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梦想在燃烧第七章

　　胡紫虚用一块旧报纸垫着屁股，坐在桥底下抽烟，他的心里一边猜想着待会张大旗的反应，他准会漫天要价的，便暗暗拿定了对付的办法。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张大旗正在给一个女人算命，弄得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胡紫虚心里暗暗发笑，又不得不佩服张大旗的哄人手段，每个来算命的人都让他找出问题的，都得乖乖往他口袋里送钱，事情也就了结了。
　　此时，张大旗双手合十，口里叫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作法捉鬼为人销灾解难的架势，弄得桥头下硝烟弥漫，连那些躲藏得好好的蟑螂也狼狈窜出，慌乱而逃。胡紫虚知道，作过一轮大法之后，张大旗便有三十六元落到口袋里。等到“硝烟”散尽，桥底下只剩下张大旗一个人了，胡紫虚才过去，拍着张大旗的肩膀说：“走。”拍拍自己的袋子，“我这儿有瓶酒，去喝一杯。”
　　张大旗却觉得挺扫兴的，因为胡紫虚来得不是时候，正碰上他今天运气好，来请教他的人比平时的多，他竟忍住了酒的诱惑，说：“我算到今天还有几个人来的，你明天再来。”
　　胡紫虚说：“明天我没空了。”
　　“你有什么事？”
　　胡紫虚说：“哦，哦哦，是这样……”他刚要把投资的事说出来，但立刻又说：“没事没事，暂时没事，今天天气好，想和你喝一杯。”他感到让张大旗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时候，通常都比较好说话的，便贴着张大旗的耳边小声说：“这瓶酒是二十年的古井贡呢。”
　　张大旗吸吸鼻子：“明天吧，明天！”
　　胡紫虚说：“这么好的酒，哪过得了今天呢，不会留待过夜的。”
　　张大旗又吸了一下鼻子，还是痛痛快快地收拾了东西，跟在胡紫虚身后，到了河边一间农家饭店。这家饭店之所以叫农家饭店是跟那些小村庄里开设的饭店没有什么两样，饭店的鸡是放在圈里养着的，鱼还在鱼塘里游的，客人看中了哪个鸡，立刻杀，客人要什么鱼，马上去捕。然而，你若想象星级酒店里那样灯红酒绿的话，那么你只有失望了，它简洁得就只有一些笨重得搬不动的长凳，以及没上过漆但被烟头烧得满是斑迹的桌子。胡紫虚说这儿清静，是个喝酒的好地方。张大旗看周围，果然，除了一些到处乱飞的苍蝇之外，人迹罕至。
　　胡紫虚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一会儿，一个胖子走了过来，他的脑袋一动不动地安放在粗短的脖颈上，而那脖颈由于双下巴的缘故，看上去就更显得粗壮。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才捂着嘴巴，提着一个大茶壶给他们倒茶。
　　张大旗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好难喝，会不会是到卫生间里拿出来的。”
　　胡紫虚笑道：“这是竹壳茶，清肠胃的，通便的，喝了你会朝卫生间那儿跑来跑去呢。”
　　一个瘦个子站到面前了。他的脖子太瘦了，那颗脑袋好象是安放上去的。瘦子笑出一嘴烂牙，说：“想吃些什么？”
　　胡紫虚说：“宰一个鸡，蒸一条鱼，两个人吃行了。”在生意开始的初级阶段，他想尽量降低成本。
　　张大旗却不满地翘着嘴巴：“这地方，哼，到处都是苍蝇。”
　　胡紫虚说：“苍蝇也是生命呀，听说日本有吃苍蝇这一道菜的，苍蝇其实是可以吃的，但要洗得足够干净……”他有意岔开话题，制止张大旗点菜。
　　一会，胖子端来了一盘鸡肉。胡紫虚给张大旗递了个鸡腿，嘴里说：“我得让你知道，这儿做出来的菜味道是不错的，那些大酒家现在做的隔水蒸鸡，都是从这儿学到的手艺，这儿的鸡呼吸的都是新鲜空气，叫得响亮，下的蛋也比城里的鸡漂亮的呢，这些鸡都是用菜叶喂养的，这些菜叶是没农药的，这些鸡是经过体育锻练的，肉质就是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嘛？”张大旗的声音陡然叫嚷了起来，“没酒吃什么鸡，什么鸡都给吃坏了。”
　　胡紫虚把袋子里的古井贡倒在杯子里。张大旗一仰脖子。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然后一跺脚，大声嚷开了：“你这是什么古井贡？像洗脚水似的。”拿着酒瓶放到眼前看。
　　胡紫虚陪笑说：“古井贡你容易喝得到，这药材浸的酒你难喝得到呢，里面有蚂蚁、蚕蛹、蛇脱和十多味名贵中药材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喝了会不会流鼻血？”
　　“里面加入蛇胆的，比清凉饮料还清凉呢？”
　　张大旗听了，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喝了，又倒上一杯----他一边喝一边说：“我不怕对你说，我这个人平时就是喜欢喝两杯的，你知道喝起酒来什么最好吃？”
　　“什么最好吃？”
　　“蟑螂！”
　　胡紫虚摸摸他的头：“还没醉吧？”
　　张大旗得意地喝着酒说：“有一回我在个小旅店里喝酒，没菜了，我张口打了个喷嚏，酒气就能把屋上的一只蟑螂昏倒了，我张口打第二个喷嚏的时候，这蟑螂刚好就掉到我嘴里了，这之后我就有了喝酒喜欢吃蟑螂的习惯，那种味儿真是没法形容的。我以前有哮喘的，治了几十年都治不好，现在想哮喘都哮喘不起来了，你说用什么法子治好的？就是喝酒吃蟑螂，比街边的老中医和老军医好几十倍呢。”
　　“喂，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胡紫虚拿过张大旗手中的酒壶。
　　“我不想听这话！”张大旗提高了嗓门说，“我不想听！
　　“你再喝，你就不知道自己老子姓什么啦……”胡紫虚把那瓶酒往旁边的鱼塘一扔。
　　张大旗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酒瓶消失的方向，舔着舌头，说：“酒里有些水不要紧，还能喝的，别浪费了。”随后，听到他叹息了两声，站了起来，一步一晃地出门去。胡紫虚朝旁边的竹林指指：“那儿空气好！”以为他要小便，后来看到他到了鱼塘边，拿着一根棍子往鱼塘里捅，“打捞”那瓶酒。胡紫虚跑过去时，见到张大旗被脚下的石块拌倒了，趴到地上。他过去拉他，感到像一团没有骨头的肉，翻转过来，便听到鼾声如雷一样响了起来，很远都听得到。
　　这事儿怎么会是这样的？胡紫虚惊奇地张大眼，他清楚而真切地明白到张大旗故意装醉，有意对生意上的事避而不谈，他往张大旗屁股上就是一脚，说：“起来，有事跟你说呢。”
　　张大旗坐起来，却抱着胡紫虚，说：“让我亲一口吧。”
　　胡紫虚推开他，又往他身上放一脚，骂：“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早知道你喝两瓶酒都不会醉的呢，喝了两杯就在此装疯扮傻。”
　　张大旗睁着一只眼睛，嘻嘻笑说：“你清楚了才更好呢，我也不只是只值得几杯酒的。”
　　张大旗偷偷地唉了一口气：喝酒不行，得另外想办法了！他只好无功而返，回自己的长城公司，却远远看到一个人，就蹲在公司门口旁边，这不正是杜金吗？他从乡下回来了，来得正好呢，胡紫虚如拿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你的女朋友呢？”
　　杜金摇摇头：“她不会再来这儿了。”
　　“为什么？”
　　杜金摇摇头：“不为什么。”
　　胡紫虚跺了几下脚，把杜金请到附近的酒楼喝了一杯酒，然后一五一十地分析情况，最后说：“目前只有一条路，就是用美人计。”
　　杜金说：“这有什么难，到什么地方找个女人去便行了。”
　　胡紫虚直摇头：“不行不行，要是让其它人知道了秘密，还用我们干什么？你知道，我们就是认识到张大旗，不知摆脱过多少人的，这些金融生意做成了，谁没想多分一份的呀，一份就是几个亿，一定得你的女朋友去。”
　　杜金仰头喝了一杯酒，居然点了点头，然后，又仰头喝一杯。
　　胡紫虚不由张大了嘴巴，他不相信这小伙子竟然这么干脆便答应了，他又笑了起来：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呀，看这小伙子，就是女朋友也肯“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