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九章 第五节
作品名称:谁是叛徒 作者:石佛 发布时间:2015-01-15 19:39:55 字数:2798
钱镇长还没起被窝,就有人来砸门。他侧过脸来问:谁呀?屋子里的麻脸老婆已经跑出去,他支起身子开始穿衣服,刚披上棉袄,麻脸老婆后面跟着进来那个人。
快起来,金队长找你。
来人正是金长起手下的一个兵,他打量了他一下。啥事?噢,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你快点呀。我走了。
钱镇长心里开始打鼓,天刚亮金少爷就派人来找他,十有八九没有啥好事,不去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他疑虑重重地,你真的不知道啥事?来人回答说不知道。
钱镇长把差人打发走了,坐在被窝里又点上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胡思乱想。他觉得这事有点儿突然,于是心里恐惧,闷闷不乐,脸上立刻浮现着疲惫和沮丧。
钱镇长走进镇政府大院,进了屋门放慢了脚步,就听东屋里路边一郎歇斯底里地训诉着金长起,一时弄得钱镇长进退两难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愣在了门口,侧耳听着。
他还没听出一句半句的训话,金长起一撩门帘走了出来。吓得钱镇长一激愣,噢,呵……金少爷,你回来了?钱镇长掩饰着慌乱,脸上浮着一层笑容。
你来了多大会儿了?金长起盯着钱镇长。
我刚到,刚到,这不刚想进,你却出来了,你找我有事吗?
废话,没事就不找你了,我问你我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不,不是,你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金长起凑近了钱镇长,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领子,你还耍赖,你当我不知道呀。六姨太告诉了我,你吓唬她赶她走。告诉你,让你干你能干,不让你干了你这个镇长早完蛋了。
钱镇长深知金长起的为人,像狗一样翻脸不认人,再不说实话就要挨耳刮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双手推开子金长起,你就这样对我,你知道六姨太做的事吗?
她咋啦?你说。金长起盯着钱镇长。
我不敢说,我怕你,其实,我是亲眼所见。钱镇长说。
有屁就放。别卖关子。金长起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又递给了钱镇长一支。
钱镇长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然后一本正要地说,我那天晚上去查夜,听见了六姨太跟王大牛……所以我一气之下放了火。
真的?金长起又抓住了钱镇长。
我要说瞎话是你儿子。钱镇长举手盟誓,金长起沮丧地松开了手。
真该死,他们也欺负我,还有路边一郎个龟孙子。走。金长起一拉钱镇长,于是钱镇长跟着金长起走了出去,他们来到了一个小茶铺里,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眼下这日子真愁人呀。我咋就斗不过四少爷一家人呢?他们肯定通地下党,通八路,要不我三弟也不会被洪家三小姐迷魂住?路边一郎对我很不满意,他说我是本地人,谁干啥还搞不清楚,饭桶一个,他妈妈的说我是饭桶。
金长起一时挺恼恨,心里空荡荡的长吁短叹,不时满脸怒气,骂骂裂裂。突然,他站了起来,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做给路边一郎看,杀他几个。
钱镇长一直察颜观色。钱镇长说,那你想杀谁呢?
杀你——金长起脱口而出。
金少爷,你开玩笑吧?
钱镇长语无伦次,浑身哆嗦,脸蜡黄一点没有血色,冷汗渗出来,他强打精神极力镇定自己。
金长起抓住他的肩,他胆怯地向后缩着。
说玩笑是玩笑,说不是也不是,你得给我想个办法,我得向路边一郎交差。
钱镇长抹了一把汗,脸上的笑自然了许多,他按下金长起归了座位,拿起茶壶急忙给金长起倒水,然后也给自己的碗里满上水。并用眼角扫着金长起。金少爷,喝茶。
你别糊弄我,有办法你就说吧?
找个替罪羊。钱镇长说。
找谁?金长起说。
王大牛。他可是欺负六姨太的主儿,杀了他可谓一举三得。
钱镇长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有点儿眉飞色舞,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见金长起直了眼,然后说不成,我也没法子了。
金长起笑了笑,他没有再拿钱镇长出气,也不想恐吓他了,知道他不禁吓,刚才那一幕他心里好笑,披头盖脸地责难他,让他一时六神无主,吓尿了裤子不是不可能,金长起想到这不由窃笑。
钱镇长一直揣度着金长起,他吓的心惊肉跳,心想,一旦糊弄不好他,他拿你是问,杀了你还不是易手翻掌的事儿。这个年代汉奸吃香。等日本子死光了,我看你金少爷不如一堆狗屎。
长期以来,钱镇长睡觉都做恶梦,他害怕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害怕、担惊,不过,这会儿,他心里正骂金长起,这个龟孙,枪口对准了我?毕竟我是急中生智,转移了目标,让他傲慢地等着,我不理他。
沉默了良久。金长起说,那你去找他,我然后再请你。
钱镇长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儿像扔在冬天的雪地上,天空阴暗,突然,一只公鸡立在不远的草垛上打鸣,吓了他一跳。侧身看了看,叫他心里格外难受,从雪地上吹过来的寒风,时而卷起细细地雪粉直往他身上扑来,他没有躲避的心思,就像汉奸金长起让他寻找私奔的六姨太和王大牛一样,他是躲避不了的。
这是个难题,他们私奔了,寻找他们岂不是大海里捞针。钱镇长心里没底,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神情更加忧郁,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好像失去知觉的人,唯有他的双腿还在机械地走动着。
推开大门,眼睛环视了一下,他看见房顶上冒着炊烟,麻脸女人做饭,院子里几只鸡正在觅食,飞来飞去的麻雀挺热闹,除此之外,一切显得格外沉寂。
他进家后,麻烦老婆只顾烧火做饭并不理睬他,他也没心思说话,他刚想依着被子躺一会儿,老婆就跟了进来。你又咋的了?一大早的就给我摔脸子,吃老鼠药了?
麻脸女人瞪着三角眼。用手指着钱镇长,像大人吓唬小孩子一般。钱镇长闭着双眼没心思理她,他正在考虑用啥法儿找到王大牛和六姨太,听见老婆说,你是死人呀。然后睁开眼看时,老婆已去了外屋。他感到很疲乏,浑身酸疼,他面临着许多艰难,生活在两者之间,一旦有个闪失他会丧命的,因此,心绪总是不安宁。
老婆放上吃饭桌,盛了饭,也不让他吃饭,一个人端起碗就吃。他生气了,实在不想看那副麻脸,跳下炕准备走时,老婆说,又死哪儿去,不吃饭了?钱镇长说我跟金少爷吃了点心,这话惹怒了麻脸女人,你就跟他胡混吧,早晚你要上他的当,他是个啥人,他是汉奸。
得得,你少说两句吧。
钱镇长心里像塞满了草,他没心思听老婆的唠叨,老爷们的事儿不愿向老娘们说,这是他一惯的主张,可是今天他一点主意也没有,犹豫半天,他没胆子不去,只好硬撑着办。
钱镇长陷入了焦虑的痛苦之中,他的意志力就要被摧垮了,麻木地走着,他担心为汉奸和日本人应付的事儿多了,怕蔡会长责怪。虽然目前没说什么,自己宣过誓入过党的。他夜不成眠,时常扪心自问,有时挺内疚,有时只能逃避。长此以往,他有点心力交瘁。以前他对汉奸公开表示过义愤,日本人在盐河镇安了踞点,金长起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起来,他又恐惧他,心里思虑着,要不要向党组织汇报呢?好让他们出个主意,或许自己有个解脱的办法。
但是,当他怀着急切难挨的慌乱心情,来到洪家大院时,只是向里边张望了一下,希望看见人又不希望碰上人,踌躇了良久。他没有勇气去见蔡会长。
他觉得没用,征求谁的意见也得去找六姨太和王大牛,原打算向金长起讨个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放一把火赶走了他俩,绕了一圈他还得亲自去找,他上了路,走出村口回头看了看盐河镇,心中涌出无限悲凉。
王大牛能上哪儿去呢?只好到王大牛的老家去打听,然后再做打算,操他娘的,不听他金少爷的,脑袋难保呀。他苦笑了一下,吐了一口痰,朝大路悻悻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