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恋爱的条件

　　徐良放了我鸽子，却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坐在我旁边，他给我写字条，画了个快哭了的表情。我没理会，他写道：“真不是故意的，余永川，就上次跟我们一起骑行的那哥们儿，急性阑尾炎，我和宿舍的同学一起送他去医院了。”如果真是，倒情有可原，我写道：“他没事吧？”徐良摇了摇头，悄悄问我：“药吃了没？还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吃了，全好了。”
　　他向左边移了一个位置，拿出本子来写东西，很认真的样子。我继续听我的课，只听讲师说道：“它以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为主要研究对象，主流是新古典学派，依据的基本思想是传统庸俗经济学，和以马歇尔为代表的新古典学派的思想。他们认为发展是渐进的、连续的、累积的过程，这种过程是通过边际调节来实现的；发展是和谐的、平稳的过程，是以自动的均衡机制为基础的；继续发展是可能的，其前景是令人乐观的。二十世纪40年代末期至60年代，发展经济学比较典型的论断是强调资本积累的重要性，代表人物有经济学家有刘易斯、纳克斯、罗森斯坦·罗丹和罗斯托等人……”
　　放眼望去，也有几个是在认真听课的，还不时在课本上勾勾画画。我侧头看徐良，他还在写东西。他今天穿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头发也修剪过，脸颊上的疤痕，印记淡了很多，如果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出来。他的眼神坚毅，脸庞的线条虽然不够柔和，但是很有力量，给人一种充分的信任感。他的唇形很好看，如果扮成女人，画上淡淡的唇彩，玫瑰红色的，应该会迷倒不少男生……
　　“看了这么久，有没有迷上我？”徐良突然坐了过来，我忙用左手撑着脸庞：“谁看你了？我是刚刚看见外面有只鸟儿站在窗台边上……”我想我是疯了，那样大胆地、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男生看，糗的是，还被人抓个正着。
　　徐良把手里的笔记本递了过来，示意我看。我打开来，上面写着：“林语堂对幸福的解释，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给你说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我认为，对喜欢的人说情话，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后面还有。”他提醒我。我看了看讲师，又看了看四周，往后面翻去：“车票，承载的不仅是路程，还可能是缘分。”
　　“又是那种迷惘的神情，太可爱了。”
　　“想每天都见到，就得找机会假装巧遇。”
　　“男生就像苍蝇围着她，真是可恶。”
　　“酷酷的外表下，竟然有颗棉花糖的心。”
　　……
　　我的脸越来越烫，好在下课铃声想起，我忙关上本子，要还给他。他站起来说：“送你的。你若不想要，它就没有价值了，你就……随便扔了。”他说完就把包往肩头一甩，随着大家一起出去了，下一批上课的学生涌了进来。
　　我一鼓作气奔回宿舍，慢慢翻看徐良的“大作”，整整一本笔记本，每页一句话故事，全都配上了形象的漫画。漫画的女主角，一头短发，整齐的刘海，斜跨一帆布包，还有一自行车；漫画的男主角，高大威猛型男，就是脸上有条疤痕……
　　感觉到饿，我看向阳台外，竟然已经天黑，回过神来，才看见面前端坐着四个大活人。
　　“你们……你们这是干吗啊？吃饭了没？我有点饿了，要去吃点东西。”我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又觉得不对，于是把包背上。马洛珊说：“你们说，她这一下午，一会儿笑哈哈，一会儿苦兮兮，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喃喃自语，是不是中邪了啊？”秦莉说：“我看不像，倒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
　　“确切地说，应该是恋爱了。”林薇说，“她这模样，一看就是初尝了恋爱的甜头。亲爱的，急什么，跟我们说说呗。”
　　“她看的那笔记本……”姜秀话没说完，其余三个女生已经一拥而上，把我的包抢了过去。我急得大叫：“你们别抢啊，别弄坏了！喂，小心点啊！”
　　三个人迅速浏览了一遍，得出一致结论：把徐良收了算了。
　　林薇问了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刀疤脸家里条件咋样？”我说不清楚，林薇就急了：“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多少还是应该了解一些啊。”秦莉说：“从他的衣着打扮，看得出是个有品位的男人，有品位的人，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到哪里去。”姜秀说：“姐前几天生病昏睡的时候，我在门外，听见他对师姐说话来着，好像说他现在的条件不太好，房子租的什么的……我原来一直以为他那房子是自己的呢。”林薇已经嚷起来：“不会吧？我的亲姐姐，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是说咱要找个什么大土豪，但是，也得能过日子才行啊。穷苦日子，你还没过够啊？你知道房价多少？难不成，你想一辈子窝在这小地方？”马洛珊终于说话了：“就知道钱钱钱，钱能买到感情吗？一群势利眼！”
　　“你家有钱，你从不缺衣少食，当然说钱不重要了。”林薇说，“这个社会很残酷的，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家庭经济好，姜秀就不会性格这么软弱，受了欺负不敢吭声；家庭经济好，老大就不用兼职挣生活费。那些稍有姿色的女人，不都想破脑袋都想钓个钻石王老五吗？‘公共汽车’，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陆老师，如果家里一穷二白，你还会死乞白赖地去缠着他？鬼才信呢！”
　　马洛珊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我没说钱不重要，但是比起经济条件，真挚的感情更重要。你以前不还口口声声‘爱情至上’、‘视金钱如粪土’，现在呢？没有感情，就抱着一堆钱过日子啊？”
　　姜秀拿着笔记本画册，似乎深有感触：“如果有这么个男生跟我告白，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是是是，你们高尚，你们纯情，我现实，我势力，行了吧？”
　　“我跟他还没怎么着，就算怎么着了，我们马上毕业工作了，都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如果遇到个什么富二代富三代的，经济上不平等，就决定了以后生活的不平等，就连说句话也没底气。让你嫁个土豪，在家做全职太太，你愿意？”
　　林薇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倒还真想做全职太太呢！可惜，人家土豪看不上啊。别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呢！我知道，经济平等，白手起家自食其力都是好事情，但是，你也考虑远一点好不好？等毕业，肯定得尽快结婚吧，结了婚肯定要生孩子吧，都有孩子了，难不成还在外面租房子？人家房东让你搬走就得搬走。姐姐，社会真的是很残酷很现实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忘昨天、过好今天、展望明天比较好，不然，日子岂不过得太累了？”我现在是真弄不懂了，昨天还说要介绍他同学给我认识，今天又给我这么一本东西，究竟什么意思？我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下楼去食堂吃了碗面条，回来时，看见她们几个都围着电脑。我问她们在干吗，姜秀说马洛珊在跟陆老师聊QQ，约他明天看电影，陆老师还没回话。马洛珊说：“你们说，女生太主动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可是，我觉得幸福也要靠自己努力争取才行……怎么还不回信息啊？”
　　“这么久还不回，多半是不答应了。”林薇的话刚说完，“嘀嘀嘀”的声音就响起来，马洛珊叫道：“他回信息了他回信息了！‘我明天晚上有安排了。’这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秦莉解释道：“意思就是，如果他没安排，就答应和你看电影了。但事实上是，他有安排了。这是委婉的拒绝。”
　　马洛珊使劲地捶打键盘：“为什么为什么啊？我都约了他三次了，每次都有事！他这是故意躲着我，可是为什么呀？我又不是毒蛇猛兽，能把他吃了吗？”
　　“痴情的女人比毒蛇猛兽还恐怖。”秦莉笑着说，“我看啊，他是对你不感兴趣。成熟的男人，都经历了恋爱的各个阶段，哪会还有心情和小女生缠缠绵绵、耳鬓厮磨地谈恋爱啊。”
　　姜秀问：“那他需要什么？”
　　“女人，能给他激情的女人。”
　　姜秀摇摇头，秦莉更加直白地说：“XXOO，懂了吗？”姜秀恍然大悟，马洛珊说：“那你的崔老师，就是那样的男人？你们俩直接就XXOO了？”秦莉没说话，林薇和姜秀倒是吓了一跳，急问是怎么回事。
　　“太不可思议了，你们俩，怎么可能？我听说，他跟你爸还是同学。”林薇叫了我的名字，“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摊开双手。我确实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天看见秦莉和崔老师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看见秦莉脸上浮现的笑容，我心里就预感到了。虽然我认为真爱至上，师生恋、老少恋也是常见的，但真的发生在周遭朋友身上，我心里还是有一丝芥蒂，我甚至想，秦莉完全能够找到更好的对象。这样想了之后，我又为自己的矛盾想法感到可耻。
　　秦莉不吭声，代表她默认了。我不禁叹了口气。“嘀嘀嘀”的声音又响起，马洛珊突然叫着跳起来，挨个地亲吻我们：“太好了太好了，他答应了，他答应了！”我们都围过去看信息，陆泽轩说：“后天晚上我有空。”
　　“耶——终于成功了，Ididit!”马洛珊又是摇头又是摆臀，就差跳脱衣舞了。林薇酸酸地说：“兴奋什么呀，不就看个电影吗？”
　　“你懂什么，看电影，就是恋爱的第一步，虽然最老套，但却最实用。”马洛珊已然兴奋得不行，把衣柜里的衣服都翻到床上，问我们穿哪一件比较好。“吊带的太露了，显得不端庄；这个荷叶蕾丝边的太幼稚了，这一件太正式了，淹没了我的青春气息……哎，你们说，我要不要去做做头发，顺便化个妆，要化淡妆……”
　　秦莉拿了本杂志，爬到床上，戴上耳塞，听MP3去了。看她落寞的神情，我也莫可奈何。短信铃声响起，徐良说：“我有个课题，需要去外地做实验，半个月左右。”
　　他这条信息，是在跟我报告行踪吗？还是，他想让我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等他回来了，我就得给他一个什么答案？装傻肯定是行不通的，挑明了说又不是我的性格。怎么回呢？我翻看和徐良以往的短信记录，给他回了一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