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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机场 第四章(4 )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4-12-30 21:38:11      字数:3570

  第四章(4)
  
  世人都晓得秦少游有一阕著名的《鹊桥仙》词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话虽是这么说,可真要是把一对儿还正在热乎着的恋人,生生地就给拆开了弄到两下里去,完了还不准人家互相再惦记着,这事儿搁谁那儿,要说是叫人不难过,那可都是真难。就说那牛郎织女,虽也是银汉迢迢阻断,可毕竟人家玉皇大帝老先生,还是准了他们俩每逢七夕,便有了一座鹊桥暗渡,而那王母娘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去管得那么细。可在咱部队里,那阵子倒还没有像玉帝那样,来上个什么人性化管理,一纸调令,就把秦敏给调到了胶县机场卫生队,看那架势,像是也没打算着以后,就还能把眼睛给闭上,还真有那么个铁了心,就是要去一管到底的劲头儿。
  晚上晓明去到通信二连,把秦敏叫到了家里。一进了门儿,秦敏就伏在了晓明的肩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身子像是一片在瑟瑟秋风中强挂在枝头上的残叶儿,簌簌地抖个不住。
  晓明被她哭的心酸,忍不住陪着秦敏一块儿,也落下泪来。过后好一阵儿,晓明才扶开秦敏还在抖个不住的肩膀儿,像哄着一个不愿离开妈妈去幼儿园的小囡囡一样,细声细语的劝慰着:
  “秦敏,你别这么哭,胶县这么近,想他了就悄悄到我这儿来一趟,我去把他给你找来不就得了。”
  晓明知道,她的这话,其实那就是白说,最多仨俩月,晓东也就得打道回府了。原本是指望着,用不了多少日子,晓东能给提成个干部,到那时候,俩人儿就可以大大方方儿地在一起,谁也管不着,谁也说不出个啥了。可这事儿却是出的,不赶前也不赶后,正攒在个哏节儿上,晓东不但干部提不成了,怕就是连这兵,也都当不了几天。说话这就又到了部队一年一度的老兵复退,到了那时候,就算是秦敏能脱开身,大老远地从胶县跑来这儿,可你叫晓明到哪儿去把晓东给她找来呢?
  按说这俩人,也就算是特别小心地把这事儿给掖住了,好长时间,除了最知己的几个朋友,就连秦敏她们班长,虽是连队领导反复地指示她,要她对这些个女兵严加管理,也还都毫无察觉。可架不住就有那么些个鸟人,专爱钻墙瞜穴地去刺探人家的隐私,比现今的那些个狗仔队还要惹人生厌。秦敏不过才是个小当兵的,就算长得漂亮点儿,可也没招谁惹谁,不像是现在的什么明星大腕儿之流,虽说是个个儿都那么光鲜风光,可说不定哪天就把个什么粉丝拥趸,小报记者啥的给惹恼了,便使上一杆连拿破仑都打怵的,称之为可以顶三千毛瑟枪的生花妙笔,抠出点儿甚至是造出点儿粉色花边的事儿来,就是想恶心恶心你。
  秦敏他们连里,有个北京兵,说起来,那还算是晓东的个老乡。去年秋天才刚提成干部,此后不久,就涎着个脸皮自己提出来想和秦敏好,可人家没搭理他。在秦敏那儿碰了个软钉子。他这就怀了要置人于不复之境的恶意。偶然一次,被他瞅见了秦敏和晓东在白沙河聚面,他这儿就觉着是有了可以泄愤的机会,从此就开始盯秦敏的梢。也总算是他把功夫使到了家,前不久一天,他瞧见秦敏朝白沙河那边去了,估摸着她这是又是要去那儿和晓东见面,就叫上了连里的几个闲人,说是去散步,却引着他们到了秦敏和晓东常去相聚的地方,这后面的结果,就成了今儿这个样子。
  不一会儿,晓东气喘吁吁地也来到了晓明家里。晓明躲了出去,从外面掩上门,把他俩留在屋里,自己去了卫生队。
  晓东手足无措地呆呆站立在外屋中间的地上,俩眼儿直勾勾的望着斜倚在沙发上,已经哭成个泪人的秦敏,却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甚至连走上去,抱一下秦敏,说些个安慰的话儿的念头,也是在心里慌慌地不知道该不该去那么做。其实,要真说起来,晓东这功夫心里的痛,未必就比秦敏的少点儿,只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也就连哭上一场的机会,似乎也是得不到了。
  终于,秦敏止住了哭泣,向晓东伸出了两只手,晓东赶忙上前一步,跪下身子紧拉住秦敏伸过来的手,把它紧紧地挤在自己的两手中间,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又向前俯过身来,把头埋在想要靠住他的秦敏的臂弯里,不敢抬头看她。他后悔此前只想着自己很快就会提成干部,胆儿也就逐渐大了起来,总忍不住会一次次地把秦敏约到白沙河边儿,忘记了整个机场里,就只有不多的几个女兵,有上千双眼睛,都在那儿有意无意地盯紧了她们。
  晓东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
  “全怨我小敏,我把你给害了。”
  秦敏紧紧抿住嘴,一边儿还在抽泣着,一边把晓东从自己的膝前向上拽着,见拽不动他,就两手捧起晓东的脸,虽还是泪眼婆娑,却是在直勾勾地盯住了晓东的眼睛,用几乎听不见的小声儿轻轻地问他:
  “晓东,你会来看我吗,不是从流亭,是从北京?”
  晓东的胸口儿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憋得透不过气儿来,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呻吟。
  他一把扯住自己的领口,狂躁地向下撕扯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胸膛扯开:
  “小敏,你信不住我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秦敏伸手按住晓东,可还是固执地问他:“晓东,你以后会从北京来看我吗?”
  这一回,却是晓东开始哭了起来。那是一种低沉,憋闷,像是会在这声音里窒息一样的一阵呜咽。男人要痛到怎样,才会像这样地哭:
  “会的,我肯定会的,小敏,什么时候你要我,我就会来。”晓东车轱辘式地反复地说着这句话,拼命用这句话来压住自己无法止住的抽泣。
  秦敏收回来按在晓东肩上的两只手,长出了一口气,仰身倒向了沙发深处,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强要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却只是徒劳。
  晓东坐到身子一直在抖个不住的秦敏身边来,把她揽到自己臂弯里,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小敏,调你去胶县,你怕吗?”
  秦敏抬起头,望了一下晓东,点点头,马上又摇头说:
  “不是怕,是因为没法儿再见到你了。”说着,就又啜泣起来。
  “不会的,不会见不到的,以后我们会总在一起的。你来北京,我们一起去北海,你不是最想在那儿划船吗?”
  秦敏闭上眼睛,把身子软软地靠在晓东的臂弯里,没有说什么,像是累了,却依然是在哀哀地低声啜泣着。
  慢慢地,两人总算是止住了泪,秦敏拉过晓东的手,把头靠住晓东的心口,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静静地,谁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像是一对儿依偎在草窠里,被寒霜驱赶着的蝈蝈儿。
  其实,晓东自己,也是在心里害怕,怕今夜就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了。
  此后的许多年,喜欢听一些京津一带民间说唱的晓东,每当听到王毓宝唱起那段儿著名的天津时调《秋景》时,就会从她那段在凄凉哀怨的弦子弹拨中唱出的“严霜一场把他的命来追”的一曲吟唱中,想到了他和秦敏,当初在面对着跋扈的命运时,悲切地依偎在一起时的情景,此时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的晓东,依然还会是心潮难抑,潸然泪下。
  秦敏站起身儿来,泪眼婆娑,容颜憔悴,留恋地四下里环顾着这个小屋,像是要把这个小屋里的一切全在心里留住,却没有敢再去多看身边,同样也是泪光飞溅,满面悲戚的晓东,背对着他,柔声地对身后的晓东说:
  “不早了,晓东,你送我回连里吧!”
  晓东愣住了,虽是在耳边上听得真真儿的,却还是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起身过来扳过秦敏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惊恐地看着她。
  秦敏抬起头,双手捧住晓东的脸,踮起脚把自己凑上去,在晓东的唇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又走到水池边的镜子前面,打开水龙头,放满了一池子清水,用手掬起一捧凉水来,浑身战栗着把头埋下去,却久久地无法把手从蒙住的脸上移开。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声哀泣,从她剧烈地起伏着的胸膛里向外迸出来。
  晓东此时已经完全是乱了方寸,他从后面抱住秦敏,想要再去问她,却是被秦敏转身推开。
  秦敏提高了嗓音,一字一顿,不容违拗地又对晓东说:
  “走,送我回连里去!”
  晓东呆住了,僵僵地站在秦敏面前,盯住了此时依然是还在抽泣,却已经是凛然无惧的秦敏。
  良久,晓东才像是从秦敏那布满伤痛的脸上,渐渐读懂了她骨子里的刚强。这时的他,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惊诧和慌乱,脸上重新换上了秦敏曾是那般为之心动的坚毅和阳刚。此时,他也和秦敏一样,是要向所有的人说,要去告诉所有的人,我们在爱着,在坦坦荡荡地爱着。
  把门带好,他们俩把身子紧靠着,晓东用一只手揽着秦敏的肩膀,俩人一起默默地走在白沙村通向内场通信二连的路上,全不去理会这一路上,人们向他们俩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连队还没有熄灯,他们径直地走到秦敏的宿舍门口,俩人四目相对地站在那儿,深情地互相对视着,把惊呆了的连队干部全都逼得躲开了他们,回到了屋里。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俩久久地在那儿站立着,仿佛时间也已经是静止了不动。
  秦敏小声地对晓东说了句:“回吧晓东,记住,从北京来看我。”
  随后,秦敏决绝地转过身,快步进到了屋里,只把晓东留下在走廊里,久久地站在了她的门口。
  在门口,晓东大声地喊出来:
  “秦敏,我会来看你,从北京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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