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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好事多磨(一)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2-07 21:34:12      字数:4327

  蒋家二少爷与石家二小姐的恋爱戏刚刚拉开帷幕,半道上冷不丁冒出几个“跑龙套”的阔小姐,并且一个个如花似玉,有权有势,一时间让蒋纬国陷入了感情纠葛的漩涡中。
  
  一
  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之后,蒋介石在扣押张学良、杨虎城将军的同时,采取频繁调防的手段,借机遣编了东北军和西北军。为了防止与工农红军接壤的陕西再出现类似的容共通共事件发生,蒋介石将嫡系第1军从中原抗日前线撤下来,以整补为名,由他的得意门生胡宗南率领进入陕西,迅速扩充兵力,对中共陕、甘、宁边区政府实行严密军事封锁。
  趾高气昂的胡宗南进入古城西安后,将东仓门一号院作为自己栖身的主要公馆,在这里居住了长达10年之久。青灯相伴中,胡宗南孤影自怜地痛苦徘徊过,为自己不幸的婚姻和爱情波折扼腕慨叹,曾经于百无聊赖中偷过女人占过朋友妻的便宜。胡宗南在这里也曾有过鲜花和笑脸,他不仅成功地促成并且直接操办了“二太子”蒋纬国的婚事,还在知天命之年交上了桃花运,由蒋介石恩准娶下戴笠的女秘书叶霞翟为终身伴侣。这里充满了胡宗南的欢声笑语和凄苦愁泪,他遥控指挥着潼关前线的对日作战,又直接策划了对陕北中共中央首脑机关所在地延安的重点进攻,直到彭德怀司令员率领西北野战军大军压境,他才带着残兵败将如丧家犬一般匆忙逃离东仓门一号院。此后,尽管胡宗南在巴山蜀水间苟延残喘地叫嚣反攻大西北,但却终因国民党政府大势已去,再也没有复返的机会了。
  2001年元月31日上午,我冒着凛冽的寒风,在古城西安曲径通幽的小巷中寻觅东仓门一号院旧址。几经周折,最终在和平门内的古城墙跟找到了汉代大儒董仲舒的墓地下马陵。当年被胡宗南从东西两端堵死的城墙内通道,早已疏通铺成了水泥路面,路北一扇向南开着的大铁门旁边,醒目地悬挂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和平门干休所”的牌子。我绕着这座几亩大的宅院围墙转了整整一圈,发现东仓巷南口向西开的两扇大铁门已经被锁死,门旁的墙壁上仍然钉着“东仓门一号院”的门牌。几十年风雨嬗变,当年的胡公馆早已面目全非,院内的建筑被陆续拆除,代之而立的几栋楼房内,居住着军队离退休高级干部。向南洞开的大门口,不时有悬挂着军队牌照的小轿车进出。唯一能够寻到标记的,是院内孤零零独立的董子祠和比东仓巷路面低出近50公分的洼地。记得1995年我第二次赴西安采访,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巧遇前来查阅资料的陕西省第24中学的郭老师。热情好客的郭女士是地地道道的老西安人,她向我介绍说,解放前她曾经在东仓门一带居住过,时常往来行走于东仓巷至南城墙的路段,站在马路上偶尔回首,就能看到一号院内胡宗南手挽新夫人叶霞翟散步的身影。由此可知,胡公馆旧址的低洼地势由来已久。
  我想进入下马陵探个详细,却遭到门卫阻拦,掏出证件交涉之际,恰逢干休所的政委打里边出来,念及都是当兵的出身,破例让我进院子走走,隔着铁栏栅近距离凭吊董子祠。热心肠的政委还指着那5间雕梁画栋的灰瓦屋脊解释说,这房子是经过他们修葺过的,红漆木柱果然扎眼新。我茫然回顾,不知这唯一保留下来的古建筑物,是否就是胡宗南和蒋纬国当年居住过的别墅。那一刻,我站在董子祠的庙堂前,睹物思人,不禁感慨系之,想那雄霸大西北的“西北王”,曾经在这里被幕僚随从众星捧月般地出将入相,昔日的威风凛凛气势,现如今却随着历史车轮的前进早已灰飞烟灭了。1949年初,假如胡宗南能够听从他的同乡老师、原红13军军长胡公冕的劝告,顺应历史潮流弃暗投明,或者像张学良、杨虎城将军那样,为了中华民族的统一而舍身取义,趁蒋介石赴西安巡视之机策动部下再上演一幕扣蒋好戏,焉何会郁郁而终地客死台湾孤岛?东仓门一号院的胡公馆恐怕也不会被拆除,而应该像耸立于古城中的张学良、杨虎城将军的公馆那样供后人凭吊观瞻,昭示着那段辉煌的历史。
  然而,历史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由特定历史环境中造就出来的风云人物胡宗南,因为走不出蒋介石所投射的政治阴影,权欲熏心地讨好奉迎蒋氏父子,这就注定了他一生命运的悲剧。
  我在东仓门附近追寻着胡宗南和蒋纬国足迹,先后走访了数十名花甲老人,并在西安市政协周斌生主任的帮助下,调阅了《西安市文史资料》第八辑,从凤毛麟爪的记载中寻找端倪,以此相互印证往昔那些街谈巷议的准确性。渐渐地,那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开始有了影影绰绰的梗概。
  当年,蒋纬国初入西安,胡宗南对这位年轻气盛的“二太子”关怀备至,亲自当“红娘”为其保媒。在胡宗南的策划下,于一阵紧锣密鼓中,蒋家“二太子”与石家二小姐的恋爱戏悄悄拉开了帷幕。
  蒋纬国临时下榻在下马陵别墅,有一天闲聊无事,就信步走出大门,在街巷中漫无目的乱转悠,走近一老者面前,主动与之攀谈起来。老者系由河南逃难而来,对古城西安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却信口开河说董子祠是七仙女下凡招婿董永的墓地。蒋纬国听后暗自发笑,笑而生思,对这种来自生活底层的谬误传闻见怪不怪。想那董仲舒虽然贵为西汉胶西王,为后人留下过不少脍炙人口的名著,但毕竟是为文人学士倾慕的偶像。而董永乃一介草民,却因憨厚实诚,在民间传说的故事中有幸被天庭玉皇大帝的女儿张七姐看中,遂动了凡心下界与之结为连理。后因王母娘娘发难,活生生将一对恩爱夫妻拆得“天上人间长相思”。传说虽然荒谬绝伦,但却被后人美化演绎出“会向瑶台月下逢”的天仙配,甚至作为戏曲被搬上舞台演唱到至今仍经久不衰。博览群书的蒋纬国不仅熟知董子祠的历史,同时也更了解民间的戏曲《天仙配》。他被胡宗南安顿到下马陵后,在与石静宜的“才相识,又别离”热恋中,隐隐地感觉到周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困扰着他。他曾经悄悄将石静宜带进住所里幽会,从石静宜的话语中了解到,这种压力和困扰直接来自石家,其父石凤翔一味地固执己见,不仅不给胡宗南一点面子,甚至连他平时最疼爱的小女儿的言语也听不进去,闹得石静宜只好背着家庭偷偷摸摸去谈婚论嫁。蒋纬国曾经不止一次地思想过,他和石静宜这种躲躲闪闪不公开的恋情一日得不到家庭的认可,他们就无异于古戏《天仙配》中的董永和七仙女那样,迟早将会被“人间王母”拆散的危机。每每想到这桩婚姻不愉快的结局,蒋纬国便觉得心烦意乱,胸腔憋闷得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难受。夜深人静之际,空落落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城墙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怪叫,听起来让他头皮发麻,失眠中披衣起床,独坐灯下,孤影自叹的同时,暗自伤感不已。
  蒋纬国近段时间情绪低落,心神不宁,除了恋爱受挫折外,还与潼关前线的战事有关。自从疯狂的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美国政府侥幸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所做的中立梦彻底破灭了,终于在国民的一片呼声中对日本宣战。特别是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美国政府充分认识到中国在抗日战争中所处的战略地位,为了支援中国军队在东部战场上抗击法西斯的野蛮侵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身在亚洲地区的利益,大批美援通过港口源源不断地运抵中国战区。美国总统罗斯福对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心存介意,为了全面了解中国的抗战实况,罗斯福委派总统特使温德尔·威尔基从大洋彼岸飞抵重庆,对中国战场各个战区进行实地考察。
  威尔基原本是律师出身,也是一位政坛怪杰,当年曾作为美国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与民主党候选人罗斯福竞争总统宝座,在大选中得了2200多万张选票,最后以500万张选票之差落选,被罗斯福任命为总统特使。蒋介石为了争取更多的美援,在陪都重庆以空前绝后的礼仪盛情款待威尔基,让这位总统特使一踏进山城就整天在轻歌曼舞和觥筹交错的氛围中喘不过气来。终日出入于各种宴会应酬被搞得筋疲力尽的威尔基,吃饱喝足尽兴玩乐之后,头脑并没有完全糊涂,理智驱使他固执地要到抗战前线去看看中国军队与日本人作战的实况。蒋介石力劝不住,他不让威尔基视察战况惨烈的第六战区和第九战区,却舍近求远,避重就轻安排威尔基到胡宗南的第八战区去走访,其理由十分充足,中国政府依靠美援装备起来的第1军,凭借优良的武器装备和黄河天险进行战略防御,迫使日军望而却步。在威尔基临行之前,蒋介石除了向胡宗南面授机宜外,还特意指派懂英语的小儿子蒋纬国陪同威尔基前往西安附近的黄河岸边视察。
  面对老头子交给的这份苦差事,蒋纬国当真作了大难。他是个讲究实际的军人,深知这几年黄河岸边中日双方均无大规模的战争发生,能够让威尔基观看的东西实在太少,连最起码的战利品都凑不齐。而蒋介石和胡宗南为了讨好威尔基,却暗中授意蒋纬国昧着军人的良知去弄虚作假蒙骗美国佬。蒋纬国的心灵深处在经历了真诚与虚伪的强烈斗争之后,处于顺境中的良心逐渐麻木起来,为了维护他那当领袖父亲的尊严和声誉,思想中具有两面性的阴晦卑琐欲望占了上风,促使他心安理得去造假,从战区各部队收罗来以前缴获的日军钢盔、战刀和军用地图充作道具,集中摆放在前线部队的营区内供美国特使观瞻,他还直接用英文向威尔基吹嘘说是国军组织夜袭队主动出击,强渡黄河从日本兵手中缴获的战利品。蒋纬国这一招暂时蒙住了美国佬,但却瞒不住那些嗅觉灵敏的外国新闻记者,一位记者在参观中信手掂起一顶钢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做纪念。而在另一处战场上采访时,这位记者又意外地发现了签有自己名字的那顶钢盔,以致闹出了天大的笑话。事后,尽管胡宗南严密封锁消息,美国记者最终还是戳穿了这种骗人的把戏。一时间,外界沸沸扬扬,相互流传着蒋纬国在光天化日之下弄虚作假的丑闻,闹的他十分狼狈,感到无地自容。
  蒋纬国闷闷不乐回到西安东仓门一号院,他几次打电话约石静宜出来幽会,石静宜都因家庭约束较严难以脱身。好不容易盼到两人相聚的时刻,一提起婚姻的事情,石静宜就委屈的泪珠盈眶,将头依偎在他的怀里长吁短叹,让他怜香惜玉地紧紧搂抱着情人,心中更加爱得发狂。他和石静宜的热恋几乎到了难以分开的地步,中间却横亘着石凤翔的阴影,活生生将两颗激情燃烧的爱心压抑得直冒青烟。短暂的相会之后,便是长久的分离之苦,他那颗年轻孤寂的心灵备受爱情挫折的煎熬,就像当年在苏州的蔡贞坊害单相思那样,一闭上眼睛,石静宜的音容笑貌即刻浮现在脑际,让他挥之不去。
  饱受相思之苦的蒋纬国,十分感激胡宗南的知遇之恩。胡宗南不仅放下官架子亲自到石府为他做媒提亲,还在幕后策划导演了以舞会友的好戏,让他有机会与心上人石静宜见上一面。在大庭广众之下,碍于石凤翔夫妇的颜面,他和石静宜虽然不敢张狂,却能以眉目传情,彼此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对方心领神会。这种含蓄的爱支配着他的思想,甚至成为一种精神寄托。他与石静宜相处的时候,心情亢奋有说有笑,思维活跃妙语连珠,而当石静宜离开他之后,却又感到心胸压抑无限惆怅,郁郁寡欢啥事情都没有兴趣去做,就连饭菜也吃不香。好酒难喝是因为难得醉一回,好梦难圆是因为难得爱一回。蒋纬国暗自下决心,既然情真意切地爱一回,不论遇上多大的阻力和挫折,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选择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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