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难出唇的离婚语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天工区领导来隧洞口检查工作，领导对千治国说：“千治国，我咋看你同柳心花的关系非一般了，你知道吗？这样长期下去我们国家的法律是不允许的，你与你前妻对比一下，在两个女人问题上，你应对那个女人承担的义务和责任要重一些？你面临的选择是长痛不如短痛，你要抉择。领导只会给你瞒一时，瞒不了永远，瞒不住的话就牵扯你的饭碗问题，就好比我这一任领导迁就了你，换新一任领导呢？你要来个快刀斩乱嘛哟！还有，现在计划生育抓的很紧，你们可不敢抱出个娃娃？如果出现那个情况，不管什么原因，你两个的饭碗都会端掉的！”
　　领导的一席话让千治国脑袋里敲响了警钟，没有办法呀雪秀，为了良心，我们只有割袍断情这条路了！
　　他对领导当面表了态，领导临走给他丢下两盒安全套。
　　领导走后，千治国陷入痛苦的思忖中，他和雪秀是在他最寂寞，最孤独，最无望的困境中，雪秀用她女性青春的活力，用她和她母亲的温良、贤惠，用她勤俭、灵巧，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关怀，使他走出困境，使他在充满幸福和蓬勃希望中生活了下去。如今面临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从精神上救了他，一个是从生命上救了他，两个都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女人，但法律不允许他拥有两个女人，他必须义务反顾的舍弃一个。心花不能舍，他对良心承诺，对天地承诺，他必须照顾她一辈子。
　　只有舍弃雪秀，雪秀！我最爱的女人，你的美丽、多才，让我千治国在同学中，在知青战友中，在工作同事中，多次炫耀，为我光彩。还有我的儿子，今年十岁，男人的聪明、帅气已充满在他的身上……他的儿子前途肯定无量。还有他的六十多岁了的岳母娘，一个默默无闻的，沉默寡言的，只知道付出和顾别人的老了的女人！
　　这样的一家人，这样的一家亲情，让他难舍难分，他埋怨自己，不该走出公主湖村来铁路上上班，几口人过农村的田园牧歌生活不也很好吗？他想辞工而去，回他田园的家，可一个为了他残疾了的心花怎么办？谁又能死心塌地照顾她的一生呢？
　　一年多没见雪秀了，只是有不停断的书信来往着，想念她了，他那多情的，智慧的女人！让她来看看现实，让她给自己出出主意！千治国铺开信纸，提笔给雪秀写了封思情漾溢的家信。
　　
　　雪秀收到信后，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年多的日子，她是读着千治国的一封封信渡过来的，每年春节千治国都回公主湖村的这个家，可今年没回，妈妈对雪秀说：“雪秀！治国今年没回来过春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去一趟吧！”
　　雪秀说：“治国信上说了，铁路上任务紧，不让过假日，没办法呀，他能不想我们三口人吗？他要让去，他信里会说的。”
　　千治国来了信，让她来铁路上一趟，他太想她了！
　　雪秀看到在村子里首屈一指的两层小楼，她想千治国，因为他是这家的主人，这家的顶梁柱，这家的一切由他一多半的功劳。还有她看到读书放学回来的儿子，儿子是爹的翻版，一点不错，儿子和千治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仿，看到儿子，就如看到千治国是一样………
　　她恨不得一步跨到黄土高原上。
　　经过细致的、充分的准备，比如千治国喜欢吃雪秀妈妈亲手做的油炸鸡块，油炸素肉，脱皮的花生米，还有家乡的大枣，这些样东西她是装了一包又一包。
　　经过辗转，雪秀在千治国工区所在的小火车站下了车，治千治国骑一脚踏三轮车接着了她，一包包的行李加上雪秀，小小三轮车是满负苛了，千治国骑着车，雪秀坐车斗里早预备的小木凳上，她见到了一年多想见的丈夫，她情不自禁的从后边双手抱着了爱人的腰，头偏过去，靠在千治国的后背上，这一搂一靠，夫妻两人的热量融合在了一起，浑身的热血似乎也流通到了一起……
　　两人默默无语的顺着铁道上的道边路行走了几公里，雪秀心情稳定住了，她放开了搂着千治国的双手，自己在三轮车上坐正，双手习惯的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悄声的说：“治国！你记得我们从初夜开始有几年了吗？”
　　“怎么会不记得，今年是一九八二年，十二年了。”
　　“我们的孩子十一岁，初夜的第一次你就让怀上孩子，你好大的本事哟！”
　　“功劳在你，男人只管撒种，是你的土地好，撒上种就出苗！”
　　雪秀不语了，脸红的一下到脖子那里，她不自己的擂起拳头，轻轻砸在千治国的后背上。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路，雪秀说：“治国，你蹬车蹬了这长时间，肚子肯定饿了，我带的有素肉你先吃几个！”
　　雪秀说着话，从被包里翻出一包素肉，拿出几颗递给千治国，千治国接过后迫不急待的送进嘴里，“咂，咂”的吃完后，抹着嘴巴说：“雪秀！这是你妈妈炸的吧，太好吃了，在你们家哪些年，你妈妈是变着法让我吃好不想家呀，真的感谢她！雪秀！这吃上几个倒上瘾了，再给我几颗吃！”
　　雪秀又递了几颗说：“有你吃的，妈妈割了五斤瘦肉，还炸了两只鸡的鸡块，慢慢吃，别噎着，我包里还有矿泉水，吃了后再喝点水！”
　　夫妻两个就这么吃喝着，说笑着，慢慢走往黄土岭而去。
　　
　　千治国和雪秀回到隧洞口的值班屋时，天色已黑了下来，值班屋里屋外都亮起了电灯。
　　柳新花知道千治国去接雪秀，手扶着轮椅在屋里、屋外扭来拐去，把屋拾掇得干干净净，有条有序，又费心的整出了四菜一汤，焖一锅米饭，摆小餐桌上，就扶着轮椅在门外空地上等他们二人回来。
　　二人进到门口的空地，柳心花热情的上前打招呼：“雪秀姐姐，欢迎你的到来！”
　　柳心花的招呼令雪秀一楞，她从三轮车跳下，心里说：这里怎么会出现一残疾女人，一年多她从未见千治国从信中提到过，怎么回事？她疑惑的目光盯着千治国。
　　千治国故作从容的说：“雪秀，她叫柳心花，是工区的工友，来这里守电话的！”
　　既然是这样，雪秀毕竟是有文化修养的女人，她上前拉着柳心花一只手，怜意的说：“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要上班，看来还是农民自由呀！”
　　两个女人说着话，千治国开始从三轮车上往屋搬东西，他见柳心花已烧好饭菜，就又把雪秀带来的食品装好两个盘子，加到餐桌上。然后又从煤球炉的热水箱里放出热水，拿上毛巾、香皂端到院里，说：“雪秀，用热水洗洗一路风尘，洗后吃晚饭！”
　　雪秀洗着脸心里又想：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还一个屋里上班，一个屋里生活？
　　三口人坐餐桌旁开始吃饭，雪秀有点心不在焉，她用眼观察屋内一切，这观察让她似乎有了答案，屋内两张床，看来他们没睡在一张床上，都是上班工人，睡一个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她还是心里嘀咕，这柳心花虽没有了双腿，但还是又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同吃同住，自己老公会是八十年代的柳下惠么？
　　一餐饭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吃了很久。
　　三人吃完了饭，柳心花说屋里太热，她手推着轮椅轮子出了屋，千治国拿出一份《铁路工人报》，说：“雪秀，这一年的时间我有事瞒着你，你看看这张一年前的报纸就知道了！”
　　千治国说完，开始动手洗刷碗筷，打扫卫生。
　　雪秀紧张的摊开报纸，报纸的头版有这么个大标题，标题是：《柳心花舍身救工友》
　　内容是：一九八一年的五月二十日，巡道工柳心花巡线到黄土岭隧道口五十米处时，发现洞口道路中间躺着一个人，在此时刻，柳心花后边一千米处，驶来时速八十公里的货运列车。在此危急关头，柳心花没有丝毫犹豫，迈急步跑向洞口，与列车赛跑。跑到躺倒人身边，她全力把躺倒人掀出轨道，而自己的双腿却被列车轮子碾掉………
　　柳心花失去双腿救回的躺倒人是，被黄土岭上滚石砸昏了的守洞口工人千治国，千治国是先掀去了滚卧铁道上的一百公斤大石块后，被小石块砸昏了的，两个人都是我们铁路线上的护路英雄。
　　雪秀看完报纸，一把把千治国拉到怀里，坐到床上，双手刨开千治国的头发，寻找爱人头上的伤口，找到了头上的伤疤，那么长、那么宽，如果不被柳心花救出，就是不被火车碾死，光流血也会流死人的！雪秀伏在千治国的头上，发出颤栗的痛哭，雪秀边哭边说：“你个挨千刀的，出了这么大事情你连一个字也不告诉家里，千斤痛，万般苦，你一个人承着，受着，你是个如此不信任人的人呀！”
　　雪秀哭诉着，双拳轻轻的捶着她亲爱的人。
　　两人哭也哭够了，说也说够了，打也打够了，两人心情也平静了，雪秀想到救了自己丈夫命的柳心花，走出了屋门，看到柳心花在夜色中，在轮椅上，默默的，孤单的，深沉的，盯着两条铁轨远望着。
　　雪秀到柳心花跟前，蹲下身，双手拉着柳心花有些凉意的手，感动的说：“心花！你救了治国，等于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救了我的家！我们一家跪着感谢你！”雪秀说着跪在了柳心花面前。
　　柳心花断腿想撑着站起来，可她站不起，她颤着声说：“雪秀姐！不要这样，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什么事是命中早注定的，命运让我和他工作一起，命运让我救了他，命运又让我离不开他！”
　　雪秀说：“你为了他失去了双腿，我和治国，还有儿子，应该照顾你一辈子，伺侯你一辈子！”
　　柳心花说：“雪秀姐，你们一家都是善心的人，有良心的人，我到了今天成能说不能做的人，只有听天有命，顺其自然了！”
　　三个人在这隧道洞口的值班房，平静、愉快的过去了半个月，半个月之中，雪秀勤勉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千治国和柳心花。
　　
　　千治国写信让雪秀来铁路上，是要向她做离婚工作的，可一同雪秀对上面，他脑海中出现的是他们夫妻恩恩爱爱的一幕又一幕，这恩爱，这一幕幕，让他难割舍，难启齿。
　　来了半个月，儿子来信要雪秀回去，千治国送雪秀的路上，雪秀对千治国说：“治国！心花等于为我们这个家失去了双腿，我们应报答人家，你要放心大胆照顾她，伺侯她，我什么都不计较，心花成了残废人，她不会再成家，我们家就是他的家，我们一家照顾她一辈子！”
　　千治国骑着三轮车，低着头心里说：雪秀，你个傻女人，你的善良是法律不允许，不允许我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法律！工作！让我在你们两个女人中选择一个！好无情，好无奈，雪秀！这个时侯我怎么向你开口，罢！罢！罢！当面说太伤人心，还是回家后写信叙述一切吧！
　　千治国把雪秀送上了回家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