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庄稼>七、打场

七、打场

作品名称:庄稼      作者:庄稼汉子      发布时间:2015-01-09 09:52:49      字数:3363

  刘密老婆先在小铺门口站定,问:“他嫂子,你家存金咋不见人?留你自己忙个大中午,怪热的。”
  “割麦去呢。”杏芬嘴角挂出些厌倦的神情,“平时也没有啥买卖,一年就这几天好日子。”
  杏芬打个哈欠,汪着眼泪问:“婶子,你有事?”
  “是有点小事。你家有什么样的化肥?有没有广告上说的那种什么来着?”刘密老婆使劲想着。“对,是......”
  “什么肥都有。”杏芬截断她的话,“在东屋,我领你去看看。二胺,复合肥,有俄罗斯产的,有美国红粒。今年都施这种灰粒的,就是贵点。”
  刘密老婆说道:“不要看啦,再给我拿点薄荷糖。这东西清口,含在嘴里凉抖擞的。快点称,怕掌柜的等不急呢。”
  眼看着刘密家要走出门去,就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骑着门槛的空当,又补问:“你家的麦子收几亩啦?”杏芬摇着蒲扇驱赶着落在鸡背上的苍蝇,淡淡地说:“才收很少点呢!光指着他爹,我又帮不上。”
  “闺女女婿没来帮着收吗?三娜呢?这闺女还没放假?……”
  不待存金家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刘密火刺刺地喊:“你走不走啦!这么忙也到哪里哪里扎根。”刘密老婆讪笑着冲存金家说:“看看俺掌柜的,都火啦!就这个死脾气,没有改。”这才仿佛把脚从泥潭里拔出来一般,嘴上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说着:“走,走,急火不迭。”
  出门去又折回来,把忘在柜台上的薄荷糖塞进口袋。

  傍晚,夕阳坠入遥远地平线,黄昏如大型幕布,层层叠叠的将田野掩入黑暗,声息远去,大地开始变得清悠而旷凉。
  收割的麦子装上车,大绳在空中“倏”的划出优美弧线,车辆摇晃着出发了,一座座金色的小山在朝着村庄移动。
  晚饭后,场院上的活还将继续。
  存国放下扛着的铡刀,接过三青手里的马灯,拴在一柄火叉上挑起来。陈爱君扑闪着扫帚滚着场院上的尘土。铡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粼粼的银白,如条僵死的带鱼。麦个子幽然的散发着青草香,抱在手中,还能感受到白天阳光炙热的余温。
  在敞开的铡口下,“嚓”的一声,麦个子身首异处。三青把麦穗子挑到场院中央,陈爱君将麦秸抱到场院边上。这样铡下去,不久,场院上就堆了厚实的一层,场院边也垒起膝盖高的麦秆墙。
  一轮月不知道何时升上原野尽头,大如面盆,红橙如血,微光孱弱,大地愈加朦胧。星星点点的灯光底下,此起彼伏的传来翻动麦子的“索索”声,铡刀欢快的“嚓嚓”声,以及人走动的窸窣声。
  夜晚的风有些微醺,但还是夹杂着些潮湿的凉露。
  存国抬头看看深邃的天空,擦去额头上的汗,又转头望望铡成小山似的麦堆。劳累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充满了无声的欢欣。
  又是个晴朗朗的好天。
  存国早早到场院来,清扫完毕,把麦穗子均匀地摊开在场院上。通往田野的路上,已经有人家赶着牲口往坡里走,人都朦胧着眼,抽着烟,一副焉头耷脑的样子。牛都慢悠悠着,四蹄疲垂,像用钝的刀具。少了昨天勒都勒不住的锐利。
  存蛰开着拖拉机,小收割机上挂着麦棵子。“嘟、嘟、嘟”地摁喇叭,前面拉麦子的牛车忙往路边闪开,一溜烟似的超过去。
  河南地,继续。
  存国吹了口气,拿镰下地割起来,看到大强邋遢着没睡醒的样,就说:“麦收时就要紧精点,等过了这阵子缺的觉再补上呗!”大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无奈地说:“真累,一晚上没歇透,跟没睡差不多。”存国说:“坚持坚持吧。”大强说:“不坚持有什么办法。哈——”又个懒腰,就带出眼泪。
  收完河南地麦子,已是第三天,两家又忙着点种玉米。
  王爱贞领着孩子走过来,陪着满脸小心地对存国说:“看到你家的拖拉机在这里停着,能不能先给拉趟麦子?”存国看看陈爱君,见她没有说话。存国就去发动拖拉机,朝王爱贞家的地块开过去。
  王爱贞家的麦子,昨天找人拉了些,剩下的,平溜溜的装两车正好。存国往车上使劲装着,到后来,存国对王爱贞家的小孩说:“你上去踩车。”
  小孩哪能干动这样沉重的活计,搬扯不动,王爱贞只好叫孩子下车,亲自上阵。都装成山尖那样高,孩子哪能抛上去。麦个子就天女散花般的纷纷落下,将小男孩砸倒地上,男孩就抽抽嗒嗒哭起来。
  存国看在眼里,对小孩说:“你往车边上拖吧。”孩子就拖到车边上,存国用火叉给挑上车顶。王爱贞在上面故作轻松地吆喝:“要是装不完,剩下些,我和孩子用车弄回家就行啦。”
  存国看看停在地头上那辆脚蹬的小三轮车,皱皱眉,没有说话。存国搭上缆绳,使劲的绞紧,拖拉机装个满当,像个吃撑的大蜘蛛。再返回来,天就快到晌午,热风裹挟着刺眼的阳光,从远处飞扑过来。

  存样家的麦地都种了大半。
  存国对存样说:“干得这么快。”正在点种的陈爱君就骂他:“真是爱揽闲事,自己的活还不够干。”
  存国说:“我愿意呀!再说,谁没有点难时候?”
  陈爱君沉着脸说:“就你好,活雷锋。”
  存国感到嗓子眼冒烟,只是加快速度。
  刘兰英追过来问:“你家二强再有一月考大学了吧?”谈到二强,陈爱君就把刚才的话忘掉,接上话茬说:“快了,也不知道烤成个鸡,还是烤个毛。”
  “看你说的,这孩子上大学是手拿把攥的事。哪像俺家那个。”刘兰英着瞅着大强,压低着声说:“这些日子,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现在的青年,这样的还不算好。不给你惹饥荒就挺好啦。该找个对象了,还没有给提的?”
  说道这些,刘兰英叹口气说:“有人给提几个,他不看,也不知道打什么谱。”

  收割完南园,高高低低的麦垛,把场院装扮成壮阔的海洋,波峰稠密,低谷连绵,清透的麦草香味如粗狂的急雨。
  存国坐在麦剁上贪婪的吸着,真好啊!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安然。在心里盘算着,今晚上打完这场,就有多半的麦子入囤了。各家又开始铡场,声音不再是激越和匆促,经过这几日的淘洗,多了些不慌不忙的稳重,还掺杂着种操胜券者的从容。
  抬眼向远处望去,灰白的路在夜晚里如条弯曲的蛇。
  杨彩云拿着笸箩和叉走在前面,陈爱君拿着扫帚和挠钩紧随其后。大强骑摩托车开着明晃的车灯跑进了场院,存样从后座上跳下来叫道:“脱粒机随后就到。”
  存社扛着四叉子和存兵走过来,在场院边上,两人站着使劲将剩余的半截烟抽完。艾香空着手,小跑着越过沟渠,红菊扛着扫帚和叉往这边走,刘兰英看到红菊戴着围巾,才想起忙乱中忘了拿,快步地跑回家去找。
  两眼通红的存宾开着拖拉机,后面挂着脱粒机,车上装着皮带和大桶随后跟过来。
  没多时,场院上就汇满人。
  存样帮着存宾按机器,其余的人说着闲话,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机器“咕咕”地冒着黑烟,像个上不来气的痨病人。存宾麻利的摁住油门,加速,加速,机器就“嗡嗡隆隆”开起来,存宾挂上皮带,脱粒机接着也“呜呜”地转动起来。机箱里面剩余的些麦粒和小石子就弹跳着打在板壁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残留的尘土飞扬而出,霎时,机器的轰鸣将周围声息淹没。
  存国和存样早早地蒙了头,等候在入口旁,将麦穗拨到机器的簸箕口里。陈爱君手持抓钩,将结实的麦垛刨开。其余的人拿着叉,将麦穗挑到存国和存样面前。
  当麦粒子像金色的溪水纷纷涌出,三青领着小青在脱粒机另侧,往外端麦粒。存农戴着斗笠,拿着四叉子,将喷出来的麦瓤挑到场院边角去。
  机器像个发狂的怪兽,打着旋的往里吞咽着麦穗。
  沉甸甸的麦穗排山倒海一般涌过来,劈头盖脸,像结实的鞭子抽到脸上,存国扭着头躲避着。存样被飞过来的麦穗埋掉,双手像溺水人,使劲地拨拉着钻出来。刚刚露出头,又是一大堆麦穗泰山压顶地盖过来,只好拿胳膊护脸。存样忙乱的有些招架不住,大强就上来拍拍他肩,替换下他。
  存样忙过来替下陈爱君,陈爱君又拾起笤帚,往前清扫着。三清和小青负责端麦粒,看着麦粒源源不断往外淌,小青开始还觉新鲜,到后来脸上就渗出汗,步子也跟着踉跄起来,有几回差点摔倒。刘兰英忙过来端麦粒子。
  麦瓤子松松散散,虽然不再沉甸甸,但是要拿很大块地场来存放。存农眼前就堆成个小山包,新麦瓤还在源源不断地的喷出来,只好使劲往高处挑,艾香过来帮着往两边倒。
  麦子垛越来越小,脱粒机终于“嗡嗡”的开始抽空状态,存国拿着木掀将地上的土和麦粒子往脱粒机里填。存农和艾香忙闪到一边,其余的人都停了手。存样过去停了机器,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耳朵像两片木头,仿佛机器依旧在轰鸣。存宾睡意朦胧的从麦堆上走过来,含含糊糊地问:“打完啦。”翻着腕,就着微弱的灯光看表。
  “快来喝汽水。”大强招呼着。存样分发着烟。每个人都搓着汗喘息着。妇女都聚到麦堆前,陈爱君抓起麦粒咬在嘴里,对刘兰英说道着今年的麦子真是管打,估摸着一亩能打一千三。
  “哪里有那么多,一千斤就不错啦。”刘兰英说着,分汽水。“小青呢?”杨彩云问。“在这里。”三青叫道。却见小青早倚在麦草堆上,身上盖着件破大袄,睡得正香甜。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