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语文组》第一集《开学》（二）

　　笑过之后，年轻男教师对乐海道：乐组长，帮忙可以，但不能越俎代庖哇！
　　大家一起拍手大笑。
　　羊西鸾指指乐海，道：怎么样，人人都防你着呢，好意思！哪是自我介绍，是想摸别人的底吧。
　　乐海对羊西鸾笑道：哎，你我也是桃树底下摸一把，老胶（交）了，何必总是把人想得恁龌龊？你别刺激我，想让我摸你底我还不摸呢，你说，谁不了解谁呀！
　　大家又笑。
　　羊西鸾再次弯着身子挥舞拳头来砸乐海，没够着，只好不甘心地坐下。
　　50多岁的男教师举起手，道：介绍介绍，我先说，我是老大。
　　羊西鸾听了这话，笑起来，指着乐海，问道：那谁是老二？
　　乐海指指国旗男教师。道：谁是老二，不是你就是古朴，反正不是我。
　　古朴一下子坐直身子，推推眼镜，道：海哥，你这真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水浒一百单八将排座次，该谁谁，想推也推不了，想争也争不去，何必呢，树敌太多。
　　乐海抹抹头，道：那那那……算了，老二难当，我知道，上受压迫，下受迫击！
　　羊西鸾笑着看看国旗男教师，道：古朴，那我就是老三，你是老四。
　　古朴忙道：西鸾，不要忘了，你是小鸾妹妹。
　　羊西鸾正色道：古朴，不管妹不妹，我就做老三，我不喜欢四这个字。
　　古朴恍然大悟，推推眼镜，连连点头道：噢噢，我明白了，不知者无罪。那我就做老四吧，我可以把牢底坐穿的！
　　举手的老大忙摆手，道：别争了别争了，听我说。
　　于是他开始介绍自己，他道：兄弟姐妹们，我老大叫鱼兵符，今年52岁，名叫兵符，我确实当过兵，而且担任班长带过兵。特别值得自豪的是，我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那是共和国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转业的时候，县里让我选，一是到公安局做警察，一是回村里当民办教师，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乡从教的路，因为我明白，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孩子有出息，祖国才能有出息。
　　年轻女教师窃窃地笑。
　　鱼兵符看她一眼，道：你笑啥，真的，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家在农村，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我们上学的时候，家里很穷，我去当兵的时候，初中还没毕业。
　　羊西鸾突然插话问道：老大，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十八岁去当的兵，十八岁初中还没毕业，你这初中上得也太长了点吧。
　　鱼兵符看看羊西鸾，毫无迟滞地道：那有啥，穷么，没裤子穿，上学迟么。
　　有几个老师刚笑出声。
　　乐海对鱼兵符挥挥手，道：继续说。
　　鱼兵符接着道：教书之后，我刻苦学习，硬是凭着自学，在民师进修的时候，考上了周原示范。回来分到这里，一直工作到现在，一直任教毕业班。我现在还很穷，老婆是农村人，两个孩子，就靠自己这两千来块钱生活，大儿子正在读大学，小闺女在这里读高中，都是花钱的时候。但我无怨无悔，我认为，既然做了老师，就要看淡金钱看淡名，甘洒热血，雁过留声！
　　鱼兵符有些激动，脸泛潮红，他坐下来，拍拍桌子，轻声道：我讲完了。
　　大家愣了一刹那，才呱呱地鼓起掌。
　　接下来是乐海，他很简单地道：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的长相大家也看到了，很普通，没特色，虽然忝为语文组组长，但这也是西瓜皮扣在头上，不算个帽子，教书也没教出个名堂。但我努力把这一届学生教得比上一届好。说实话，教书是个良心活，不看领导脸色，不听社会褒奖，要看的是孩子们渴求知识的眼睛，只要对得起学生就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有，只要别忘了自己是教师就行。
　　羊西鸾马上接了话，道：哎，同志们，我不赞成海哥的话。我觉得教师要争话语权。正因为教师没有话语权，所以没地位，工资低，特别是我们这些基础教育工作者。就像我家里，老公下岗，又不能外出打工，只能在县里撮撮摸摸挣点小钱，因为婆婆瘫痪在床，离不开人。有人烦我，说我嘴不饶人，为什么？我可怜，我得保护我自己。可我教的学生没有说我不好的。
　　大家一致点头。
　　乐海连声道：是是是。
　　羊西鸾冲古朴一挥手，道：老四，你说吧。全组就数你舒服。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古朴，想他会马上回击的。
　　可没想到，古朴还在那低着头写什么。
　　司马蓉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叫道：师哥师哥，快快。
　　可古朴还是不应。
　　乐海站起来伸伸头，问道：古师弟，你干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古朴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推推眼镜，笑笑，慢条斯理地道：我呀，趁空写了一首诗，读给大家伙听听。
　　说完，也不管大家同不同意，便抑扬顿挫地念道：《思君》，作者，古朴，一树夏风一树阴，白日做梦频思君。都说海枯即见底，莫道人死不知心。梦萦双珠有缘日，情合一璧无价金。苦盼音书难等雁，且把真爱托白云。
　　古朴念完，也不说话，看看大家。
　　年轻女教师敬佩得直拍手，连声道：好，好，真好！
　　司马蓉看着古朴，道：师哥，没想到，你的诗歌也写得这么好！
　　羊西鸾道：思君，思谁呀？忽悠鬼吧。
　　古朴笑道：好，小鸾妹妹问得好。你说我思谁？我又能思谁。我告诉你，是啊，现在就数我舒服，父母已走，哥哥妹妹各有自己的家，丈母娘呢，还不知在哪里，孤家寡人嘛，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也有我的烦恼，回家之后，只能看着电视里的美女干咽口水。
　　他看着羊西鸾，又道：小鸾妹妹，你也别怨，那时候我想让你陪我说一辈子话，可你死活不同意么。
　　羊西鸾翻翻她那大眼，冲冲地道：看不上你，个子放宽尺寸只能算是二等残废，不要以为你是个作家，多挣点稿费而已，还不一样在这教书！
　　古朴笑笑。
　　年轻男教师对古朴道：古老师，我很崇拜你，你以前写的小说我都看过，听说最近写的长篇小说《喝过天河水的女人》非常好，什么时候能够拜读拜读？
　　羊西鸾不平地道：还不都是胡诌！
　　古朴一笑，想说话。
　　年轻的女教师疑惑地问道：古老师，听说前几年，广东作协想聘你，你为啥没去？
　　古朴看着她，很认真地回答道：你以为写作好哇，我告诉你，错了。教书这职业是最好的，你想想，教出的学生是实体，你的知识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世世代代无穷已，多好！而写作呢，虽然这时候，你的作品有人热捧，但时过境迁，以后说不定就进洗手间了。现在的人，很难写出《红楼梦》那样的作品；而且，写作，特别是写小说，都是胡诌！
　　他看看羊西鸾，笑笑。又指指并排坐的竺云天，道：倒不如这位老弟，写写字，现在挣钱现在花！
　　竺云天忙道：嗨，老古，你把书法叫写字，我还真不爱听，写字是写字，书法是书法，两码事儿。是，我现在只是省书协会员，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会成为全国书协会员，著名书法家。不过呢，我认为教书也是很好的，特别是教语文，可以提高文化修养嘛。所以，我打算，60岁之前，教书为主业，书法为副业；60岁之后，书法为主业，教书为副业。怎么样，大家多买点我的书法作品，几百年之后，一定会价值连城。
　　司马蓉看着他，笑道：老天爷，你就吹吧，云彩能被你吹得漂洋过海，你那字能被吹得漂洋过海吗？卖字的钱还没有我写写散文挣的稿费多，公公婆婆想进城住，连大一点的房子都买不起，还吹！
　　竺云天忙指着司马蓉道：看看看看，各位，你们平时都夸她是淑女，咋样，这会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们不知道，在家里，她常常对我河东狮吼。
　　鱼兵符笑道：不可能，小司马绝对不会。
　　乐海接道：又痒了，又痒了！
　　羊西鸾低垂着眼帘，低沉地道：小司马作为散文协会会员，恁多情，不像我！
　　乐海轻敲了一下桌子，道：都别说了，别说了，下面让两位小青年重点介绍介绍他们自己。
　　两位年轻的男女教师听到乐海点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年轻男教师立即指指年轻女教师，道：你先说，女士优先。
　　年轻女教师则道：你先说，什么女士优先？你们男的都这样，毫不利女的时候，就叫女士优先，专门利己的时候，则说男士优先。
　　羊西鸾忙夸赞道：太有才了，小妮子，什么叫深刻，你这才叫深刻，会喝喝天河水那不叫深刻。
　　听了这话，古朴一脸木然，仿佛刀枪不入。
　　倒是鱼兵符不高兴了，道：哎，你这个小妞，说话也太没分寸了吧，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毫不利女、专门利己的，像我，就是毫不利己、专门利女的，别一棍子打倒一大片啊。
　　羊西鸾接话道：好叻，别往脸上贴金了，被老婆骂得狗血喷头是为啥？
　　鱼兵符转身瞪着羊西鸾，道：你你这人……哼，好男不跟女斗！他狠狠地擂了桌子一下。
　　乐海等他们停下来，面对年轻男教师，道：你先说，打仗的时候，你是让女同志先上，还是你先上？有时候，对有些女同志来说，讲话比上火线还可怕。
　　年轻女教师连忙道：是是是。
　　年轻男教师看看大家，只好磨磨蹭蹭站起来，恭恭敬敬弯腰撅臀地向鱼兵符鞠了一躬，再向乐海鞠了一躬，又向古朴那厢鞠了一躬。直起腰，两手相互不停地搓着，道：我叫孔瑞麟，其实来校已经两年了，大家应该知道我的大名。两年复习，都投在司马老师的门下，非常非常崇拜司马老师，也曾、曾暗暗、暗那个……
　　他转头看看竺云天，目光有些怯。
　　羊西鸾急问道：暗什么？
　　司马蓉急得红了脸，拍一下桌子，道：这小屁孩儿，尽胡说八道！
　　孔瑞麟的脸腾地涨红，他低下头，两手搓得更快，右脚也在地上搓来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