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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

作品名称:圆日头      作者:透明秋语      发布时间:2015-01-19 11:54:20      字数:3948

  第一章
  一
  即便是小县城也有热闹的去处。
  这条一通到底的街道,长不过五百米,却集中了县里几乎所有像样的商店和食铺,白日里,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的热闹。要不是那破旧的墙上贴着的各式标语,在寒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隐隐透出一种煞气,这里硬还算得上是繁华的太平世界。
  昨夜下了入冬来第一场大雪,天底下所有的物体这会儿都是白茫茫的。
  这会儿,街道的积雪已扫到了两边,残余下来的也被行人踩碾成了稀泥。但各个店铺前面和没有多少人行走的小巷子,却不属于清洁工打扫的范围,雪仍然堆积着,遮掩住了下面的一切。
  今天是星期天,普普通通的日子,却显出了与往日不同的情形。位于街道中心地段的百货公司,一早就出现了打拥堂的现象,人们在门前排起了长队,争相购买不要工业票的那种细白布匹,据说是出口转内销的。但识货的人见了却说,那是百货公司压库的物品,今年夏天的那场洪灾,淹了仓库,水浸过的。这不,布上还有水迹呢。有的地方沤糟了,上面还有黑色的菌斑。话虽这样说,队却仍照排,不管咋个说,那总是布,拿回去洗一下,总还是可以派用场的。
  货是限了量卖的,每人只能买五尺,倒长不短的,就引来了不少议论,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胖子报怨:“要么你卖一丈五,可以做床被单,要么你卖七尺,做件大大套套的褂子,这五尺你做个啥嘛!”
  轮子中一个瘦壳壳老头儿冲着刚才说话的那个胖子说:“做‘火窑裤’嘛,你和你婆娘各做一条,要穿好几年!”
  这“火窑裤”本来是那些在砖瓦窑里下力的汉子穿的,因大都是红的,而且小得只遮那点羞肉,所以称做“火窑裤”。反正这里是清一色的男子,零部件都一样,也不怕人看了去。后来,火窑裤的意思就起了变化,凡是穿在里面的,又有点小的裤衩,不分男用女用,也不管颜色如何,都叫成了火窑裤,而这火就带上了“欲”的味道,含蓄地暗示着那种原始的事情。
  “滚你的哟,他婆娘比他还胖,做一条还差不多。倒是你老艄公,瘦得跟滕滕儿一样,可以做五六条,只可惜你太老了,不晓得火不火得起来!”
  “他火不起来不要紧,女婿儿火得起呀。哎,老艄公,听说你的女婿是大城市的知青,对不?”
  瘦壳壳老者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冲着那帮拿他打趣的人说:“老艄公就是‘老烧公’,火不火得起回去问下你婆娘嘛,昨晚上我一夜都没睡!累死人哟!”这话说得太露骨了,人们轰地笑了起来。
  挨了骂的人并不生气,一起笑道:“老艄公输不起了!一谈到他女婿就不安逸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晓得老艄公心头不安然,就不要说嘛。”有人小声地劝了一句。
  说话间,老艄公已排拢了,一手交了钱,一手拿了布,走了出来,摸着那布道:“妈的,偏偏我的是个头子,看这上面嘛,花儿麻达的,晓得洗得脱不?”
  “洗不脱就脱了洗嘛!”胖子又不失时机的来了句,引来一阵哄笑。
  老头子不理他了,把布细心地收好,匆匆朝家里走去。

  二
  天近中午,太阳从浓厚的云层中露出了脸来,洒下几缕金箭般的光芒。
  太阳挂在天上,白白的,圆圆的。和煦的阳光照在利民食店外的一个雪堆前,像要晒化它似的。只是天太冷了,阳光也没有多少热度。倒是寒风一阵阵刮着,吹抚着雪堆上的浮雪,显出了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
  良久,那雪堆动了动,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虽然疲惫却也不失秀美的眼睛,继而,一个人颤微微地站了起来,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穿着件蓝不蓝,黑不黑的破烂夹衣,一根草绳系在腰上,脚上的那双胶鞋已烂得不成样子了,打那些破洞里露出发黑的趾头来。他伸长手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不抖去满身的积雪,就将一只破篮操在手里,一头钻进了小食店中。一定是把脚冻麻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跌跌撞撞的,有几次都要碰到桌子上了。
  不知是天冷,还是都去抢购的缘故,都这会儿了,小食店中也没几个客人。小叫花子挨着桌子看着,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的操作间中探出个头来,对坐在柜台里的胖乎乎的年轻人喊了声:“牛儿,有人来就喊一声。我也去摸两把。这背时的天,冷得脚趾拇都要落下来了。”
  牛儿姓刘,是县知青办女秘书刘燕同母异父的兄弟,老艄公刘老汉的儿子。因姓刘,而刘和牛在本地语言中发音完全相同,就有了牛儿的雅号。
  牛儿应了声,将头转向小乞丐,笑道:“哟,小猴子!我还以为你格老子冻死了呢!老天还没有把你收了去呀?”
  小叫花儿“嘿嘿”一笑,说道:“俗话说,‘老天冻不死没毛的家雀',我小猴子的命长着呢!”小乞丐的话语中含着一些外省份的味道,像是在北方待过的样子。他环顾四周,见屋里冷冷清清的,就问道:“牛儿哥,咋个没几个人吃饭呢?”
  “我咋个晓得呢?没人来更好,等一会儿我就把门关了,到里面打百分去。”牛儿有些眼馋地朝里面看了看,又问小叫花子:“哎,我问你,昨晚上在哪儿过的夜呀?”
  “你眼睛长起干啥子的?小猴子昨晚喝了两杯,醉了,不想回去,就在你们店前睡了一个好觉!”
  “喝了两杯?你?尿水还差不多!肯定是没有讨到东西,不敢回去,怕你师父捶你!昨晚上那么大的雪,没把你冷死算你娃命长!”
  “冷?你以为我小猴子像你呀,弱不禁风的。”小叫花子拉开架势来了通拳脚,得意地说:“我呀,就这样练了会儿功夫,一直到身上热火了就睡了。开始呀还有些冷,可是你猜如何?我是越睡越热火,越热火我就越睡,醒了一看,原来老天爷给我盖了床大白铺盖!”
  “哎呀,那个雪堆原来是你呀!”牛儿坐在那儿,哈哈大笑,直笑得弯下了腰去。
  “喝了笑罗汉的尿了?笑摔了没人扶你起来!”
  “你放心,我今天抓得紧,不会摔的!”年轻人的手紧抓着柜台里桌子的一条腿,还在笑着:“啥子老天给你盖的铺盖呀?刚开门的时候,老子朝那雪堆撒了一泡尿!瞧瞧,衣服还是湿的呢!”
  “你......”小乞丐看了看自己的烂衣服,见那上面果然有一片是湿的,脸上一红,眼里射出一道恼怒的光来。
  牛儿笑得更响了。
  小叫花子眼珠一转,正要捉弄下这个腿上有残疾的小伙子,以报一尿之仇,屋外却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知青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小乞丐朝牛儿扮了个鬼脸,乖巧地一闪,一边去了。
  “快给我们办一桌酒菜来,吃了有大事要办!”一个头儿模样的青年朝着牛儿喊了声,谈笑着钻进里面的雅间里。

  三
  牛儿一见那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嘴里嘀咕道:“不知又要干啥坏事呢!”但来的都是客,他仍然朝着里面喊道:“张师傅,有人要办席呢!快来弄呀!”见里面没有动静,就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正在进行百分大战的操作间走去。
  小乞丐见有人来吃饭,还要办席,心头一喜,赶紧走了过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就开始往桌上摆了。
  “酒呢?为啥没有酒?小二,快把酒拿来!”
  “快点,我们组长喊你拿酒!”一个知青跑出来催。
  “来了,这不正在拿么?”牛儿不高兴地答了句。
  他从柜台里拿出两瓶沪洲曲酒,拖着条残腿走进去,把酒往桌子上一搁,正要离去,却被那头儿一把抓:“牛儿,给我们换成老窖,我们难得到这儿吃顿饭,就拿三曲来搪塞我们呀?”
  沪洲老窖曲酒天下有名,在人们的称呼中,都直接将特曲和头曲称为老窖,二曲、三曲称为曲酒,而一般的散装白酒就叫着“跟斗儿酒”了。
  “我说老兄,你有所不知,现在要找老窖难得很,县革委主任都不一定喝得到。这两瓶三曲还是费了好多劲儿才弄来的!我是看你是我……我看你是吃公家饭的,才拿出来,其它的人只能喝‘跟头儿酒’……”牛儿的手朝那边几个零星的客人一指。
  “打胡乱说!我才不想信你的鬼话,小二,拿不拿?不拿老子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那人一把抓住牛儿的领口,拖着他朝外面柜台走去。
  “哎哎哎!我说革命的同志,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莫这样好不好,我这腿已经遭你整坏了,动不动就脱臼,再弄就报废了。你负得起责么?再说,我有名有姓,不叫小二!”
  “小二就是你,你就是小二。你没读过书呀?凡是在食店、旅馆打杂的都可以叫小二。再说,你只有一个姐,排行老二,喊你一声小二显得亲热!”头儿模样的人像是故意要拿牛儿开心,扯着他的耳朵说。
  一个大块头知青走上来,学着头儿的口吻教育着这个“没读过书的”小二:“我说你也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说你是小二就是小二嘛!”
  这话说得根本不着边际,实在是没有什么水平,头儿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
  “我们也是国营单位嘛,我叫刘大鹏!”牛儿一手按着随时都可能脱臼的髋部,一手拼命扳着紧抓住他领口的那只手。
  小叫花子见刚才屙了他一身尿水的牛儿受到了报应,得意地笑了,躲在个角落里朝他吐舌头,扮鬼脸。
  “该该该,你活该,你歪还有人更歪!奉劝今后多积德,莫拿石头把我拽……”小叫花子从怀掏出副竹板,有板有眼地念叨起来。
  那高个子的知青狠狠瞪了他一眼。
  “算了,王健。”一个穿着身旧军装的年轻人走过来,劝解道,“有三曲就不错了,这年头酒确实不好买。再说,王主任不是嘱咐我们先把告示贴了么……”
  “柳飞扬,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家里外面都和我作对,居然挑拨我和他姐的关系。老子早就想修理下他了!”
  “算了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嫂夫人的面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我是看今天你们来开张,好心好意拿三曲给你们,你还不‘依教’,不信你自己去看嘛!”
  王健将他拖到柜台前,搡倒在那把椅子上,打开装酒的柜子一看,果然没有老窖,这才悻悻地和柳飞扬走了出来。
  被王健这么一搡,牛儿的髋关节又脱了出来,不光痛还酸溜溜的难受,想站起来把它按回去,可是一点劲儿都没有,见小叫花子正朝着他笑,就哭丧着个脸请求道:“小猴子,给我进去喊一个会出气儿的出来,老子这病又遭那‘龟儿’整发了!”
  “凭啥给你喊人?我又没吃你的!”小叫花子一脸的坏笑,话虽这么说,仍然朝操作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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