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在我即将亲吻到倩倩的嘴唇时，我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停了下来，因为，在这样的距离，看着泪流满面的倩倩，我有一种特别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见过这样的面孔。
　　当时也是朦朦胧胧的，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在我怀里，虽然长相模糊了，但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种特别温柔特别迷恋的眼神，在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正在我疑惑地看着她回忆时，倩倩突然踮起脚尖吻在了我的唇上，她似乎也是第一次接吻，也不知道该怎么吻，笨拙地紧紧地贴在我的唇上，羞涩地闭上眼睛。
　　我的柔情被她挑了起来，本能地微微张开嘴，舌尖轻柔地舔着她紧闭的嘴唇，她似乎身体先猛然间僵硬了一下，很快又变得特别柔软，我的双手习惯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并且在她的后背轻柔地抚摸着。
　　可能是这种轻柔的抚摸令她很舒服，她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嘴也微微张开了一点，我的舌尖顺势从她的嘴里探了进去，在与她的舌尖相触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张开很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
　　之后，她也学我的样子，用舌尖轻轻伸向我的嘴里，我也闭上了眼睛，将她的舌尖轻柔地含在嘴里，温柔地吸允着，她只是嘴唇微微开合着配合着我。
　　我俩就这么忘情地吻着，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俩，又仿佛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似乎只要这么温情地相拥着，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要不是乘务员上来发现并打断了我俩，我不知道那天，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吻下去，一直吻到没有生命的那一天，恍惚中，我有种错觉，我和倩倩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而且曾经相处过不短的时间，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在内心深处，只是这一刻被激发了而已。
　　在双唇分开的一霎那，倩倩柔情地说道：“想必，你已经不记得2006年8月8号那一天，更不会记得那一天的我了吧？但我却永远会记得你，那一天，没有你，也许，不会再有今天的我，自从那一天后，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了，而我，原本想静静地守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和你相处一天是一天，可惜你还是悄悄地离开了厦门，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两年了。”
　　在说到离开了厦门几个字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语气里那浓浓的不舍，就好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突然间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时，那种无法确切表达却又难过得要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地痛，尤其是听到厦门两个字时，痛得更厉害。
　　倩倩停顿了一下，把我的右手拿起来，翻到背面，在食指和中指末端之间的骨节处，有一个不大但很明显的疤痕，她轻柔地用手指抚摸着。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柔声说道：“还记得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吗？你一定不记得了吧？当时你醉的一塌糊涂，突然特别难过的一拳打在一副装饰画上，表面的玻璃碎裂开来，有一片玻璃深深地扎在了这个位置，之后，你就醉得睡着了，血不断地从伤口往外冒，我把玻璃拔出来，拼命用手摁着，却还是在不断往外冒血，把我急得又喊又哭的，同事听到赶来，才帮我给你包扎的。”
　　说完，她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我迷茫的眼神，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说道：“你真的是都不记得了，那段时间，你每天都会来我们酒吧，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每次来都要唱好几遍《偏偏喜欢你》，唱的那么情真意切，每次唱完你都是泪流满面，好几次，没等你唱完，我都被你感动得跑到卫生间哭上好长时间。”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手指轻柔地帮她擦去眼泪，我突然间特别地怜惜她，有一种特别想把她拥在怀里，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冲动，在我的心里，有些深眠的记忆似乎在悄然苏醒。
　　“每次唱完以后，你还是会坐在老位子，继续喝酒，喝到烂醉如泥为止，每次到我们关门的时候，你才摇摇晃晃地离开，而每次，我都是匆匆忙忙换完衣服，就追出去找你，每次你都是还没走到酒店就躺在地上睡着了，每次都是我吃力地叫醒你，扶着你回你的房间，照顾你睡下我才回宿舍，有几次，你吐得很厉害，我还守着你一晚上呢，你应该都不记得了吧？”她很心疼地边回忆边说道。
　　随着她慢慢讲述着我的过去，我的脑海里曾经以为忘却的记忆，似乎也在褪去模糊的外衣，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她突然有些激动地抱紧我的腰，将脸贴在我的胸口，伤心欲绝地反问着我说道：“知道吗？当我那天晚上直到下班还没有在酒吧见到你时，我有多担心你吗？当我冲进酒店知道你退房走了以后，我有多不舍吗？当我暑假结束，母亲把我送到车站要返回南京接着上大学时，我有多想你吗？当我寒假暑假再次回到厦门，再次去酒吧酒店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时，我有多失落吗？”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我，又接着说道：“就在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居然在这趟火车上遇到了你，而且还离得这么近，知道吗？当看到你热心地帮我们摆放行李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吗？尽管我感觉到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这一路，你一直在睡觉，我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但就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很满足了，后来当你看着我走神的时候，我知道你又在想那个她了吧？那个让你天天唱《偏偏喜欢你》的那个她，我真的很羡慕她，真的好希望我就是她该多好啊，就能永远地陪在你身边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能感觉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似乎闷在心里多年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而此时，在我脑海里冰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完全融化，随着记忆的流淌，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了两年前的2006年8月8号……
　　每年的8月8号，都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再忙也会邀请几个好友一起聚餐好好庆祝一下，因为那一天是我妻子的生日，确切地说，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前妻的生日。
　　原本又是一个浪漫温情的夜晚，是又可以和心爱的妻子共度欢乐的美好时光，但对于2006年8月8号的我来说，却是心情最沉重的一天，沉重到仿佛是一颗陨石在我的胸腔内，代替心脏在缓缓跳动着，每跳一下，都会伴随着无尽的压抑和血肉撕裂般的剧痛。
　　那一天晚上十点多，我像往常一样带着满身的酒气，晕晕沉沉地从一家川菜馆出来，打着饱嗝走进了位于厦门湖滨东路的一家酒吧。
　　由于天天来，所以我习惯性地走到卡座最角落的一张座位，把自己狠狠地甩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有时候，我倒真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也许，也就没有那么心碎了。
　　自从来到厦门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在一个月前，我和前妻办完产权过户手续后，我背着极为简单的行囊——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离开了每次听到它的名字都会心痛得伤心的城市——北京。
　　我像逃避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失魂落魄地打车来到首都机场，茫然地站在机场的售票窗口，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当漂亮迷人的售票员热情地询问我去哪里时，我茫然地说：“随便买一张有海的城市就行。”
　　售票员用比我更茫然的眼神看着我说：“对不起，先生，有海的城市太多了，您到底想去哪个城市啊，麻烦您想好了告诉我，我好帮您查询是否还有票。”
　　正在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有海的城市名字时，在我身后有个女孩正在接电话，她用很不满的口气在抱怨着说道：“妈，我正在排队买机票，但是我不可能去厦门了，刚才领导临时改了我的年假，要我今天必须先飞到西安见一个客户，改到下周才放我的假，咋办啊？”
　　因为离得很近，加上她的电话声音也响，我听见电话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回复道：“那就算了，工作第一嘛，姥姥那我帮你跟她说一声就行啦。你安心去西安吧。”
　　“妈，我知道工作第一，但问题是我还亲手给姥姥做了一个爱心生日蛋糕，特别有纪念意义，我还想着一会亲自带回去给姥姥的，这是我答应她老人家的，可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无法托运，也无法快递，真的不想让姥姥失望啊！从小姥姥把我带大的，又是难得的八十大寿，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昨晚忙到半夜才做好的。”女孩用极其失落的语气说道。
　　“那怎么办啊，除非你现在身边有认识的朋友正好来厦门，你可以托她们带来，但这几乎不可能那么巧吧，这跟中彩票大奖一样不靠谱，你的心意妈会转告姥姥的，蛋糕你自己飞机上吃了吧，就当是给姥姥过生日了。乖，别着急啦！”她母亲也无奈地安慰说道。
　　“哎，我就不是中彩票的命，妈，我知道了，那你就……”女孩似乎终于认命了，很不甘心地看着手里拎着的蛋糕盒，正准备最后说两句就挂电话时，我突然转身对她说道：“也许，你有中彩票的命呢！我正好去厦门，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带过去交给你母亲，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没事。”说完，我笑了一下，很真诚的看着她。
　　女孩听我一说，愣了一下，然后特别激动地对着电话说道：“妈，你等会啊，这有个人正好去厦门，他说可以帮我带过去给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说到后面几句时她感激地看着我问道。
　　“苏飞扬。”我微笑着说道。
　　“那就去厦门吧，离现在最快起飞的那一趟航班吧，哪个航空公司都无所谓。”看女孩没有异议，于是，我转身对窗口里的美女售票员说道，可能是听见我和女孩的对话了，我感觉这位美女售票员看我的眼神似乎很复杂，有点吃惊，又有点疑惑，甚至还有一点感动。
　　当我完成安检，抱着蛋糕盒，在登机口的休息座椅上等候登机时，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但又不知道具体可笑在哪里，反正就是觉得想笑，笑自己这样决定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太草率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啥，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只要离开北京就好，越远越好，似乎越远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再回想起刚才那个女孩激动的神情，临别时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谢谢，那眼神很清澈，没有一丝杂质，应该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吧，就这么相信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尽管蛋糕并不是很值钱，但这份毫不犹豫的信任，却让我好感动，原来陌生人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一种幸福。
　　就在这个时候，广播响了，去厦门的航班现在可以登机了，很快，登机口便迅速排起了一条长龙，秩序稍有点乱，我又多坐了一会，抱着蛋糕也不便排队，免得人多一拥挤，挤坏了蛋糕，就浪费了那个女孩昨晚熬夜的心血了，等还剩五六个人在排队时，我才起身，抱着蛋糕向登机口走去。
　　在机舱入口，我对面对我微笑的空姐很客气地说：“这是易碎物品，虽然不值钱，但对我来说特别珍贵，我担心放在行李架内，会被别的行李挤压，能否帮我特别保管一下，谢谢啦！”
　　“没关系，我会帮您保管好的，在您下飞机时给您，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空姐轻柔地接过蛋糕盒，很职业化地微笑着说道。
　　解决了蛋糕盒的问题我总算松了口气，在过道一位空姐的指引下，我很快找到了我的座位，我每次乘飞机都会要求靠窗及逃生通道的座位，倒不是我怕死，而是逃生通道的座位与前一排座位的间距要宽敞得多，坐着也舒服，腿能伸得开，至于窗口，我喜欢在飞机起飞及降落时，欣赏那种离地面越来越远或者越来越近的飞行快感。
　　在飞机起飞后不久，我感觉有点困，正打算眯一会时，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女士，突然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指着手中的航空杂志，问我：“你就是这位设计总监苏飞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