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眼看着钢管冲破玻璃的一瞬间，我迅速换成右手稳住方向盘，左手一把将已经吓傻的薛总搂在怀里，由于安全带的缘故，薛总的身体只是被我强行拉开了椅背一点点，只见钢管擦着薛总的肩膀狠狠地撞向椅背。
　　巨大的冲击力，被椅背的韧性所化解一小部分，在椅背反弹力作用下，迅速导致钢管稍微弹起来一点，变换了一点方向，在惯性作用下，恰好又从两个椅背中间穿过，再次狠狠扎向后座车窗，只听又是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钢管扎透车窗玻璃彻底穿了过去。
　　由于钢管很长，冲下来约两米多斜着贯穿了我们的车身，还有七八米还在货车上，那十几根近十米长的钢管，还在不断高速地滑出货车车体，在我们的车后，还有好多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连刹车，这一片到处是刹车片以及轮胎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
　　此时，货车还在不断地刹车减速，钢管也被震颤得一跳一跳的，甚至连我们的车有时也被钢管挑起，稍微离开一点地面，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导致车身来回颠簸，薛总有安全带还好点，加上被我紧紧搂在怀里，没受到磕碰，但我没有系安全带，我左手搂着薛总，右手吃力的控制着方向盘。
　　同时，我让薛总还是继续不断地踩刹车，试图将车速降下来，薛总此时脸色煞白，本能地将我也搂得紧紧的，此时，货车由于车身太重，加上之前的车速太快，尽管司机在不断点刹车，在巨大的惯性下，还是速度很快地往前冲去。
　　由于钢管横穿我们的车身，已完全扭曲变形，与我们的车身紧紧地卡在了一起，所以我们的车，似乎已经成了货车的一部分，尽管我们速度慢下来了很多，但被货车拖着仍向前冲去。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是一座桥，货车带着我们的车很快冲上了桥，由于桥上我们行驶的方向有些堵车，货车司机为了避免撞上前方几乎停着的车辆，不得已猛地打方向盘，冲进了逆行车道，虽然逆行方向车不多，但为了不迎面撞上，货车司机不得不来回变方向，我们的车身被钢管挑着，也是来回摆动，我的头不断地磕在车顶或者钢管上，额头多处被擦破了皮，血流出来后滴到了薛总的身上，当薛总看到我满脸是血，又是着急又是惊吓地失声痛哭起来。
　　此时距离事发时也就过去了十几秒钟，所有这一系列碰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神经也是高度紧张着，就在我盼着货车能尽快停下来时，突然，我看见前方另一辆货车高速迎面而来。
　　拖着我们车的货车司机无奈只好猛然间向左打了一把方向，避开迎面的货车后，在快撞到栏杆时，又猛地向右打方向，车尾的大幅度摆动，导致我们的车被甩了起来，之后，车身撞断了几根桥栏杆，在大部分车身探出桥面时，车身开始倾斜着向桥下坠去，钢管此时也被从我们的车身抽了出去。
　　在钢管脱离的瞬间，车在空中翻滚了一下，然后车尾朝下，向水面迅速坠去，在翻滚的那一刻，我看到桥上很多人从车上下来，向桥边冲来，我松开方向盘，用两只手将薛总紧紧搂住，并将吓得尖叫着的薛总的头部紧紧护在我的胸口，同时喊了一句：“别怕，我在呢，赶紧深呼吸一口，一会落入水中，尽量憋住别吸气，全身放松就行。”
　　同时，我自己也是深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在车身落入水中的瞬间，也是憋住了呼吸。我只感觉车身猛地一震，我的下巴磕在了椅背上，顿时嘴里一股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我还是紧紧地护着怀里的薛总，尽量不让她受到磕碰，随着车身落入水中后，速度很快降了下来，大量水从破损的窗户涌了进来，在水快淹没我的头部时，我迅速摸到薛总安全带的连接处，松开了安全带。
　　此时，车身已完全漠入水中，我试着摸到车门把手处，用力一掰，“咔嗒”一声闷响，车门开了一条缝，由于水的阻力，我很缓慢地推开车门，我看了一眼薛总，她紧闭着眼睛，也憋着呼吸，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我估计她憋不了太久，于是加快速度，推开了车门，车身在水里缓缓下沉着，我先将薛总轻轻推出了车门。
　　由于她憋着气，加上她听了我之前的话，全身放松，没有乱动，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浮在水里，我也赶紧一蹬椅背，一闪身游出了车身，车依旧向下慢慢滑去，我左手搂住浮在水中薛总的腰，两只脚摆动着，同时右手开始划水，很快我就带着薛总向水面升了上去。
　　我试着慢慢吐气泡，这样可以暂缓憋气的难受感觉，一边更用力地向水面游去，在这一刻，我感觉周围好静，时间也过得好缓慢，心里极其的压抑，额头流血的位置被冰凉的湖水浸泡得有些发痒，还有一丝刺痛。
　　突然，我感觉薛总神情激动，估计是快憋不住气了，我再次用力一蹬腿，终于，伴随着“哗啦啦”一声响，我们终于浮出了水面。
　　薛总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此时，我们离岸边至少有几十米，我看到有几个武警正向我们游过来，我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此刻的我已是精疲力竭，已无力再游到岸边了，头也有些晕晕沉沉，可见刚才撞的也不轻，我努力地踩着水，紧紧搂着薛总的腰，保持我俩浮在水面，等待救援，当武警终于游到我们身边，帮我托住薛总时，我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突然响起的列车到达南京站的广播声，惊醒了陷入深深回忆的我，眼前依然是熟悉的薛总那关切担心的眼神，和四年前我晕倒前那一瞬间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在我从回忆里猛地清醒时，我看到薛总正深情地轻轻抚摸着我额头留下的伤疤，她似乎没有发觉我清醒了，仍出神地看着我的伤疤，像是也陷入了某种回忆，只是在她的脸上有一种久违的少女的娇羞，以及甜蜜幸福的笑容。
　　我感觉周围正在排队等待下车的乘客奇怪地看着我俩，我看了一眼薛总的外婆，她正在隔了两排的座位上向薛总招手，嘴里叫着不太清楚的名字，可能是薛总的小名吧，想必，她老人家应该喊了半天了，可能是刚才薛总看我突然陷入沉思，她也莫名地想起了过去吧。
　　“薛总，你外婆叫你呢！”我连忙轻轻拍了一下薛总的香肩说道。
　　薛总猛地一下清醒了，原本迷茫灰暗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周围那些乘客戏谑的眼神，把抚摸我额头的手收了回去，连忙向她外婆招招手说道：“啊，外婆，我马上过来。”
　　“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我的行李，你赶紧去帮你外婆吧，一会下车再聊。”我对薛总匆匆说了一句，就转身从拥挤的过道向我的座位挤去。
　　因为，我突然想起我的行李还在座位上的行李架上，虽然里面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但里面有一本相册对我来说很珍贵，确切地说，是我和前妻的婚纱照影集，这两年我一直随身带着，对当初成立新家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对我来说，却是全部，是我曾经最美好回忆的全部。
　　过道里全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乘客，非常的拥挤，此时，车已完全停稳，车门也已经打开，门口的乘客已经开始排队下车了，我不停地说些道歉的话，费了半天劲才挤到我的座位旁边。
　　在挤的过程中，我远远地看见，坐我对面的两个女孩都早已收拾好行李了，却没有排队，小太妹依旧坐着，捧着平板电脑在那看得津津有味，而倩倩站起身左看右看的似乎在等谁，当看到我时，一脸的欣喜向我招着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黑色双肩包，我一看，那正是我的包。
　　原来倩倩帮我拿下来了，因为，刚上火车时，她俩来的晚，行李架都几乎放满了，她俩的行李没地方放，看她俩为难的样子，而周围的人只是看着，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于是，我站起来把我的包拿下来，把行李架更紧凑地整理了一下，先帮她俩把行李放上去，由于我的包很小，就顺便放在她俩的行李箱上面了。
　　等我挤到座位边时，周围的乘客都已经走远了，连小太妹也拉着行李随着其他乘客向门口走去，就剩下了我和倩倩，“谢谢你啊，倩倩，一直帮我看着包，耽误你下车了，刚刚遇到个熟人聊得忘了时间了。”我边将左手胳膊往双肩背包带里穿，边对着倩倩感激地说道。
　　在左边胳膊背好后，在穿右胳膊时，我不禁皱了下眉头，我的肩关节可能是以前电脑用的时间过长，有点肩周炎，右手胳膊总是不太听使唤，在将右手胳膊往背包带里穿的时候，肩膀关节一阵酸疼，以前也经常发生这样的现象，于是，我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试图背起包来。
　　就在我吃力地背着包时，原本拉着行李箱的倩倩，特意放下行李箱，走过来帮我在肩膀处轻轻地揉捏着，顿时我感觉酸痛感降低了许多，之后，她温柔地帮我将背包带一点点套到我的肩膀上，当完全背好时，她走到我面前，帮我将被背包拉扯得错位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突然间想起，曾经的她在我每次出差前，也是这样温柔地站在我面前，很细心地为我整理行装，恍惚中，我感觉面前的倩倩慢慢变成了她的样子，我禁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每次我都会这样亲昵地摸摸她的脸，然后再吻她一下，算是告别。
　　当我的手快触摸到倩倩的脸颊时，已经走到门口准备下车的小太妹忽然大呼一声：“大叔，倩倩，快点啊，我在车下等你们啊！”
　　顿时，我一下清醒过来，此时，眼前的她又变回了倩倩，我连忙收回了手，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倩倩说道：“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你别生气啊！”
　　“没事，你肯定又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吧？这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如果我没有猜错得话，她是你妻子吧？”倩倩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善解人意的对我说道。
　　“没错，她是我妻子，”我感激地看了倩倩一眼，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车窗外的站台，有些落寞地接着说道：“确切地说，是我的前妻。”
　　说完前妻两个字，我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撕裂感，好像有一把尖刀在心里面不断变大，将心脏慢慢切成两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很快就沿着最敏感的神经传递到了全身，我只感觉浑身发冷，嘴里又酸又苦又涩，眼眶胀痛的厉害，似乎有些东西要喷涌而出。
　　倩倩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异样，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脸颊上，柔声说道：“大叔，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点，你就暂时把我当成她吧。”
　　当我的手接触到倩倩温暖柔软的皮肤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把将倩倩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好像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永远离我而去，我的泪水喷涌而出，嘴里一个劲轻轻念叨着：“老婆，你知道我这两年有多想你吗？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每次想起你我有多心痛吗？你真的……舍得我难过……一辈子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轻轻松开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倩倩，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伤心欲绝地看着她的眼睛，难过地失声哭了出来，说话也变得呜咽起来。
　　可能是受我情绪的影响，倩倩也变成了很难过的样子，也变得有些动情，甚至还有些激动，她慢慢抬起右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的泪水流在她的手指上，又顺着她的手指流到了手腕，在手腕处凝聚成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我突然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发抖，从她的眼角缓缓流出晶莹的泪水，瞬间就变得泪流满面，她深情地看着我哽咽着说道：“我不舍得，虽然你可能会觉得好像并不认识我，但对我来说，却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尽管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你这么难过，听你刚才的一番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心痛，真的很心痛，你应该是个好老公吧，而且是很好很好的那种。”
　　听了倩倩的话，听她提起好老公三个字，我不经意地想起，那一晚，她也说我是个好老公的，我的泪水又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在朦胧的泪水中，眼前的倩倩又渐渐化成了她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对着她的粉红色的嘴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