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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亲人(二十八,大结局)

作品名称:毫无优势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5-01-04 15:46:32      字数:4847

  “给你讲一个有关乔尔迪的故事,”只听我的父亲说道,当我们一起往前走着时。此时他正在做一次所谓的例行检查,也就是到这座建筑的不同地方去打卡记录时间。然后他就会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收拾那里的地板。“乔尔迪喜欢顺手牵羊偷拿一点木材或者别的什么趁手的东西带回家去。比如几只大木箱子或者别的什么零碎东西。只要是他觉得这些物件日后可备不时之用,可以用作修缮家屋或者在屋后搭一座木棚子等。这样在一天的晚上他就搜罗了一大堆的各样物品,天黑之后就走出去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自己的车后厢中,以待工作结束以后就可以把它们都带走了。然而他自己却并不知道,可是汤姆正在办公室之中,恰好站在窗前正注视着他所做的一切。汤姆没有把车开来,他的妻子把车开走了,到某处去办什么事儿了,汤姆是步行来做点什么事的,或者来拿他忘记带走的什么东西。就是碰巧了,他就看见了乔尔迪的所作所为,他就等在那儿一直到看见他完成工作走出来,然后就走上前去迎着他说道,嗨,他打招呼说,嗨,你可否让我搭个便车把我送回家去。我老婆把车开走了,他说。这样他们两个就一起上了乔尔迪的车,这时周围站着许多知道真相的人都在窃窃私议,而乔尔迪则慌了神说话语无伦次汗下如注,汤姆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坐在那儿嘴里吹着口哨,乔尔迪则手忙脚乱中连钥匙都插不进打火开关里了。他示意乔尔迪开车把他送回家,自始至终连一个子都没说。也始终没有转回头去看车后厢。他根本就不打算这么做。就让他汗流浃背好了。而第二天他把这一切告诉了周围所有的人。”
  从这个故事当中很轻易就可以听出许多的情况来,可以设想在管理者以及工人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和谐而轻松的关系,一种互相的忍让,甚至是彼此体谅各自的苦衷。而且实际上的确存在这样的谅解,然而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不存在很深的积怨与仇恨,当然更包括冷酷无情以及许多欺瞒的行为。但是适时地开一个玩笑放松一下还是非常必要的。在夜间工作的人们经常会聚集到我父亲的小屋里来,就是守夜人的房间,在大多数的天气之中——但是在极端酷热的晚上他们会到大门外去——在这儿一起交谈抽烟,没经允许抽空跑出来。他们会谈论一些玩笑话,关于最近发生或者数年之前的事。他们会谈起早已不在了的人被人戏弄或者戏弄别人之事。有的时候他们也做极其严肃的谈话。他们会争论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魂这样的事儿,争说某人声称自己的确曾经碰见过鬼。他们也讨论关于金钱方面的事——谁挣到了钱,谁丧失了钱,谁一天到晚只想钱却没有钱,还有人们一般都把钱藏在什么地方等。我的父亲数年之后把这些谈话都告诉了我。
  一天晚上有人提出一个问题,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有的人回答说,当你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你可以随处瞎逛,可以在夏日里下到河里去,冬季里可以在大马路上玩曲棍球,你可以只关心这些而无忧无虑,随处闲游度过最美好时光。
  或者当你依然年轻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责任四处云游。
  或者当你刚刚成婚,你是如此热爱你的妻子,以及稍晚一些时候,你的孩子们还小,四处跑动之中,还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如人意的迹象来。
  我的父亲这时开口说道,“恰在此时。我认为恰在此时就好。”
  他们就追问他这是为什么。
  他就回答说因为此时你还没有老去,没有天塌地陷之事让你一时承受不了,但是由于年岁的关系已经能够看明白,许许多多你这一生中想要的东西再也不可得了。难以解释究竟为何身处这样的情境之中还能快乐起来,但是有些时候你的确会因此而感到快乐。
  当他告诉我有关这一切的时候他说,“我觉得这是因为有人陪伴而感觉高兴。直到那个时候我一直是独自一人过活。他们这些混蛋的确都不是些好种子,可他们却是我遇见的最好的家伙们。”
  他同时还告诉我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他刚刚开始在玻璃厂里工作,午夜时分下班出门发现外面飘飘扬扬下起了暴风雪。大路上早已下满了雪,风卷着雪花迅疾肆虐着,铲雪机早晨之前不会出来的。他不得不把车停在原地——即便他铲雪把车从雪堆里弄出来怕也对付不了这糟糕的路况。他就开始步行回家。这段路程大约要有两英里远。踏雪步行极其艰辛,还得冒着纷纷扬扬不住落下的雪花,还要顶着狂风从西方凶猛地吹来。他在那天晚上刷洗了好几处的地面,他早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这份工作。他在外面穿着一件厚实的外套,这是一件军用大衣,是我们的一位邻居送给他的,这个人从战场上回归之后就再也用不着它了。我的父亲也并不是经常把它穿出去。通常情况下他身穿的是一件防风大衣。那天晚上他之所以穿着这件大衣,是因为气温骤降比往常的冬天都冷,而且车里面没有暖风可提升温度。
  他感觉脚下沉重得不行,顶风冒雪奋力前行,到离家还有差不多四分之一英里之处,他发觉自己再也寸步难行了。他就那样孤独地站在一个大雪堆中,无助的他再也迈不动一条腿了。他简直忍受不了狂风暴雪的袭击了。他疲累至极像是全身都散了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他此时此刻想到了死。
  他会留下一个因病致残的妻子,自己死后她会病卧在床无人照料,还有一位年老的母亲会处于极度的绝望之中,一个年幼的女儿健康状况总是不佳,还有一个大一些的女孩尽管硬实一些开朗一些,可是她经常是看上去自负满满神秘兮兮有些靠不住的样子,另有一个儿子自信他足够聪明足可依赖,可他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的身后会欠下一大笔债,甚至在他最终下决心推倒那些动物圈舍之初就已经欠人许多钱了。它们会一直立在那儿——松木柱子上缠缀着松松垮垮的铁丝网,1927年夏他从奥斯丁沼泽地砍回的这些木柱——见证着他的事业终成一片废墟。
  “这就是你当时所思所想的一切吗?”当他给我讲述这些时我问他道。
  “难道想这些还不够吗?”他说,接着又继续给我讲他是如何艰难地把一条腿从雪堆中拔出,然后又拔另一条腿:他终于迈出了那个大雪堆,却发现再也没有比这还深的雪了,又走了不长的路,就来到一片松树防风林的遮蔽之下,这是他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所种下的。他终于回到了家中。
  可我的心中是想问他,他想没想到自己的一生,那个曾经在布里斯的小河旁下绊索捕捉动物的小男孩,那个走进书店里去要买“雪白的笔记本”的高中生,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在奋斗?我的意思是想说,那么他现在生命中唯一的就是为了对别人有用吗?
  
  我的父亲总是说他一直都没长大,直到他去玻璃厂里去工作之后。他从不想谈起自己农场上所养的狐狸,以及皮毛生意,直到他年老以后可以很轻松谈起许多往事以后。然而我的母亲,由于持续严重起来的周身麻痹而不能动转,却总是迫不及待地在回忆着松树旅馆,有关她那些朋友们以及挣到手的那些钱。
  
  而我的父亲,事后证明,还有另一桩营生正在等待着他。我所要说的是关于养殖火鸡的事情,这发生在他去玻璃厂工作之后,而且一直延续到他过了七十岁还要多的时候,而且这桩事情对他的心脏打击很大,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得不整日焦头烂额吆喝着忙于驯化调教共约五六十磅重的大鸟。正是在放弃这项工作之后他才从事写作的。他开始写一些回忆录之类的东西,然后把其中一些内容改写成小说,他把它们发表在一家当地很好却极其短命的杂志上。而就在他去世之前不久他刚刚完成了一部有关探险者生活题材的小说,名字叫作“麦克格里戈尔夫妇”。
  他告诉我说写作让他自己感到异常惊讶。他惊讶于自己完全可以做这样的事情,惊讶于做这样的事情让自己感到很快乐。恰像是感到他在这方面很有前途一样。
  这里是选自“父祖们”之中的一个片断,是我的父亲所写的关于他自己的祖父托马斯.莱德劳其中的一部分,就是那位十七岁时来到莫里斯小镇上拓荒,而被安排于小木屋中做些烹饪活计的那同一位托马斯。
  
  他是一位身子单薄的白头发老人,头发较长而稀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甚至可以说太苍白了,因为他患有贫血症。他长年服食维塔矿砂,一种广告上疗效显明的药品。这必定是很有效的,因为他活到了八十多岁年纪……当我初次接触他的时候他已退养到村庄里,而把自己的农庄租给了我的父亲。他会经常到农场上来,或来看望我,我是这么觉得,而我也会去看望他。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散步。很有一种安全感受保护的气氛。他谈起话来比爸爸要轻松多了,而我却想不起我们都谈了些什么。他对事物做些解说的时候就像他自己当时刚发现了那些事物一样。也许是他看这个世界的眼光就是发自一个儿童的角度。
  他从不粗暴地讲话,他从不说这样的话,“给我从篱笆上滚下来,”或者“注意脚下小水洼。”他宁愿让孩子自由随性发展,因而我也就得到了这样的教育。行为上的自由度也就意味着产生一定程度的谨慎。当你受到意外危害之时必有会有及时而不过当的关怀体贴。
  我们一丝不苟地缓慢散步,因为他不能走的很快。我们收集一些小石头,上面有另一个世纪各种古怪生物的化石,因为这片到处是砂砾地面的乡村多的是能发现这样的小石块儿。我们每人都有各自的收藏。当他死去以后我就继承了他的收藏品,我把这两份丰富的收藏保存了许多年。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一根纽带,我极不情愿与这份联结有所割离。
  我们在一起沿着铁道线附近散步,来到一条很大的路堤前,上面有铁道横跨另一条铁道及一条大河。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石头以及水泥拱桥。一个人站在上面可以俯视下边数百尺深处的另一条铁路。后来我又去到了那里。奇怪的是这座拱桥却缩小了许多;铁路也不在它上面穿过了。心跳的感觉依然还会有,但是从上面看下去也不那么深了,那条小河也显得小了许多……
  我们去附近的锯木厂,观看锯末乱飞嘶嘶嘶作响锯木头的场景。这是一个所有品种烫金木制品流行的时代,不但是用作装饰屋檐、长廊,以及所有用得着装饰的地方。这里有许多种类各样有趣形状的废弃木片,这些你可以把它们随意带回家去。
  到了晚间我们就去火车站,也就是老的“大旅行箱”,或者叫“黄油和鸡蛋”,这在伦敦无人不知。你可以把耳朵凑在铁轨上,能听到遥远传来的火车隆隆声。接着是远处传来一阵汽笛声,随之空气都将要振颤起来一样。汽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只见一列火车喷云吐雾而来。大地随着颤抖起来,天空中一好像敞开了一个缺口,这个庞然大物迅即滑过身侧,随之一声刺耳的刹车停了下来……
  在这儿我们取回家每日的晚报。这里还有两种伦敦的报纸,自由报以及广告者报。广告者报是民进党的报纸,而自由报是保守党的报纸。
  这两者之间决无达成妥协的可能。或者你选择对了或者你选择错了。我的祖父是一个来自老乔治.布朗学校的好民进党分子,因而他选择的是广告者报,而我同样也成了一位民进党分子,这个身份一直延续到今天……而就是在这种最优秀的政府系统的运作当中,组阁的可能只好按照那些小民进党或者小保守党们达到投票年龄的数目来定了……
  列车员一把抓住车厢门踏板边的一个把手,只听他喊道,“放行!”接着就挥舞起一只手臂。蒸汽成喷射状激射而出,火车轮扎扎而动闷声驶向前去,移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经过了路标,经过了畜栏,驶上了拱桥,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如淡出了星河一般,直到整列火车向着北方消失在未可知世界的某个地方……
  曾经还有另外一个来访者,与我同姓名来自多伦多,是我祖父的一个堂兄。这可称得上是个人物,据说是一位百万富翁,然而见到他却令人失望,一点都不起眼的一个人,仅仅是稍微有些白净有些优雅脸上泛光的我的祖父的另一个翻版而已。这两位老人坐在我们家屋前的槭树下一起交谈着。或许他们就像所有的老人们一样谈起旧日的时光。我小心翼翼地躲在他们的背后倾听着。爷爷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委婉地暗示着,小孩子们可以被看见在眼前玩可是不该出声打闹才好。
  有的时候他们用自己所从自来地区比较粗犷的苏格兰方言交谈。然而却并非是带有浓重口音以及儿化音的苏格兰口语,正如我们经常从一些歌手和搞笑戏剧家口中所听到的,而是一种更轻柔更直白、甚至有点像威尔士或者瑞典口语的说法。
  
  引用到此我觉得最好是就此打住了——我的父亲当时还是一个小男孩,他不敢贸然太靠近他们了,而这两位老人坐在那儿整一个夏日的午后,就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下面的椅子上,这棵树自古以来就浓荫遮蔽着我祖父母农场上的家屋。在那儿他们以自己孩提时代的方言交谈着——这种方言当他们长大之后就摒弃不用了——由而他们的后代之中没有人能听得懂。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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