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圆满的句号是开始的象征
　　林婷婷回东北探亲要在北京换车，没出发，她就给金辉打去了电话。金辉高兴得一蹦老高，这下可以跟好朋友好好聊上几天几夜了。可是火车到了北京，林婷婷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金辉了，她的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内。林婷婷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又闹哪出戏呢，会不会出啥意外啊？
　　直到夜幕降临，林婷婷才接到了金辉从山东打来的电话，原来，她已经飞回栖云救火去了。林婷婷改变了在北京停留几天的打算，花高价买了张直达冰城的卧铺票，继续北上了。
　　推开家门的金辉被迎面扑来的霉味熏得皱起了眉头，她换上托鞋，把兜子往客厅的沙发上一丢，急忙走进屋去推开了房间和凉台的窗户。
　　厨房的餐桌上，几只没有清洗的碗、碟已经发霉，长出了一层灰色的霉菌，把原来的物质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曾经盛过什么东西。
　　金辉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她挽了挽衣袖，打开厨柜拿出一个大盆，放了大半盆水，又倒了一些洗洁精在里面，把露在台案上的碗筷等用具通通泡入了盆中。
　　抄家似的清理已经势在必行，金辉一边向下扯着床单，一边想着心事，十几年的夫妻真的要劳燕分飞了吗？怎么到这会儿心里却没有了以往的怨恨呢？
　　天色暗了下来，想着心事的金辉被一声关门声惊醒了，她脊背僵硬地立在那里。时间过得真慢啊，似乎等了半个世纪，金辉才感觉到有个身躯挡在了门口。
　　金辉慢慢放下手里的衣物，随手关上了衣柜的门，转过身来。眼前的曹鲁生在暗淡的光线里露出满脸的疲惫，胡子似乎多日没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腮边和下颌，给整张脸抹上了一层黑。只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他瘦了很多，眼窝青而凹陷，双肩明显耷拉下来，增添了几分未老先衰的苍凉。
　　金辉感觉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放了个火盆，热热地烤炙着整个五官，呼出的气都热呼呼的。看着曹鲁生眼中流露出来的无奈和冷静，金辉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把那份无动于衷冲得无影无踪。
　　金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猛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曹鲁生的腰。一声长叹，曹鲁生双臂松软地将她搂在了怀中。
　　这一晚金辉跟曹鲁生像老朋友一样喝酒、聊天，然后各自睡去。要分手了，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这多少让金辉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早晨起来，金辉把昨晚没洗完的衣物洗好晾了出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神清气爽地向中医院走去。
　　金辉的到来在中医院引起了喧然大波，认识她的人都向暗处躲着，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而引火烧身。不认识金辉的人有意无意走到近前来跟她擦肩而过，目的就是要审视一下金辉，好揣摩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金辉一脸的坦然，她走上三楼办公室，敲开了院长室的门。
　　院长听说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曹鲁生的媳妇时，心里生出几分忐忑，他一边倒水一边想着怎么去做金辉的思想工作：“哎哟哟，鲁生的爱人啊，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快、快，坐下，喝杯水。”
　　“院长您好！早就想来认识一下您这位特有能耐的新院长了，一直没机会。我家鲁生可佩服你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有时间你可得给我讲讲您的管理理念，你是怎么让一个即将走入绝境的中医院起死回生的？我想好好跟您学学管理。”
　　院长坐回座位，隔着办公桌用心打量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金辉，放轻语气说：“学管理不是此行的目的吧？你是为传闻来的。”
　　“院长真会避实就虚，都让人捉奸捉双了，却被您老轻描淡写成传闻了。好！我就听听这个传闻如何？”“嗨，没有那么严重。话又说回来了，你们是多年的夫妻，应该互相担待，即使鲁生真的有错，好歹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吧，可不能落井下石啊！”
　　“院长说哪里话呀，我家鲁生不是好好的在上班嘛，什么时候掉到井里去了？再说了，我带石头了吗？”
　　院长愣愣地看着金辉，一时语噻，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看着院长的表情，金辉笑了：“院长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昨天跟鲁生谈了很多。夫妻之间出现问题不是哪一方的责任。我常年不在家，苦了鲁生，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照顾自己，出点问题在所难免。这回我回来是要跟他把离婚手续办了，我俩已经谈妥了。”
　　“真的要离婚呀？你不是在说气话吧？！”
　　“院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拿离婚这种事开玩笑呢。鲁生说他跟小张确实有了一定的感情，我是想来证实一下，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不妨帮他们一把。”
　　老院长搓着两手说：“你看看、你看看！刚才还给我带高帽子呢。我这个领导当得真是失职！出事以后我们只想着维护家庭的利益，却忘记了考虑这个家庭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唉！这个思想工作真是难做呀！”
　　“院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你说。”
　　“您能帮我把小张请到您这儿来吗？我想跟她好好谈谈。”
　　院长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撑着桌子，伸长脖子迟疑地问：“金辉，你不会是在使缓兵之计吧？”
　　“院长，您想哪儿去了，我要是想跟她打仗，还用得着利用您办公室做决斗场啊？我去她值班室大打出手，人还多，多有看头哇。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
　　“千万不能打仗啊，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您放心吧，不会的，我都多大岁数了！”
　　院长拿起了电话：“好吧，我把人给你叫来。”
　　他看了一眼金辉稍有迟疑拨通了电话：“喂，骨科值班室呀，张琳琳在班上吗？噢，你让她忙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找她有点小事，好，我等着！”
　　张琳琳满脸通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走进院长办公室的门，眼前的金辉让她愣在了那里。
　　院长赶紧迎了上去，把她拉向金辉对面的沙发：“琳琳，今天病房很忙吧？”
　　“是……是的！”张琳琳低下了头，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金辉站了起来：“院长，可以借您办公室一用吗？”
　　“好的，你们聊，我去财务科处理点事。”院长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了看金辉，走出了办公室，并顺手关上了门。
　　金辉站了起来。张琳琳倔强地抬起了头，直视着金辉，脸上露出了无所畏惧的表情。
　　“琳琳你好！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金辉一边说着话，一边踱到窗前，向外漫不经心地张望着。张琳琳似乎不相信金辉的话，她警惕地看着对方。
　　金辉接着说：“你和鲁生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爱他。”
　　张琳琳直直地看着金辉依然没有出声，眼圈却泛了红。
　　金辉掏出手机，给曹鲁生拨去了电话：“鲁生，我是金辉。我和张琳琳在你们院长的办公室里，你能过来一趟吗？嗯！快点，我们等你。”
　　放下电话，金辉看了张琳琳一眼，淡淡的一笑：“如果你爱他，我会把他完整无缺地交到你的手里。”
　　张琳琳垂下了头。
　　金辉走过去拉住张琳琳的手，张琳琳的脸红了一下，马上又变白了，她整个身体都在抗拒着。
　　“琳琳，让你受委屈了。鲁生太木讷，他没有尽到保护你的义务，我想以后他会补偿你的。”
　　张琳琳似乎有些激动，她的脸再一次变得通红，然后低下头轻声地抽泣起来。
　　“琳琳，我知道你要比我们小很多，我真的不忍心伤害你，有苦你就跟姐姐说吧，我会帮助你的。”
　　张琳琳这时真的进入了一种痛快淋漓的渲泄境地，她似乎要把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时放开声音，哭得昏天黑地。
　　推开房门的曹鲁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俩位自己爱着的女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金辉从兜里掏出纸巾为张琳琳擦了把脸：“琳琳，别哭了，现在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以后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我相信所有的苦恼都会被不久的快乐冲淡的。现在，咱们都在，你坦白地告诉我，你爱不爱曹鲁生？说话！”
　　正在抽泣的张琳琳使劲地点了点头。金辉看着她的举动笑了，她把张琳琳的手递到了曹鲁生的手里：“鲁生，琳琳比我们小好多岁呀。我希望以后你不但要把她当成你的爱人，更要把她当成你的女儿，你要把没有给我的爱全都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从此做个幸福女人。”
　　曹鲁生的眼圈湿润了。张琳琳又一次搂住了金辉的脖子，泪水夺眶而出。
　　推门进来的院长被眼前的场面感动了，他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夫妻，即使在分手的时候依然给对方保留了一份完美的形象和思念，这种举动何偿不是一种聪明之举呀！
　　“院长，请您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给我们出具离婚证明吧，请把这份证明当成祝福送给我们好了。”金辉看着院长真诚地说。
　　“好、好，我陪你们去开证明。”
　　中午，曹鲁生和金辉、张琳琳找了一家避静的小酒馆坐了下来，金辉点了四样小菜，三人要了一瓶鲁南春酒，一场特殊的酒餐开始了。
　　金辉把倒满酒的杯子分别放到了三个人的面前。
　　“鲁生、琳琳，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今天都是一个开端，未来的生活在等待着我们呢，干了这杯酒，希望我们都幸福”
　　“谢谢金辉姐！”
　　三个杯子碰到一起，一饮而尽。
　　“鲁生，这几年我不在家，也不知道你攒了多少钱，不管多少钱，你都把它交给琳琳吧，家里只有一些我和东哥的换洗衣服，明天我把他们带走，家具你处理好了。我祝你们幸福！”
　　张琳琳的眼圈又红了：“金辉姐，你真是好人。今生能够认识你是我的福气，你就收下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吧。过去我曾经怨过你，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女人，你把曹主任一个人扔在家里，有时候工作忙了他都没有时间吃饭，回到家里又没人照顾他，真的太可怜！”
　　“是啊，人常说‘初恋时不懂爱情’，我和鲁生就是那样。相信经过这次婚姻，我们都会成熟起来的。”金辉给自己和曹鲁生满上酒。“鲁生，我俩把这杯酒干了吧，祝福你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