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生死之交

　　（二十）生死之交
　　
　　“谈营长，电话！”，清晨，谈国斌听见有人喊他，就翻身下床，拄着拐杖来到卫生所办公室，电话那头是朱教导员的声音：“谈营长，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谈国斌问。
　　“上级命令我们带一个连去支援友军。”
　　“支援友军？”谈国斌又问：“怎么回事？”
　　“有一个营的国军，被日本鬼子追杀，现在被堵住在王家岭一个山沟里，情况危急，团部让我们派一个连去解救。”教导员在电话里说。
　　“哪好，你对团长说我们坚决执行命令，我现在马上回营部。”谈国斌说。
　　“可你的伤还没好。”
　　“好了，没问题。”谈国斌放下电话，扔掉拐杖，就要一拐一拐往外跑，立即给杜裙拉住：“谈营长，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去！”
　　“我没事，现在部队要打仗，我不能不去。”谈国斌挣脱杜裙的手，就要走。卫生所汤所长也来阻拦，说：“谈营长，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
　　“现在营里有任务，我必须回去，战场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谈国斌大声吼叫着。
　　“哪也不行，在这你得听我的，我是这儿的最高长官！”汤所长也不示弱。
　　“什么狗屁长官！放开我！”谈国斌举起手就要打人：“放开我，要是这次战斗出了问题，你所长负得起这个责任？”一句话，把汤所长吓退了，就说：“哪我派一个人跟你去。”汤所长喊道：“杜裙，你会武功，你跟谈营长一块去！”
　　“是！”杜裙高声答道。
　　谈国斌为了尽早走脱，就对杜群说：“把我送到连队，你就完成任务。”
　　杜群没有说话。
　　谈国斌和杜裙骑马来到三连。见李茂盛连长正在给部队作战前动员，只听李连长说：“我们这个连，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骨头专拣硬的啃，仗专拣恶的打，这次我们一个连，对手是日本一个加强连，不但人数比我们多，武器也比我们好，但我们是中国人，是八路军，要叫日本鬼子知道我们中国人、我们八路军的厉害！打败日本鬼子，解救友军脱离危险！”
　　“我再补充一点：进攻一定要出其不意，火力一定要猛，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要把敌人一下打蒙。”谈国斌说。
　　“营长，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来了？”李连长问。
　　“还养什么伤啊，打仗要紧！”谈国斌说。
　　“那不行，你不能去，这是我们三连的任务，你要么回去养伤，要么回营里去。”李连长说。
　　谈国斌把手一挥，说：“少罗嗦，部队立刻出发！”
　　“不行，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去了危险，还增加部队负担！”李连长极力劝阻。
　　但谈国斌仍坚持要去，说：“我现在命令部队立即开跋。”
　　李连长也急了，说：“谈营长，你不听劝阻，我只好不客气了。”
　　“你想干什么？”谈国斌说。
　　“干什么？”李连长严肃地喊道：“通讯员，把这个伤兵的枪下了，看住他，不准他离开驻地一步。”
　　通讯员过来要下谈国斌的枪，谈国斌先拔出枪，对空“叭”的一枪，说道：“敢！”
　　“营长！我不准你去！”李连长叫了一声。
　　“李茂盛，你反啦！？听我的命令。出发！”谈国斌怒吼道。
　　李连长拗不过营长，只好喊道：“出发！”随后又说：“通讯员，照顾好营长！”
　　李茂盛带着三连连夜急行军，一路奔跑，队伍中不时传来连长的声音：“大家快跟上，快跟上！”战士们个个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谈国斌一拐一拐走在队伍最后面，杜裙上前扶住谈国斌，谈国斌说：“走开，不用你管！”
　　“这是汤所长交给我的任务。”杜裙说。
　　“乱弹琴！”谈国斌说：“你再啰嗦，我就命令你回去！”
　　“不，我听汤所长的，一定要跟在你身边。”杜裙边走边说。
　　“杜裙，给我站住，回去！我现在不需要你的照顾！”谈国斌口气坚定而严肃。见杜裙没把他的话当真，又要来硬的，说：“你不听？我可要不客气哪！”说着一把手抓住杜裙的胳膊，掏出手枪对准杜裙的腿，吓唬她说：“你再跟着，我可要开枪啦！”
　　杜裙没想到谈国斌如此鲁莽，真的害怕了，说：“我，我......”
　　“我什么，今后用你的地方多得很，现在你给我回去！不许你跟着我。”虽然夜里看不见谈国斌那充满怒火的眼神，但从语气中感觉得到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杜裙停下了脚步，望着谈国斌。谈国斌倒着身子走了几步，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杜裙坐在路边，无奈的望着远去的部队，此时，通讯员跑步路过来向谈国斌报告前面的情况，看见杜裙站在路边，问：“杜姐，你怎么不走？”
　　“营长不让我跟去。”杜裙说。
　　“哎呀，你不了解我们营长，他是嘴硬心软，关心你呗。”通讯员说。
　　“哪我该怎么办？”杜裙问。
　　“追赶部队，走！不，跑步跟上！”通讯员大声说道。
　　“是，跑步跟上！”杜裙开心地笑着答道。
　　于是，两人在黑夜中跑步追赶着部队。
　　激烈的战斗还在王家岭继续进行。一个加强连的日本鬼子叽哩哇啦向秦大来的队伍扑来。秦大来且打且退，退到一个山洞里。外面“乒乒砰砰”的枪炮声越来越近。秦大来手上吊着绷带，在山洞里转来转去。报务员在大声呼叫：“青山，青山，绿水呼叫，緑水呼叫！青山，青山，青山，青山，绿水呼叫！”
　　突然，话务员说道：“营长，通了，通了。”
　　秦大来夺过话筒，喊道：“团长，姜团长，快派人来支援，快派人来支援！我们快完了！”
　　“你们要自己想办法，我们这边也被鬼子堵住了，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话筒那边传来姜团长慢条斯理的声音。
　　“姜团长，我们已经伤亡大半，一个营剩下还不到百来号人，要是再往外冲，就都得死啊！姜团长，快救救我们吧！救救兄弟们吧！”秦大来在话筒里几乎是哀求上司。
　　“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老弟，还是自己看着办吧！”对方丢掉了话筒。
　　秦大来骂道：“他妈的，看来他们是不管我们死活了。田副营长，组织剩下的人往外冲！”
　　身边一个士兵说：“田副营长已经阵亡了。”
　　秦大来叹了一口气：“哎，死了也好，比当俘虏强。”
　　外面枪声越来越来激烈。一颗炮弹落在指挥部的洞口，“嘭！”掀起的泥土和灰尘吓得秦大来身边几个兵一阵慌乱。秦大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喊道：“慌什么?不就是一个死吗？老子为抗战而死，光荣！不怕死的跟我上！随即，就往外走。但外面的国民党士兵却往里退。秦大来举起手枪，“嘭！”撂倒一个后退的士兵，便说：“谁再往后退，就打死谁！”被吓坏的士兵又跑了出去。
　　剩下的几十个国民党士兵继续顽强抵抗。
　　日本鬼子一个指挥官，高举着指挥刀，嘴里叫道：“嘎嘎几！”一群鬼子像疯子似的往上冲。
　　国民党士兵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鬼子的炮弹在国民党士兵前后不断落下，爆炸。几个士兵被炸的血肉横飞。
　　活着的士兵们不敢后退，继续向鬼子射击，鬼子中也有人中弹倒下。但他们在炮火的掩护下，却继续不停往前冲。
　　秦大来扯下手上的绷带，也来到士兵中间，向日本鬼子开枪。手枪子弹打完了，就端起身边阵亡战士的机枪，“哒哒哒“的向鬼子射击。
　　突然，一颗子弹击中秦大来的肩部，秦大来应声倒下。一个士兵赶忙把秦大来拖到后面。秦大来身上血流不止。他喊道：“田副营长，田副营长，代替我指挥。“
　　身边的士兵说：“秦营长，刚才向你报告过了，田副营长已经阵亡！”
　　听到这句话，秦大来绝望了。上司不救他，日本鬼子不饶他。但他觉得，自己是个军人，是中国军人，我秦大来决不能当俘虏。他挣扎着站起来，说道：“你们都去吧，能冲出去，就冲出去，我们千万别让日本鬼子活捉”。等士兵走后，他捡起身边一支步枪，让步枪口顶住自己的下巴，脱去皮鞋，准备用脚趾扣动步枪扳机自尽。
　　这时，枪声突然没了。一个士兵跑进来高兴地报告：“营长，鬼子退了，鬼子退了！”原来，是八路军的部队上来了，在日本鬼子的身后开上了火。正当日本鬼子觉得就要大获全胜时，突然在背后遭到袭击。由于谈国斌的火力猛烈，鬼子当即倒下一大片，让鬼子惊慌失措。鬼子的指挥官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怎么回事。一个日本鬼子前来报告：“八路，八路的干活。”
　　秦大来走出山洞，看见鬼子真撤了，纷纷往相反方向跑，向相反方向开枪射击，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几十个国民党士兵也学秦大来的样，个个为没有死而庆幸，瘫倒在地上。
　　日本鬼子见身后遭到攻击，他的指挥官赶忙转身，把指挥刀向前一举，喊道：“嘎嘎叽！”于是，所有的鬼子都转身，向李茂盛的部队扑来。由于谈国斌，李茂盛占领了有利地形，对鬼子的反扑早有准备，全连战士奋勇反击，鬼子的伤亡不断增加。鬼子又把炮口调转方向，炮弹在李茂盛的连队前后爆炸。“嘭——哐！轰——哐！”炸得土飞，树断。不时有战士牺牲，受伤。
　　杜裙赶忙去救护伤员，给伤员包扎伤口，
　　通讯员来到李茂盛身边。李茂盛问：“营长怎么样？”
　　“营长没事。”通讯员说。
　　“你快过去守在营长身边，保护好营长。”李茂盛边射击边说。
　　“是！”通讯员答道。
　　战士们越打越来劲，鬼子伤亡越来越大。但他们并没有停止进攻。一度冲到了李茂盛部队的前沿。谈国斌喊道：“同志们镇定，等敌人靠近后扔手榴弹！”李茂盛也喊道：“等靠近了打。”
　　80米，70米，50米，30米。敌人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谈国斌一声吼：“扔手榴弹，给我扔手榴弹！”于是，战士们扔出手榴弹，“噼里啪啦”直往鬼子队伍里扔。“咚！咚！咚！”手榴弹不断在鬼子群中爆炸。鬼子吓得都趴下了，十几个鬼子死的死，伤的伤。不一会，鬼子又从地上爬起来，在指挥军官的指挥下，继续向谈国斌的部队反扑。谈国斌端起步枪，瞄准鬼子指挥官，扣动了扳机。“乒！”鬼子指挥官立即倒下。但就在谈国斌击中鬼子指挥官的同时，鬼子的一颗子弹“嗖”的一下，也打伤了谈国斌的脑部。谈国斌摸了一下热乎乎的脸，满脸满手是血。通讯员喊道：“营长，你受伤了。”
　　杜裙跑过来立即给谈国斌包扎。谈国斌惊奇地问：“怎么是你?”
　　“是我。”
　　“你给我下去！”
　　“救死扶伤是我的任务。”杜裙答道。
　　“你不要命啦！”谈国斌发火了。
　　“不要了，跟你们一样！”杜裙一边给谈国斌包扎，一边说道。
　　“这里不是女人呆的地方，赶快离开。”谈国斌恶狠狠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凶”杜裙说。
　　说话间，一颗炮弹又落在杜裙身边身边爆炸，谈国斌一个翻身，保护住杜裙。当杜裙推开谈国斌时，谈国斌满身是血，杜裙喊道：“营长，你又负伤了！”可已经没了反应，杜裙高声喊着：“营长，谈营长！你醒醒，你醒醒！”谈国斌慢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对杜裙说：“你……你……，应该到我们……我们特务连……去。”
　　“营长，我听你的，听你的。”杜裙说。
　　“连长，营长不行了。”通讯员大声对连长说。
　　“快把营长抬下去。”李茂盛喊。
　　“是！”通讯员和杜裙抬着谈国斌往后撤。
　　李茂盛站起来喊道：“同志们，狠狠打，为营长报仇！给我狠狠打！”
　　“哒哒哒，哒哒哒！”战士们打的更英勇顽强了。
　　日本鬼子见指挥官阵亡，在八路军的打击下，战斗意志明显减弱，剩下的残兵败将，丢下同伴尸体，纷纷向后退，一窝蜂地爬上汽车，跑了。
　　秦大来躺了一会，突然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立即爬起来，喊道：“追，给我追鬼子去！”于是，他带着剩下不多的十几个士兵，在鬼子后面追。但却始终没追上。当追到山脚下时，却看到了八路军在打扫战场。日本鬼子为什么突然停止了进攻，退了，跑了？秦大来见到八路军后，一切都明白了。
　　秦大来走上前，问：“你们的长官呢？”
　　李茂盛说：“我们营长，受伤了。”
　　秦大来来到谈国斌的担架旁，举起右手，很严肃地敬了个礼。转过身来。发现许多八路军战士都受了伤，包着带血的绷带，又再次举手行军礼。然后对李茂盛说：“是贵军救了我们。兄弟们，向八路军兄弟致敬！敬礼！”于是秦大来身后的十几个国民党士兵一起举起右手，向八路军敬礼，致敬。
　　“不好！”离秦大来有几步远的杜裙大叫一声，一个跃起腾身，飞挡在秦大来面前。“叭！”一颗流弹射中杜裙胸部，杜裙身体摇晃几下，倒在秦大来面前。
　　原来，一个受伤未死的日本士兵，爬起来举枪瞄准秦大来，就在敌人要向秦大来射击的那一霎间，被杜裙发现，杜裙猛的跃起飞身过去，为秦大来挡住了子弹。秦大来大吃一惊，立即弯腰扶起杜裙，见还是一个女八路。眼泪刷的一下滚落出来。
　　通讯员见状，大声叫道：“杜姐，杜姐！”
　　杜裙睁慢慢开眼睛，看着秦大来，说：“秦，秦营长，你……没……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恩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是你救了我的命，往后，如有机会，我一定以命报答啊！”秦大来激动地说，并紧紧抱住杜裙不放。
　　三连的战士们抬着谈国斌、杜裙和受伤的战士们撤出战斗。秦大来看着远去的八路军，再次举起右手敬礼，深深地向八路军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