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不识抬举的东西

　　李凤涛把昨天扛回家的蒿子，放在柴禾垛上，码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
　　然后，他拿起扫帚扫院子，李凤涛的家就是这样，房子新颖别致，美观大方，院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李凤涛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旁边的井沿边，望着清凌凌的井水，井里倒映着他的帅气的脸庞。他相信，吴玉芳美丽动人的脸庞也会出现在井里的水面上。
　　吴玉芳把这个水面上同时出现两个人的景象，叫做“井台会”，也是富有诗情画意的。
　　果然，井里的水面上多了一个妩媚可爱的笑脸，两个人会心一笑，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阳光。
　　吴玉芳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昨天割蒿子累不累啊？”
　　李凤涛说：“这点活算什么啊，轻轻松松的，一点也不累.”
　　吴玉芳说：“你过来，我给你洗洗头，刚才干活头发上有灰。”
　　李凤涛像个听话的孩子，跟她走到房子前面的台阶前，让吴玉芳洗头。
　　李凤涛对吴玉芳一次次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充满了感激之情。
　　吴玉芳有两个姨娘，都住在城里。对她的婚姻大事格外关心。在吴玉芳情窦初开的时节，张罗给外甥女在城里找一个对象，吴玉芳是个百里挑一，貌美如花的姑娘，她们相信，城里的小伙子看见她，都会紧追不舍的。
　　吴玉芳宛然拒绝了她们的好心，一心一意地爱着李凤涛。后来，两位姨娘看见了这个才貌双全的李凤涛，觉得这个未来的外甥女婿，真的无可挑剔，就不说什么了。
　　李凤涛常常想，自己应该加倍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报答吴玉芳的知遇之恩。
　　洗完了头，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欣赏春天的美景。
　　院子里，杏花已经绽放，勤劳的蜜蜂在花丛中穿梭，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小草，不甘寂寞地钻出地面，沐浴着春天的雨露，河边的杨树，也发出铜钱大小的叶片，在春风里摇曳。
　　李凤涛点着了一支烟，对吴玉芳说：“春暖花开了，大棚也没有了，我看城里的工程队也要开工了，我还是当我的瓦工去吧！”
　　吴玉芳说：“我不想让你去干瓦工活了，你没看见城里的楼房越盖越高，你不是有晕高症吗？再说，上下班骑车子多累啊！”
　　李凤涛的瓦工手艺也是生活逼出来的。在建工局干了三年，就是个力工，在水泥班，就会推混凝土小车，什么技术都没有，顶多能看见班长那阴阳怪气的白眼，还有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
　　从建工局回来以后，李凤涛就去村里的采石场砸石头。这个活又脏又累，劳动强度非常大，没有坚强的意志，是无法胜任的。不过，还是比建工局挣的多得多的，这样，他才有能力盖起了两间小房。
　　后来，村里轰轰烈烈地学大寨，不分男女老幼都去修梯田，去战天斗地，采石场就黄了。在光秃秃的山坡上修梯田是没有任何经济效益的，一年到头只能挣二三百元，生活是非常的艰苦，一年到头，除了苞米面还是苞米面，家里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于是，李凤涛就去樱桃园工程队冒充瓦工，一个月能收入六七十元，日子过得宽松多了。经过几年的磨练，他已经达到七级工的标准了，一天的工资是三元六毛九，也是引以为自豪的，也是让人羡慕的。
　　建筑工人这个活也是又苦又累，危险性大。
　　李凤涛看见，有个叫王九茂的，是建房工地的工长，有些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老说别人是“愚蠢的牛”。他对他的女徒弟疼爱有加，除了有时间帮助女徒弟进行肉体交流，还经常帮助女徒弟干活。那天，女徒弟在抹外墙罩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汗流浃背，很是辛苦。他心生慈悲，又去帮忙，结果他一脚踩空，从吊筐上掉了下去，摔死了，结束了三十四岁的生命。
　　还有一个叫王忠锁的，也是争强好胜的家伙，平时就喜欢出风头，老是咋咋呼呼的，公鸭嗓也是叽叽喳喳的。一天，他在四楼的楼顶上手拿撬棍上挑檐板，由于用力过猛，掉到楼下，一命呜呼了。扔下老婆孩子，很是可怜。他的老婆，嫁了一家又一家，始终不遂心愿。
　　从此，吴玉芳说什么也不让李凤涛干瓦工活了，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这就行；在家务农，自由自在，相濡以沫，这就挺好。
　　李凤涛想了想说：“那我明天筛沙子去。”
　　门前川流不息的杨柳河里，河床沙滩上的沙源还是挺丰富的，而沙子是建筑工地和建材工业不可或缺的原材料，村里有人专门以筛沙子为生，也能维持生活。
　　听他这么说，吴玉芳美丽的眼睛瞪得老大：“筛沙子？那么累，你行吗？”
　　李凤涛很有信心地说：“怎么也不会比在采石场累吧？”
　　吴玉芳说：“哎呀，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老黄历了。”
　　李凤涛说：“那也没事儿，姜六子一天筛三车，我筛两车行了吧？”
　　吴玉芳说：“那也行，苏克兰把塑料大棚鼓捣走了，这回没啥事儿了吧？”
　　李凤涛说：“一会儿我把筛子收拾收拾，明天就去筛沙子。”
　　吴玉芳说：“有功夫我也去.”
　　李凤涛说：“拉倒吧，你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呆着吧，家里这些活就够你干的了。”
　　吴玉芳瞪了他一眼，说：“我不筛，陪你还不行吗？”
　　李凤涛高兴地说：“那行，太好了！”
　　李凤涛家的生活是清贫的，这个年月家家如此。不过，让人引以为自豪的“四大件”，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一般人家还是没有的，李凤涛家就有。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银行从来没有存款。吴玉芳属于超前型消费的人，有限的收入都放在改善生活方面了。他家的生活水平，比起一般人家来说，还是强得多的。
　　两个人的感情是融洽的，从来没有打过架，这也是一般人家难以做到的。有时偶尔为了一件小事争论得面红耳赤，过了一会，不知是谁扑哧一笑，两个人怨气全无，和好如初。在这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他们送走一年又一年。
　　这时村会计郭志权，这个干巴老头，通知李凤涛去村委会一趟，说苏克兰有事找他。
　　吴玉芳笑着说：“苏克兰不会是旧情难忘吧？”
　　李凤涛也笑了：“人家现在是干部，能看得上我吗？”
　　吴玉芳说：“谁不知道你们年轻时老是眉来眼去的啊！”
　　李凤涛说：“年轻是年轻，现在是现在。”
　　这一点，吴玉芳是相信的。
　　李凤涛从来没有过什么风流韵事。
　　李凤涛走进村委会办公室，苏克兰笑容满面地迎接他，客客气气地把李凤涛让进屋里。
　　苏克兰拿出“万宝路”招待李凤涛，还给他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西湖龙井”。
　　李凤涛没有客气，他知道，苏克兰这些东西都是用公款买的，也有自己的一份，不抽白不抽，不喝白不喝。
　　苏克兰说：“那啥，你把你在塑料大棚的投资情况写出来，我们好付你损失费。“
　　李凤涛没有吱声，心里只有愤恨。他想，是不是把村里所有的东西都弄你家去，你才甘心啊！他跟苏克兰要过纸和笔，铺在办公桌上，埋头写起来。
　　苏克兰看他那专心致志写字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感慨，我家李广实要是能赶上李凤涛一半，我也不枉此生了。说实在的，她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见过李广实写过什么字。
　　苏克兰凑到李凤涛的跟前，俯下身来，装作看他写字，让刚刚搽过的紫罗兰香水味儿，沁入李凤涛的心田。
　　李凤涛没有顾及这些，还在闷头写字。
　　苏克兰看见李凤涛没有什么反感，胆子就大了起来，勇敢的向李凤涛发起了进攻。苏克兰用她那丰满的乳房在李凤涛的肩头揉来揉去。她想，我就不相信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李凤涛看了她一眼，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挪动一下，继续写着。
　　苏克兰知道李凤涛在各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尤其是那方面，更是无与伦比，这是在生产队时听说的。生产队的妇女们在一起无话不说，什么消息都能知道。所以，苏克兰在梦中都在想，有朝一日，能够品尝那个高潮迭起的场面。因为，在李广实那里，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满足。
　　李广实生理有毛病，精子成活率极低，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每次做爱都是急急匆匆，敷衍了事，让苏克兰欲罢不能。
　　苏克兰从来没有体验过幸福美好的性生活，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种遗憾。
　　每当苏克兰看见李凤涛吴玉芳恩恩爱爱的出双入对，嫉妒的心情油然而生。李凤涛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拿鸡蛋当夜明珠，吴玉芳有什么啊，不就是年轻漂亮吗？不就是有一双大眼睛吗？吴玉芳有慢性气管炎，她是幸灾乐祸，看见吴玉芳咳嗽得脸憋通红，大口吐痰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么开心了。她恨不得吴玉芳早一点死去，让李凤涛看着自己强壮而又丰满的身材，再加上俊美诱人的脸庞，不馋掉你的大牙才怪呢！后悔去吧！
　　李凤涛可没有想这么多，只见他的笔头不住的唰唰唰，一会儿的功夫，写完了。然后，把表格递给苏克兰。
　　苏克兰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工时，材料，清清如水，心中暗暗称赞，这字写的，比耳聋眼花的郭志权强多了。
　　苏克兰按照李凤涛表格所列出来的钱数，如数递给李凤涛。
　　李凤涛数了数，发现多了二百元，便抽出来，还给苏克兰。
　　苏克兰解释道：“这二百元是给你的夜班费，让你补补身子。”
　　李凤涛说：“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这个钱我不能要。”说完，转身就走。
　　苏克兰不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一把抓住李凤涛的胳膊，哀求道：“凤涛，现在没有人，求求你了。”
　　李凤涛在风言风语中，听过苏克兰和胡景岩的伤风败俗的事情，非常厌烦这个女人。再说，他不想做出对不起吴玉芳的事情，他用力甩开苏克兰的手，说道：“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不要我还要呢！”
　　苏克兰讨了个没趣，脸涨得通红。
　　她望着李凤涛远去的背影，心里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