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七章 第四节

　　天亮以后蔡会长带领队伍走进了洪家大院。钱镇长召集全镇人分粮。钱镇长派了人四处传信，但是，直到晌午也没有人来分粮，问什么都不说。
　　最后，蔡会长分析，人们可能怕日本的大队人马再回来据点报复老百姓。这是她没预料到的。
　　钱镇长拿着锣也没敢敲，他向蔡会长做了汇报，她很遗憾，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呀。人们还有顾虑，他们是害怕。你去组织积极分子背粮，有人带头，老百姓就会跟着干的。老钱，你再辛苦一趟，不能泄气。
　　钱镇长走了。他觉得这么做的确费心不讨好，老百姓为啥呀？要说报复。日本人第一个报复的是我，我的脑袋不知啥时候搬家哩，人死的死，伤的伤，一个人也不见了，我多为难。
　　蔡会长望着跟前站着的洋炮张。
　　蔡会长说，为什么你决定放弃过去的生活？以前我们派了那么多人去谈判，你们一直拖延，今天这么做不觉得仓促吗？我劝你还要三思而行。
　　洋炮张说，蔡会长，你就别讽刺我了。说心里话，我佩服你们。
　　洋炮张眼前总是浮现蔡会长与敌人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一个弱女子面对敌人的刺刀沉着应战，在和敌人滚在一起的时候，刺刀从身后捅了过去，从腋下刺破了她的半个乳房。她仍然坚持战斗，鲜红的血浸透了衣衫。她好像没感觉到，这种精神让洋炮张惊叹不已。
　　蔡会长说，不算啥，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同志，我算幸运。说着笑了笑，脸上的笑让人觉得温暖。
　　我们的队伍何日拉过来。洋炮张说。
　　眼下还要进山，待命令下达之后，我再通知你们，不能擅自行动，保存实力，你们回去后抓紧时间休整，打日本鬼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有长期的思想准备，只要中国人团结一致，总会打败他们的。
　　正说着，钱镇长匆匆地跑来报告，粮食分光了，我差点累死，钱镇长还想说什么，发现蔡会长负了伤，不要紧吧？担心地问。
　　蔡会长说，不碍事。我顶得住。光分了粮还不行，必须让老百姓藏好粮食。
　　钱镇长点上烟说，你让我喘口气吧？你呢安心养伤，我会办这件事的，粮食到了个人手里谁都珍惜，我们搞了这次袭击，以后咋办？
　　蔡会长疼得一阵钻心似的，脸上渗出了汗珠儿。
　　三姨太说，走一步说一步，你别说话了，让她歇着。
　　钱镇长无奈，只好告辞了。钱镇长走出洪家大院，黄昏降临了。落日在西天烧红了云彩，他心里忧忧郁郁的，他想的更多的是日本人回来，他如何对付。
　　蔡会长开始发烧，身心软弱乏力，躺在那儿不动，咬着牙，看得出她在忍受着伤痛的折磨尽力不让人为她担心。
　　蔡会长请三姨太为她清洗伤口，三姨太应了，每洗一次她浑身都哆嗦。
　　小蔡，你要顶不住就喊两声。
　　三姨太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三姨太是个慈善之人，她守在蔡会长的身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每一块肌肉的纤维都绷紧了，心儿狂跳，忧伤至极。她不忍看见蔡会长那种坚持劲儿，她即害怕又揪心。
　　蔡会长虽然负了伤，但她心理痛快，盼望已久了，渴望与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今天如愿以偿，而且她指挥的还很顺利，她相信只要同心同德对付共同的敌人，没有打不胜的，领着老百姓，全民动员，到处是我们的人，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通过这次组织袭击战，蔡会长有了经验，也坚定了信心，中国人是被侵略者打不败的，除非他成为汉奸，卖国求荣，自己打败自己。
　　蔡会长是个富有理想的姑娘，也是一位出色的女中豪杰。为了民族的解放，她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
　　蔡会长一觉醒来，脸上出现了红润，懒洋洋地伸直了腰，用手摸了摸伤口，像个天真的少女，尤其那脸色，格外的粉红，其实，那是她发起了高烧，眼睛肿胀且含着泪花。
　　三姨太一摸，缩回了手，哎呀，你的脸烧的发烫了。三姨太有点慌了，她用手拉住蔡会长的手，然后爱怜的望着她，要不伤口化脓了？三姨太仔细地看了看，没有化脓，她摇着头走了出去。
　　三姨太想用土法治疗她的高烧，于是找来了鲜姜的红糖熬水喝，出一身汗就会好的，不行再请医生。
　　蔡会长躺在那里忍受着，她很感激三姨太，这时她仍很兴奋，除了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一次任务外，她还能做到指挥若定，没有鲁莽行动。如果马区长回来了，他会欣赏她的，她更加盼望马三步的早日归来。
　　三姨太熬好了姜汤，双手端到她的面前，并让她喝下，然后盖好被子再睡，睡一身汗就会好的，她没有拒绝，三姨太一直守着她，俨然像个慈母，叫人感动的流泪。
　　这一次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她出了一身汗后，高烧仍没退，满脸依然烧的通红，不知道她患了病的人，以为她青春美丽，富有朝气，神情气色富有朝气。
　　三姨太说，不能拖了，赶快请医生，打两针就会好的。
　　这几天，三姨太形影不离，关怀备至，蔡会长只好躺着休息，这下可好，身子睡着发飘，病情没有好转，她梦见了马三步，他进门后爬在她的床前，双手捧住她的脸，没命地吻着，仿佛咬住了她的舌头，猛地吸进嘴里，似乎要把心吸出来一样用力，她浑身痉挛，激情荡漾。有一种喘不开气的感觉。
　　醒来后空空如也，心情失落，只有马三步的微笑，英俊的面孔浮现在她的眼前，他比走时又白又胖，俨然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地主。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阵泛热。她羞涩地垂下了头，心想，我真傻，为啥总梦见他哩，梦见他虽然乏力，心情复杂，但思维活跃，从炕上坐了起来，用手梳理着散乱的头发，暗自笑了。
　　由于白天睡的太多，以至夜里她还在苦思冥想，天南海北，纷纷扬扬，快天亮的时候她才迷混了一觉，醒来眼睛干涩，洋药水是管用，打了两针她的高烧退了，只是感到疲乏、酥软，但精神尚好。
　　吃完早饭，三姨太把一碗鸡蛋汤端来，没让蔡会长起床。她说我没事儿。三姨太说那也要好好歇一段日子。她无法拒绝三姨太的热情，只好喝了那碗鸡蛋汤，放了很多的糖挺甜的。四少爷呢？蔡会长问，三姨太说守着香儿呢？香儿这孩子真让我累心，年轻轻的浑身是病。
　　三姨太走了。
　　马三步来了。
　　马三步的突然到来让蔡会长喜出望外，只见他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胡子拉茬，人变形似的，但两眼依然有神，仿佛受惊吓一样，望着马三步伸出了双臂拥抱了她，那情景如饥似渴，我太想你了，嫁给我吧。马三步没命地吻着，喘息着。
　　马三步不停地拍打着她，摸到了她的伤口，马三步一愣，你负伤了？
　　蔡会长说，没事，擦破一层皮，就快好了。马三步始终认真地端详着蔡会长，三姨太走了过来，小蔡小蔡。蔡会长没吭声，马三步急忙躲了起来。等了半天三姨太也没进来。
　　蔡会长说，你看你，这要是让三姨太撞见多不好。干什么呀？
　　马三步说，反正我早晚要娶你的。
　　哎，你离婚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跟你结婚的，老家我也不回了。
　　蔡会长听了他的话，心里稍稍感到安慰，她穿好了衣服，叠好被下了炕，你去吧，先跟三姨太见个面，就说你刚到。
　　马三步迟疑了一下，接着咳嗽起来，一阵咳嗽之后他憋红了脸，蔡会长走近他给他捶背，关切地，在家没让医生好好看看？你不彻底治好了再回来？
　　没事了，刚才出了汗，风一吹我就好咳嗽，放心，我能行。
　　事实上，他并不出色，蔡会长觉得他在说谎，悲观的念头搅动她的心，她忍住了欲流的泪水，转过脸去，不再看马三步。
　　马三步去了正房，拜见了三姨太。
　　蔡会长猜不透他的心思，惊喜之中。感情的闸门一经打开，泪水便汹涌地滚流下来，心儿急剧地跳动，为他担心，也为自己懊丧，好像又不是，总之，这复杂的心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