎搞变成大塘呢？对了，上次听我外公讲有侠们掉塘里淹死过了。讲的是几个侠们趁家大人睡午觉的时候，偷偷跑去下塘洗澡的，也不知道怎搞掉水淹死一个。不知道那个侠们，可是在这个塘淹死的？下塘洗澡怎搞会给淹死的呢？哦，对了那个侠们肯定是给水猴子*抓去了吧？坏了，万一这塘里头的水猴子跑出来,把我抓去了怎搞呢？
　　老远还能看到大场地*旁边有一个随牛的*人。哎咬，砸蛋了！我这是跑到哈场*的来呢？这七湾八扭的，现在连去家的路都认不得了，这怎好呢？眼水怎搞在这个时候不听话？小兰的，你可不能哭啊？赶快把眼水揩揩，要是给老拐子知道了，就不得了。走路还不能快，要慢慢的走，搞死不能着急，好好想想瞧的？
　　我是从合肥来的，我不怕。装样头皮好痒一个，抓抓头老拐子就不会来抓我了。手在头上抓着，抓着，一皱眉头，嘴角慢慢的散开了。我从外婆家出来后就顺着这条田埂走的，转了一个弯，“哎呀，小兰的你真笨！”自己对着自己的头上就是一巴掌道：“刚才，你不是看到坟墓了吗？现在你只要能看到坟墓的地方，不就能到我外婆家了吗”你看看，还是我们城里的小孩聪明吧？
　　我把老颈脖伸的直直的，脚踮高高的，使劲的往远处看。老颈脖就转半个圈，我就看到火车路了。火车路那边的围墙不就是肉联厂吗？你看，那个红色烟囱还在冒黑烟呢！我到外婆家来的时候要坐6路公共汽车，到肉联厂站下车。然后顺着肉联厂这条大路一直往北走，等看到路旁边上有一排小松树再往右手一拐，老远的就能看到后面口值班室，旁边有条大狼狗趴在地下睡觉。
　　你别看它在那趴着在一动不动的，但听到有走路脚步声时，它立刻就把头翘起来，前面两个腿往后一收，小爪子往地下一按“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狗嘴一张“汪，汪”地叫。四个狗腿急的在地上直跳，急吼吼的就要往你跟前扑。幸亏狗都被铁链子拴着在，要不然都能给它吓死的了！我情愿从肉联厂围墙外多绕一截路，我也不从厂里面走！看到生人时，它真汪汪的叫。有时候狗还跟人后面舔人家屁股。“嘿嘿，嘿嘿”好好玩哦！
　　“小兰的，你“嘿嘿，嘿嘿”一个人站在了得傻笑哄个啊？”吓得我激凛凛打个冷颤不停的抖，睁着眼睛，张着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女人挑着大粪桶的影子在眼里慢慢放大。心想，你可就跟鬼一样跟在我后面。女人腿一弯，肩膀一歪扁担就顺着胳膊滑到腕上，手一翻抓着扁担往粪桶上一搁，就朝我走过来。她人还没到走我跟前了，就伸着那两个脏兮兮的手来拍我的背。
　　我肩膀头往后一闪，一只脚往后一退，一下就给我躲开来了。然后，我用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人。心里愤愤道“你这个脏女人，你不要碰我！快把你这双脏手，臭手拿走！”
　　“伢来，你不要紧吧？看你一个人站在了得嘿嘿的笑，我不就问你一声吗？看把我伢吓得，两个小眼睛看人都直的了！伢啦，你不要怕啊？你跟我讲，你讲搞*一个人跑到了得来呢？你怕不是来找你外婆吧？”女人把眼睛睁得就跟老牛眼睛一样看着我。
　　我把嘴唇抿着紧紧的，看着那个女人也不理她。可是，眼睛里的水越聚越多，站在对面那个女人的样子开始慢慢的变模糊了，眼皮也渐渐的往下沉，感觉眼睫毛都戳到下眼皮了时，眼泪水开始顺着眼窝往下滴，等眼水淌到嘴唇里的时候还有点温热，还有点淡淡咸味。
　　“哎咬！伢来，你不要哭哈。你可是来找外婆的？小孬子哎，你外婆家的菜地不在了得么？喃，外婆她们家菜地就在那小松树那块的。你跑到这的地方，哪能找到你外婆呢！女人左手往西边一指，笑嘻嘻的问我：“你可看到松树呢？”
　　你还笑哦，我差点就搞认不得家了！还不都是怪你跟我家二舅俩个人吗？你挑你的大粪，好好的要跑到我外婆家门口来歇一会的干什么？要不然我就二舅怎么会跑出来，还跟你讲我是挠挠神呢！
　　“不哭了，不哭了。伢啦，你跟我一阵，我带你去找外婆”。女人挑着粪桶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后面走。“小兰的，你家姐妹几个？”挑着担子走路就跟风一样，嘴还不停的问我话。
　　“你头上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大姐。你哥哥是叫小勇的吧？他头顶有一撮小白毛。我认得他，就是你大姐，到介的我还没看到过。但我知道你是小兰子的，排行老三。你家外婆一搞就跟我们讲大姐家小兰的，小兰的。小兰的，你外婆是最喜欢你吧？”
　　你都在跟我讲我外婆喜欢我了，干嘛还要问我话呢？幸亏外婆跟我讲过了，要是有人问你：“小兰的，你家外婆最喜欢哪个？这是她们在套问你话。你就讲，我外婆跟我讲过了，我们家姐妹几个，外婆都喜欢！”我偷看那个女人一眼，刚好女人也回头看我一眼。但我们都不讲话了，各走各的路。
　　【注释】
　　哈家侠们*哪家小孩
　　自家*2，自己
　　水猴子*传说中的水鬼
　　大场地*晒稻谷的地方
　　随牛的*就是使用牛干活的人
　　哈场*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