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傍晚时候，赵君一家人来到快餐店。人很多，他们排着队站在柜台前，小桔陪女儿选着喜欢的食物。赵君的思绪，回到多年前的一天：他与菲菲在这里，菲菲选着喜欢的食物，赵君看着她嘴馋的可爱模样......
　　“我要...我要那个，还有......”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赵君的表情变得紧张不安！他确定听到的声音，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这声音是那么真实，耳熟！赵君不敢回头，激动得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女孩挤到他的侧面时，他才小心翼翼的看清了。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孩，正在幸福地跟身旁的男友撒娇。赵君松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买完东西，他们一家人找到一张刚腾出空位的桌子坐下。没有任何预兆，赵君一抬头与菲菲的目光相遇了！她正和一个男人坐在对面，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脸庞一下映入赵君眼中......
　　几乎在看清后的一瞬间，赵君转头对女儿无力地说：“晨晨，这里人太多，咱们拿回家吃好吗？”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女儿当然看不到他眼中的疲惫与伤感！“那我还要一包薯条！”晨晨坚持的说。“好。”赵君点点头，站起来朝柜台走去。小桔看出赵君的异常，虽然她不确定是为了什么。
　　“晨晨，咱们到外面等爸爸好吗？”她对怀里的女儿说......
　　赵君慢慢走向柜台，低着头，眼前全是刚才与菲菲对视的那一幕。“她好像有一些变化，是胖了，还是......”赵君努力想看清，刚才映入脑海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嘿！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如果......嘿！我真的好想你......”快餐店里播放的歌曲，在诉说着赵君的心事。他多希望此刻，时间和周围的一切，都能够静止下来。让他可以走到菲菲面前，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她的正面，侧面，她的背影，她的手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肩膀......静静的数清她的每一根发丝！来安慰自己隐藏在心中那漫长的思念！
　　“您需要什么？”赵君的思绪，被店员的话打断。他买完东西，转身看到，小桔带着女儿已经在外面等他。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但双腿却无力离开。每迈出一步，都拖着沉重的不舍。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短短的几米距离，对他来说，却走的那么辛苦！
　　“菲菲呀！你有没有在看着我？你知道我多么想回头再看你一眼吗?天呐！我真的好想你......”内心经过短暂的挣扎后，赵君没有回头。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走了出去，抱起女儿大步离开。
　　他想告诉所有人，自己有多么不舍！想告诉菲菲，自己有多么爱她！但他选择把这份感情，隐藏的更深！他只能再一次提醒自己：当你无法改变，更不可能抹去的时候，能做的只是深深隐藏！

　　某个地方、某个房间，一个小伙子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今天收到的两条短信，是赵君误发给他的。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和难过！突然，他冲出房间。跑到对面楼里一间女生宿舍的门口。轻轻地敲敲门后，一个女孩打开门看到他。然后假装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样子，“那谁，我们......”她叫上屋里另一个女孩离开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女孩。她坐在床上，眼框中还有哭过的痕迹。男孩走了进去，女孩把头转到一边，不想理他。男孩慢慢靠近，蹲在她的腿边，看着女孩的侧脸。说：“无论今天的事是真是假，也不管谁对谁错，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女孩转过头，她冰冷的表情已经融化，双手抚摸着男孩的脸，他们相拥在一起......
　　“宝贝！你知道吗？今天我突然想到，如果多年以后，我只剩下思念你的权利，会有多么可怕！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不要错过现在，能与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男孩在女孩耳边轻轻的说。然后表情露出几分伤感，他想到了那个发错短信的男人。

　　赵君躲在安静的角落里，抽着烟。他的样子开始变化：30岁、40岁、60岁......心中的爱，始终隐藏着。但眉宇间的忧伤，一直都在，他无法抹去！
　　深夜，街上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小雨声，像是在轻轻的诉说。
　　医院里，还是人来人往。谁都无法阻挡，生老病死的降临！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赵君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小桔。她已经被送到医院好几天了，现在只能安静的等待，生命结束！
　　赵君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本来就消瘦的脸庞，添上深深的皱纹，更显的憔悴！
　　赵君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他看着陪伴自己一生的妻子，将要离去。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即将被抛弃。
　　小桔的脸在氧气罩下，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沉重！赵君握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很辛苦？你还有话要说，是吗？”然后轻抚着小桔安静苍白的面容。“走吧！”赵君努力说出这两个字后，一副痛苦不舍的表情，泪水小心翼翼的藏在眼角，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一直在为晨晨的事，觉的愧疚！是吗？其实我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你对我......”赵君哽咽一下，忍住泪水，深深的呼吸着。“你在等我的原谅是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呀！你不知道有我多么感激你今生在我身边的陪伴。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生活不再尴尬，你给了我拥有的一切，但我却没有对你说......”赵君声音颤抖、挣扎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
　　“对不起！”赵君用干枯的手捂住眼睛，但泪水还是顺着深深的皱纹流了下来。伴着一声声年迈、低沉的哭泣声。
　　一会儿，赵君平静下来。他没有看小桔，低着头轻声的说：“我心里有一个秘密，它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我恨过，怨过，曾经是那么的愤怒！但我从未后悔能拥有那段回忆。”
　　赵君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愧疚地看着小桔。然后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这座城市越来越年轻了。但物是人非！赵君看着窗玻璃上，映出自己苍老的面容。他的思绪回到许多年前的一个海边公园......

　　两个年轻人坐在坝堤上，女孩幸福的依偎在男孩怀里。夜空中繁星点点，海浪在他们脚下轻轻地撞击着，微风温柔地抚摸着他们青春的脸。
　　“赵君，我要听好听的。”女孩开始撒娇。男孩看着怀里的小脸，笑着说：“菲菲真漂亮！”
　　“嗯，不是这个，是三个字！”女孩不满意，继续撒娇。男孩摇摇头，沉默了。女孩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问：“怎么了呢！”
　　男孩看了她一眼，说：“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女孩得意地回答：“对呀！所以你要更努力，要比别人对我更好，才能得到我。”男孩没有说话，避开女孩的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孩又急忙解释：“才不是呢！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们之间的是爱！”听到女孩说出那个字，男孩的心颤抖一下，但依然看着别处。女孩看了看他，把头转到一边，一副生气的表情。
　　一会儿，男孩转头看着女孩。她偷瞄男孩一眼，“哼！”把头转到一边，继续生气。男孩将她搂在怀里，她不情愿的轻轻推着男孩，低着头，瘪着嘴，泪水从眼角渗出，顺着她光滑的肌肤滑落......
　　看着女孩的眼睛，男孩分不清那美丽的背后是单纯还是谎言，但都不重要。捧起女孩的脸，吻着她滑落下的泪水，然后慢慢触碰到女孩的嘴唇，当女孩将丰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的时候，他哪里还有力气去争辩，是真是假，谁对谁错！

　　年迈的赵君闭上眼睛，无奈地对自己说：“天呐！她竟会如此让我着迷。”然后看着窗外，轻轻地问：“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他的目光想搜寻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那双忧伤的眼睛，开始变的模糊，看不清。里面满满的泪水在颤抖！赵君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他的嘴唇微动：“我祈求能与她再次相遇，哪怕还是那么短暂！”
　　沉默了一会儿，赵君掏出香烟，拿在手里。他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小桔。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向洗手间走去，带着他漫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