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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在西去的军列上      作者:沧海扬沙      发布时间:2015-02-23 18:52:58      字数:17221

  第十一章
  
  军列车厢的阁楼下面,后头是单身汉和何建功住的。前头是身体有病或年龄大的或带小孩的人住的。
  
  米思琦和潘兴旺两人从车厢的阁楼上跐着梯子慢慢走下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何建功面前听候问话。
  
  何建功说:“你们俩到底是啥关系,说说清楚。都坐下说吧。”
  
  米思琦挨着国耀东的铺头坐下。潘兴旺在蓝彩霞的铺头坐下。
  
  米思琦说:“除了老乡关系没什么别的关系。”
  
  潘兴旺冷笑一声说:“呵呵,明明是夫妻关系,非说是老乡关系。你啥意思?”
  
  米思琦理直气壮地说:“谁给你是夫妻关系?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活脱脱一个流氓无赖!”
  
  潘兴旺威胁说:“你骂谁是流氓无赖?你再骂一声,老子把你的嘴撕叉!”
  
  米思琦说:“拿出我是你老婆的证据来,你就不是流氓无赖。你拿啊!”
  
  潘兴旺满不以为然地说:“老婆还要有什么证据。老婆就是老婆呗!”
  
  米思琦说:“拿不出来证据,你就是流氓无赖……”
  
  潘兴旺说着就向米思琦扑过去。说:“我让你骂……”
  
  米思琦眼疾手快,往国耀东左面一躲,国耀东遂即折身坐起,潘兴旺不偏不倚正好一头矢在国耀东的怀里。
  
  “干嘛?想吃奶呀!”国耀东说着,把他又推回到蓝彩霞铺头上。
  
  潘兴旺气喘吁吁地说:“说谁想吃奶啊?我是在打我老婆!”
  
  国耀东漫不经心地说:“你打你的老婆,往我怀里钻什么……”
  
  米思琦说:“你说谁是他的老婆?欠揍!”
  
  米思琦说着朝国耀东的背上抡起了拳头。边打边问:“你说谁是他的老婆……”
  
  国耀东指着潘兴旺说:“是他说的你是他的老婆,我咋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老婆,怪我啥事么!”
  
  米思琦还在国耀东的背上捶着。说:“你还说我是他的老婆……”
  
  国耀东推开米思琦,叫苦说:“我好冤啊!我暖洋洋的一个心窝窝,被一个大男人狠狠地撞了一头,给撞得透凉透凉的;我这好端端的一个脊背,又遭到了一个小婆娘的狂轰烂炸。我得罪我谁了!”
  
  米思琦说着又扑向国耀东:说:“你还说我是婆娘……”
  
  国耀东认真地说:“这个军列上的女士们都是婆娘,不是婆娘来不到这地方。”
  
  车厢里遂即爆发出一阵朗朗地笑声。
  
  米思琦突然像看到一只老鹰的小鸡,畏缩在那里不再动弹说话。
  
  “怎么说着说着还打起来了?你们两个到底是咋回事?好好说!”何建功生气地指着米思琦说,“你说。”
  
  于是米思琦向何建功诉说了她为什么来到了这个军列上的故事。
  
  米思琦现在还不满十八岁。一米六三的身高,留着两条齐腰的大辫子。长方形的脸蛋,白晶晶的面色透着诱人的光彩。柳叶眉下一双像湖水一样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大小适中的鼻子挺拔而俊秀,小而薄的嘴唇彰显出几分清秀和机灵。她的笑声像山涧潺潺的流水声,总是发生在说话声的前头。
  
  她的梦想是当一名演员,但因她没有表演的天赋没能如愿。她想当一名歌唱家,她又没有歌唱家的咽喉。她想离开农村到城市当干部、当工人,她又没有这个人人都盼望的机遇。
  
  她去年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她想复习一年明年再考。但因为家里穷,她爸她妈为了保证她弟弟上学,只好让她回家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挣工分以帮助家庭增加经济收人。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在农村干一辈子。她认为生产队男女不同工同酬,是歧视和压迫妇女的犯罪行为,她认为生产队把她定为半劳力不合理。可这一切都没有地方去申诉、去说理。
  
  她不能忍受拼死拼活干一天,只能拿到值一角钱的五个工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对她是一种摧残和毁灭。既对不起她那张人见人爱的脸,也对不起她苦心经营的辫子和廉价的笑声。更对不起她浑身的才气。
  
  虽然她没有上电影、登大舞台的演技。但在几千人的学校汇演中和全县的文艺汇演中,她都被评为佼佼者。可在生产队里,她的这些才气就没有了一星点的用场。她和那些不识字的女人、不会唱歌跳舞的女人相比,她还不如她们生活的如鱼得水而受人欢迎。她显得是那样的可怜而又可悲。
  
  她看到和她大小差不多的女孩都在农村嫁人生子,她知道自己肯定也是这种命运。目前她爹她娘是想让她给家里多挣几年廉价的工分,但嫁人那也是迟早的事。看到这一切,想想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她恨不得一下子就跳出这又穷又落后的农村,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新生活。
  
  这种机会终于来了。那是十八天前的一个上午。初中时的好同学贺兰,来邀她去城里看花灯闹元宵。贺兰比米思琦大两岁,年前刚结婚,没好意思通知她。昨天贺兰丈夫的婚假已满就回部队去了,今天她闲来无事想起了要好的同学米思琦,就特来邀她一同去城里闹元宵看花灯。既是同学又是闺中秘友,自然无话不说。米思琦看着脸上一直洋溢着微笑的贺兰,羡慕极了。知道她一定很幸福。
  
  米思琦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搞定了。还是个大兵哥,全国人民学习的好榜样!大兵哥一定很帅。要不然他征服不了你,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犯的。”
  
  贺兰说:“小姑娘时候的想法往往很浪漫,但很不切合实际。嫁人嫁人,嫁人干什么?不光是睡觉,更重要的是过日子。什么是日子?作为女人就是相夫教子和油盐酱醋柴。有了这些生活就是幸福的。没有这一切,丈夫的个头长得再高、容貌长得再好看,没有一样能当日子过的。”
  
  贺兰按响自行车的车铃铛,说:“他的个头一米六五,黑的像个非洲兄弟。但没有他给我买的这辆上海产的永久牌自行车,我们俩能说进城就进城吗?这辆永久牌自行车要一百六十五块钱,你一年到头累弯腰不歇息的干活,才能挣得二百九十二个工。两角钱一个工,你不吃不喝光着屁股,也得用三年才能买得起这辆自行车。他矮他黑可他能马上给我一辆自行车骑。
  
  米思琦觉得贺兰的话有些过分。不理解地说:“帅的男人就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带来物质上的东西了?再说,物质上的东西也不一定都非要向男人去索取啊?”
  
  贺兰说:“哪里有那么多帅小伙在等着你。女孩子都要求自己未来的丈夫一米七五标准个,一头乌黑卷发,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风度翩翩,白面书生,能说会道好口才。这些都是妙龄少女理想化的择婿标准,但在现实生活中兼而有之的情况根本没有。只能是一个动听的美好传说而已。不信的话,今天在元宵会上你就不用看花灯了,你专门看看有没有少女梦中的那种男人!”
  
  米思琦笑笑说:“我看他们干嘛?”
  
  “看看有好处,要不然找起对象来心里没底。老觉得到处都是白马王子,又老觉着谁也配不上自己。”贺兰话锋一转说,“嫁人你也快够格了吧,有合适的把自己嫁出去算了?嫁人的感觉真的就是女人的天堂,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个中的滋味了。”
  
  米思琦胸有成竹地说:“我嫁人有一个条件,就是能把我带出农村去。具备了这个条件,再谈其他条件。不具备这个条件免谈。”
  
  贺兰高兴地说:“还真有一个,他是我那口子的上司。说是调到边疆兵团搞什么坦克编练基地,可以带家属一起去。年前回来说是要找个对象带上去的。前几天我听俺那口子说他还没有找上,说不好找。不是姑娘嫌边疆太远太冷不愿去,就是看不上他人。昨天临走时还对我说,如果有合适的给帮助介绍介绍呢。现在不知道找上没有?你要有意思我就去打听打听。”
  
  米思琦说:“倒是符合我要求的第一个条件。只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贺兰说:“我没见过,长什么样不知道。既然符合你的第一个条件,那就先见见看。不见你咋知道长啥样?相中了就谈,相不中拉倒。”
  
  米思琦说:“不过这事要保密。我爹我娘想让我给家里多挣两年工分,不想马上把我嫁出去。说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出嫁就是人家的人了。可你说的这个头还真是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就先试试看吧。他家是哪个村的?”
  
  贺兰说:“离我们那个村有十华里路的潘庄,骑车子一会儿就到。他姓潘,叫什么旺来着,到村里一问保准能找到。”
  
  米思琦说:“那他和你那口子是战友了?他们是搞什么工作的?”
  
  贺兰说:“肯定是战友了。他原来是俺那口子的头,这次他调走后我那口子才接的他的班。说是搞后勤工作的。当兵的事关系到军事机密,不好问得太多太细。再说具体干什么工作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人要对你好。”
  
  米思琦和贺兰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元宵会上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谜语灯笼,挂在大街两旁拉起的铁丝上很是壮观。观灯的人互相拥挤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街的那头锣鼓喧天,有踩高跷的,有扭秧歌的,有划旱船的。
  
  米思琦紧紧跟在贺兰身后,生怕走失了无法回家。她真的无心观看元宵会上的花灯和文艺节目,她在观看所有的男士和成双成对的小夫妻。她用她一米六三的个子当尺子,几乎比量了所有她认为应该比量的人。
  
  比量的结果让她更接近了现实:有三个女的比她高一点,有三个女的高矮和她差不多,剩下的都比她低一点或低许多。年轻小伙七成都比她高,比她高的小伙中间,一米七五以上的有三人,一米七以上的有十五人,一米七以下的是大多数,一米六三以下的也不在少数。这个关于身高的调查结果她给自己定了位:自己的身高是女人中的少数;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是男子的少数;女子身高一米五八左右是大多数,男子身高一米六八左右是大多数。
  
  她认为至于男人的脸型和肤色,各有喜好,很难有一定的标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这就是标准。她看着那一对对、一双双高矮悬殊、黑白不一、胖瘦各异、俊丑不齐的恩爱夫妻有说有笑,心里有一种难于言表的感慨。她心里还在惦记着贺兰说的那个姓潘的找到对象没有。
  
  一个解放军突然抓住了贺兰的自行车把。问:“你是贺兰吧?”
  
  贺兰停住脚步,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解放军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解放军说:“你爱人该归队了吧?我算着他昨天就该走了。”
  
  贺兰说:“你是谁呀?”
  
  解放军说:“我见过你的照片,你长得和照片上太像了!”
  
  “你在哪里见过我的照片?我不认识你,你快点走开。别耽误我们看花灯!”贺兰不耐烦地警告说,“再不让开我可叫人了!”
  
  解放军说:“先别急着叫人嘛。我相信我的眼力绝对不会错。好好想想看,你的照片都给谁了?要不是我你还当不了军嫂呢。还不好好谢谢我!”
  
  贺兰看了看米思琦,壮壮胆说:“你再胡说八道我真地叫人了!”
  
  解放军说:“这位姑娘是你妹妹?不像,虽然和你长得一样漂亮,但肯定不是一个娘……”
  
  贺兰说:“你胡说些什么呢?你到底……”
  
  米思琦扒在贺兰耳朵上小声说:“听他说话的口气,像是你那口子的上司姓潘的。”
  
  贺兰像似想起了什么,马上转怒为喜。问:“你是潘……”
  
  潘兴旺高兴地说:“是的是的,我姓潘,叫兴旺。兴旺发达的兴旺。”
  
  贺兰说:“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潘兴旺指了指元宵会,怪声怪气地说:“彼此,彼此的啦!”
  
  贺兰说:“怎么你一个人,没带新娘子来?”
  
  潘兴旺说:“她还在她娘家住着嘞!”
  
  贺兰说:“老在她娘家住着算咋回事,你该把她带来一块看花灯的。新婚燕尔,小两口卿卿我我正热火,岂可分开,你的丈母娘也太不懂事了!”
  
  潘兴旺冷笑一声说:“不是丈母娘不懂事,是姑娘不懂事。”
  
  贺兰被他说得有点糊涂,问。“你到底结婚还是没结婚?”
  
  潘兴旺显得很无奈地说:“在下目前还在单身。再有三天我就该归队集中西征了。看来这次怕是没有希望了。”
  
  贺兰想起丈夫穿的是件两兜军衣,便看着潘兴旺的四兜军衣问:“你们当兵的衣服兜咋还不一样啊?你这件四个兜的军衣比俺那口子穿的俩小兜的军衣看着舒服、顺眼。”
  
  潘兴旺颇有些得意地说:“四个兜的是军官服,两个小兜的是战士服。”
  
  “原来是这样。”贺兰心中暗暗高兴。自己的丈夫回去接了潘兴旺的班,不是也要穿四个兜的军官服了吗?另外她也为米思琦有个选择的机会而高兴。问:“几点回去?”
  
  “天黑前赶到家就行。我骑自行车来的,快得很。”潘兴旺说着,看看正南天上的太阳,又抬起胳膊露出手腕看了看手表说,“开饭的时间已到。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我请二位先去用餐如何?”
  
  贺兰说:“让你破费咋好意思呀!”
  
  潘兴旺说:“还给我见外。我和老丁既是战友又是朋友,应该的。”
  
  贺兰看了看米思琦,米思琦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
  
  贺兰说:“你既这么说,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他们三人来到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走进一个叫利群食堂的饭馆,在一张餐桌上坐下。潘兴旺忙去柜台上点菜,餐桌上只剩下米思琦和贺兰。
  
  “今天真巧,说谁有谁。缘分,缘分呐!”贺兰高兴地说,“思琦,还可以吧?比我那口子强多了。你瞧那身体多结实,小嘴还很会说话。”
  
  米思琦摇摇头说:“个子太矮了,穿着皮鞋还没有我穿着布鞋高。年龄好像也不小了。”
  
  贺兰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想离开艰苦的农村,谁能把你带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在元宵会上也许看到了几个帅小伙,有谁能把你带出农村去?要现实一些,要会抓主要矛盾。高矮黑白都不能当饭吃,关键是那身四个兜的军装。我那口子才两个小兜兜。穿四个兜的衣服是官,年龄肯定会大点。年龄大点怕什么?年龄大点才知道疼媳妇呢!我看不错,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哪轻哪重?”
  
  米思琦难过地说:“找对象又不是买东西,首先得有感情才行。我对他总没感觉,他没有一点能唤起我激情的地方。我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是机会难得,我一直都在设法找这种感觉,可总找不到。”
  
  贺兰说:“多呆一会儿就有感觉了。哪有刚见面就激情满怀感觉多多。除非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别的都要靠时间去找那种感觉,甚至要付出极大的耐心才能找到那种感觉。你的第一感觉能不能勉强接受他?”
  
  米思琦说:“那要看看别的情况了。比如说其他条件很好,很出色,也许可以勉强接受。”
  
  贺兰说:“什么条件,哪些方面?”
  
  米思琦说:“比如说是个军官,比如说是个高中生,比如说年龄在二十三岁上下等等。都可以弥补他一米六零的个头和那张像西红柿似得娃娃脸,还有他那没有线条的桶腰。”
  
  贺兰说:“那你到底是谈还是不谈呢?总得有个明确的态度呀。”
  
  米思琦说:“现在还不好说定,要先接触一下,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潘兴旺点完菜走过来,在米思琦对面坐下。说:“我要了四样菜,二位再各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如何?另外我给二位要了一瓶红葡萄酒,不够喝咱再拿。”
  
  米思琦说:“我不会喝酒。你们两个喝吧。”
  
  潘兴旺说。“会喝糖水吗?会喝糖水就会喝甜酒。恐怕是没喝过才说不会喝,第一次喝酒的人都这样说。喝了第一次,下次在酒场上的词就变成‘我不能喝’了。意思是说我会喝酒但酒量有限。都是老头子过河牵须(谦虚)。”
  
  米思琦心想:“这家伙的嘴够厉害的。”
  
  贺兰为了给米思琦和潘兴旺留有谈话时间,借故去了卫生间。
  
  潘兴旺笑嘻嘻地说:“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在哪高就?”
  
  米思琦看着潘兴旺说:“本小姐姓米,名思琦。人民公社社员。”
  
  潘兴旺说:“真好听的名字,像我人一样美丽漂亮。”
  
  米思琦说:“谢谢。请问你在什么部队什么单位工作?”
  
  潘兴旺说:“我们是装甲兵坦克部队,鄙人在后勤部门工作,主要是负责部队的给养。”
  
  米思琦说:“看你兜里别着两支英雄牌钢笔,一定是个大知识分子。到底是什么学毕业?”
  
  潘兴旺像似被茶水呛了嗓子。说:“让你见笑,见笑。高……高……”
  
  米思琦看着脸涨得通红咳嗽不止的潘兴旺说:“你是高中毕业?”
  
  潘兴旺脸一红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说:“你咋知道我是高……高中毕业?”
  
  米思琦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你自己说的高……高……嘛?”
  
  潘兴旺夸奖说:“你真聪明绝顶!脑袋瓜子倍灵!”
  
  米思琦本想问问他年龄多大,但觉得一个姑娘家直白地去问一个小伙的年龄实难出口。于是拐弯抹角地问:“你几岁当兵,当兵几年了?这么快就混上四个兜的衣服穿了?”
  
  潘兴旺颇有感慨地说:“鄙人十七岁参军,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一晃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哪!”
  
  米思琦觉得该问的都问了,并且对问的结果也感到出乎意料的满意。矮就矮点吧,娃娃脸就娃娃脸吧。于是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为了尽快把这个决定告诉贺兰,她也借故去了卫生间。
  
  贺兰听完米思琦介绍的情况很高兴。二人商定马上由贺兰去和潘兴旺挑明此事,因为他只有三天时间了,磨蹭不得,要分秒必争。
  
  米思琦现在的心情和刚刚进饭馆时的心情有了天翻地覆地变化。她觉得自己的脸很热很烫,就连扑腾扑腾的心跳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在耐心地等待贺兰与潘兴旺谈话的结果。
  
  潘兴旺听了贺兰的话,连问三遍:“是真的吗?”。
  
  当贺兰告诉他米思琦是真心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当谈到结婚时,贺兰告诉他说,米思琦还不满十八岁,现在结婚还差一岁怎么办?潘兴旺没有说话,像在思考。
  
  贺兰说:“那就把米思琦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因为时间比较紧。”
  
  潘兴旺说:“也好,也好。”
  
  贺兰走过去和米思琦交换了一下意见,就马上又回到了餐桌上。
  
  米思琦说:“我让大队开结婚证明时,多写一岁不就够年龄了吗?”
  
  贺兰说:“大队能给多开吗?”
  
  米思琦说:“我们大队有多开年龄的,为什么不给我开?”
  
  贺兰说:“给多开当然更好,万一不给开怎么办?”
  
  潘兴旺说:“只有三天时间,能结了婚更好。我的意见是,明天我去看小米的父母,同时我们到各自的大队把结婚介绍信开出来。后天上午到公社领结婚证,回来马上举行婚礼结婚。第三天准备准备东西,第四天到部队去集中。这个计划安排如何?”
  
  贺兰忧虑地说:“万一大队不给开结婚介绍信,拿不到结婚证怎么办?举行不举行婚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拿到结婚证。有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拿不到结婚证怎么办?你怎么把她带走?”
  
  潘兴旺说:“万一拿不到结婚证,只好再等一年结婚。但小米这次必须跟我一块走。把户口迁移手续办了带上。但到了部队我必须说小米是我媳妇。否则,我以什么理由带她走呢?反正部队也不会检查有没有结婚证。”
  
  贺兰说:“我看这个办法行。只是在没拿到结婚证之前,对外你们是夫妻,对内不能有夫妻之实。否则不然,一年以后的结婚证就拿不顺当。”
  
  米思琦去大队开结婚介绍信果然碰了钉子,理由就是她年龄不够。她知道这是大队在报复她。但为了还得迁移户口她只能忍了。户粮关系总算给办了迁移手续。
  
  第四天下午潘兴旺就带着米思琦来到了他原来的炊事班。大家见他领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进来,就知道一定是他刚娶的媳妇。于是一下都围上来要糖吃。潘兴旺赶紧把预先准备好的糖果分发给大家。
  
  一个身围白围裙手拿菜刀的炊事员说:“老班长,你真有眼力,新娘子又年轻又漂亮,在咱们团里肯定盖帽了。”
  
  米思琦听到炊事兵喊潘兴旺老班长,心里一怔。“怎么是个班长?不说是个军官吗?军官还有当班长的?”
  
  又一个身围白围裙手拿大葱的炊事员高兴地在喊:“丁班长,老班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漂亮媳妇,快来看呀!”
  
  米思琦心里这样想着:“看来真的是个班长了,自己肯定是上当受骗了。”
  
  丁班长穿着围裙从猪圈挑着桶走过来。关心地说:“老班长,祝贺你,个人问题总算解决了!”
  
  潘兴旺看着米思琦高兴地说:“谢谢,多亏你爱人贺兰介绍。还是贺兰的好同学呢!”
  
  米思琦偷偷地瞟了丁班长一眼,知道他肯定就是贺兰的爱人。因为他的长相和贺兰描述的一模一样。想到这里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潘兴旺指了指丁班长说:“小米,这位丁班长就是贺兰的爱人。”
  
  丁班长说:“老班长,有几个转业的战友来找你几次了。听说你的战士服改成四个兜的军官服改得很像,都想问问你是在哪里改的,他们也想改。”
  
  丁班长的话进一步证明了潘兴旺根本不是什么军官干部。米思琦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样。但她在努力克制真实感情地流露。潘兴旺所说的后勤部门,就是连队的炊事班,具体工作就是做饭兼养猪。他的学历,他的年龄,肯定也都是假的。
  
  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她不能就这样再回到家乡去。回去的后果她比谁都清楚。她一定要和他周旋到上了火车,甚至周旋到下了火车。到了那时候“走”才能成为既定事实,别人谁也无法再把她赶回老家去。
  
  炊事兵都忙着做晚饭去了。炊事班的宿舍里只剩下米思琦和潘兴旺两个人。
  
  米思琦说:“钢笔拿过来用一下,趁有空给家里写封信。”
  
  潘兴旺说:“我哪有钢笔?”
  
  米思琦生气地说:“你衣服兜里不是钢笔呀?”
  
  潘兴旺说:“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是我捡的两个钢笔帽儿。”说着把笔帽从衣兜里取下来,递到米思琦的手里。
  
  米思琦看了看潘兴旺,欲哭无泪。
  
  米思琦说:“你不是说你是高中毕业吗?”
  
  潘兴旺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高中毕业。是你说我是高中毕业。”
  
  米思琦不解地说:“你说高……高,是什么意思?”
  
  潘兴旺笑了笑说:“我说的是高小都没有考上,是你非要说我是高中毕业。”
  
  米思琦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说:“你为什么不纠正?你为什么点头?”
  
  潘兴旺说:“好容易高中毕业一回,我纠正了不是一回也没有了吗?再说,当时我们两个又不是在谈对象,我何必去较这个真,费这个口舌。”
  
  米思琦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潘兴旺说:“你手上那个小本本让我看看是什么?”
  
  潘兴旺说:“《退伍军人证明书》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又装进了衣兜里。
  
  米思琦不高兴地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说罢伸手从潘兴旺的衣兜里把《退伍军人证明书》掏了出来。一看《退伍证明书》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是二十九周岁。退伍证书上明明写的是一九三七年二月生人。但米思琦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她要等到该说的时候再说。她认为火车已经开走,是该说的时候了。她再也不能忍受潘兴旺的骚扰了。
  
  何建功说:“潘兴旺,你说说,你们到底领没领结婚证?”
  
  潘兴旺说:“没领结婚证是事实,但说好一年后等她年龄够了十八岁再领。”
  
  何建功说:“你们既然没领结婚证,就不是合法夫妻!”
  
  米思琦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夫妻,就更谈不上是不是合法夫妻的问题。”
  
  何建功说:“这花名册上明明写着米思琦是潘兴旺的妻子嘛!”
  
  米思琦说:“那是他自己写的,我根本不知道。”
  
  何建功说:“潘兴旺,以后你不准再骚扰米思琦同志。她现在还不是你的老婆,知道吗?等一年以后领了结婚证,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现在就先克制克制忍忍吧!”
  
  车厢里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米思琦说:“一年以后我也不会跟他结婚。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给一个欺骗我的人结婚。”
  
  何建功说:“因为你是以潘兴旺老婆的身份才来到这里的。”
  
  米思琦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压根我们就不是什么夫妻,我哪来的他老婆的身份?”
  
  何建功想了想说:“这个车上的人不外乎三种身份。第一种身份的人是退伍军人;第二种身份的人是退伍军人的妻子;第三种人的身份是退伍军人的母亲或其子女。你说说你是那种身份?”
  
  米思琦低下了头。车厢里出现了少有的寂静。
  
  何建功说:“你总得承认是他的未婚妻吧?如果你连他的未婚妻都不承认是,你就没有了依附体。没有了依附体,你就失去了继续在这个军列上再向西走的资格。”
  
  米思琦坚决地说:“没有资格我也不做他的未婚妻!”
  
  何建功说:“那你到前面就下车回家吧。我没有权力接受你这样一个人。”
  
  端庄说:“我可以做她的依附体哥哥吧,不要让她下车好吗?”
  
  何建功解释说:“不许带弟弟妹妹,这是规定。”
  
  米思琦坐在国耀东铺头上哭泣。国耀东眼圈通红,把自己的手绢递给米思琦擦泪。然后站起来走到潘兴旺面前,伸手将他提溜起来。质问说:
  
  “你怎么就忍心去欺骗一个柔弱的姑娘。狗日的,有种到越南战场上去跟老美干啊!只会欺负自己的同袍,算什么英雄?”
  
  有些男女在喊叫着:“欠揍的骗子,给我狠狠地打……”
  
  厓柯西说:“有话好好说,不许打人!国耀东,把他放开。你不怕他脏了你的手?”
  
  国耀东慢慢松开手说:“今天便宜了你小子,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个痛快!”
  
  潘兴旺小声嘟噜说:“你算老几你!”
  
  国耀东转过身指着潘兴旺说:“你说什么?不服气是吧?”
  
  潘兴旺说:“我让你坐下好好休息。”
  
  车厢里被劣质的廉价香烟熏得乌烟瘴气,使人感到窒息。蓝彩霞看到咳嗽不止的丈夫古华,眼里含着泪水央告说:“求求叔叔伯伯不要抽烟了,妮子他爹肺气肿又犯了。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在这闷罐车里被烟熏得,求求你们别吸了!”
  
  吸烟的人相互看看。有的赶快熄灭了刚刚点着的纸烟,有的用力在大口大口地吸着快要吸完的烟蒂。那些烟瘾还没有得到彻底释放的人,都把熏黄了的手指捂在鼻子上,尽情地享受着尼古丁的味道。
  
  潘兴旺对蓝彩霞说:“把车门拉开一点小缝隙,让古华的嘴透透新鲜空气,也许会好一些。”
  
  东方俤忙说:“不行,不行,端庄感冒还在发烧,不能见风的!”
  
  端庄说:“看看古华咳嗽的多可怜,我只是个感冒,没关系的。亲爱的,就让他们开点小缝吧!”
  
  何建功说:“车厢里没有通风设备,大家尽量少抽烟。”
  
  潘兴旺忙站起身将车门拉开几毫米的小缝,随着吹进来的一股股清风,顿时净化出一个小小的无烟区。古华的嘴对着那个小小的无烟区,顿时觉得胸中畅快轻松了许多,咳嗽也减少了很多。
  
  下午三点二十分,军列在三门峡车站缓缓地停了下来。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跳下车去呼吸新鲜空气。潘兴旺帮助蓝彩霞抱着刚会走路的女儿古颖。蓝彩霞搀扶着丈夫古华在做肢体活动。只有厓柯西还躺在车厢里一动不动。国耀东还在劝说一直都眼泪汪汪的米思琦。
  
  何建功说:“大家不要走远,是临时停车。”
  
  国耀东说:“你先不要走,我再给何政委好好说说。自己有一双手,到哪里也不怕。”
  
  米思琦说:“何领队讲了,我没有依附体,这是规定。我何必为难人家何领队呢?”
  
  何建功在高声喊叫:“快开车了,快上车……”
  
  何建功清点了人数后,见米思琦还在那里和国耀东说话。就大声说:“米思琦,你还不快下车!”
  
  米思琦慢慢站起身,跳下军列。
  
  第十二章
  
  米思琦看了看相处一天半的男女朋友们,恋恋不舍的朝远处票房走去。
  
  国耀东请求说:“何政委,请你把她留下来吧。你让她一个弱女子到哪里去?”
  
  何建功无奈地说:“我说过了,她没有资格跟我们再继续前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厓柯西说:“老政委,就把她留下来吧,怪可怜的!”
  
  何建功说:“都不要再讲了,就这么定了!”
  
  何建功话没说完,国耀东就跳下军列追米思琦去了。
  
  何建功大声喊:“国耀东,你回来……车就要开了……”
  
  国耀东其实早已喜欢上了米思琦。那次何建功组织大家在坦克师部大礼堂看记录片电影《军垦战歌》时,国耀东中间出来买烟。快到军人服务社时,正好被不愿意与潘兴旺坐在一起看电影而借故出来解手的米思琦,一脚踢来的一个蛋黄大小的石子击中了脚踝骨。国耀东顿时哎呀了一声坐在了地上,用双手紧紧地握住脚脖子。
  
  心情苦闷的米思琦见自己发泄情绪的石子击中了人,就忙跑了过去。她见国耀东呲牙咧嘴地抱着脚脖子在揉搓,就不好意思地弯下腰去看看伤势如何。说:“对不起,是我踢的石子伤着了你,还痛吗?”米思琦说着掰开了国耀东的手。
  
  就在米思琦用手掰开他的手的时候,他的眼球落在了米思琦的脸上。他心目中的女孩形象终于出现了。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心跳终于发生了。
  
  国耀东笑了笑说:“没关系,你是……”
  
  米思琦脸一红说:“看电影的。”
  
  国耀东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我没事,看你的电影去吧。”说完就一瘸一拐地买烟去了。
  
  米思琦跟在国耀东后面说:“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实在对不起。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生气。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国耀东头也没回,买完烟就匆匆走进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米思琦跟到电影院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又走回到踢伤国耀东的那个地方去溜达。她现在的心情更复杂、更惆怅、更痛苦,因为她爱上了国耀东。当她蹲下帮助国耀东揉脚伤的时候,当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发现被她踢伤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曾不止一次的做丈夫梦时的那个男人。
  
  她和潘兴旺的事,虽然在刚到炊事班的那天就已经下了了断的决心,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决不嫁给潘兴旺。但潘兴旺却死死缠住她不放,这让她很纠结、很难堪。她甚至不愿意看到潘兴旺,但又不能不见到他。
  
  她和潘兴旺的关系还没有梳理清楚,却又碰上了她梦中常常遇见的白马王子国耀东。现在让她苦恼的还不是与潘兴旺的不明不白的关系,也不是担心国耀东愿不愿意和自己结为百年之好,而是担心他结没结婚。国耀东一旦结了婚,她再喜欢那也是别的女人的男人。
  
  现在她连国耀东的名字、是哪个单位的人都还不清楚。她更不知道刚才国耀东本来高高兴兴的脸,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阴沉了。她凭感觉不像是因为踢伤了他、踢疼了他而恼怒。那他为什么恼怒,为什么不理自己?她感到他像在有意躲着自己,为什么要躲着自己?难道是为了男女有别。米思琦百思不得其解。
  
  国耀东好容易遇上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却是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女人。人家是一个有男人的女人,你不能有非分之想。来这里看电影的女人都是结过婚的女人,都是跟着丈夫要去边疆的女人。自己要千方百计的忘掉这个女人,不要和她说话,更不要看她,连一眼也不能看。
  
  国耀东这样警告自己。因为他怕看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更怕看多了她会堕入没有结果的情网。因为他已经大大方方地看过了她,并且已经印在了脑子里。
  
  现在不是不再看的问题,是如何把印在脑子里的影像淡去。淡去是需要时间的,因为每一个脑细胞里都留有深深的印记,就像在一张白纸上用黑色的墨水狠狠地画了一道一样印象深刻。他想把思想集中到银幕上去看《军垦战歌》,但几次都失败了,脑子里总是米思琦在晃动。
  
  国耀东为了忘掉那个他喜欢的有夫之妇的女人,他为了清醒清醒乌烟瘴气的脑袋,他不愿意再坐在电影院里听那嘈杂的声音。他悄悄走出电影院,又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刚才被踢伤的那个地方。他知道自己这是不能自拔的表现,他马上警告自己无聊,又来到这个让人倒霉的地方干什么?他正要转身离开,米思琦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米思琦说:“还痛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国耀东见是米思琦,连话都没说,扭头就匆匆走开了。
  
  国耀东因为害怕再看到米思琦,在上军列之前的几天里,他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厓柯西、端庄、齐放都来邀他出去走走,去找老战友叙叙旧话话别,但他都以身体不舒服而没有出门。
  
  刚才在军列上,他才从米思琦与潘兴旺的冲突中知道,米思琦并没有结婚。并知道她很不爱潘兴旺。现在米思琦因为脱离了潘兴旺的关系,被何建功以没有依附体为由被赶下了军列。米思琦就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婚姻关系瓜葛的自由女人。
  
  “我国耀东为什么不能大胆的去向她表白我对她的爱呢?”国耀东想到这里,毅然决然地跳下军列去追赶米思琦去了。
  
  国耀东使尽平生气力终于追上了米思琦。他一句话都没说,抱上米思琦就往回跑。眼看车轮就要开始转动,他也开足马力拼命奔跑。他终于跑到了前进着的军列车厢门口。他用力将米思琦举到车厢里,早被等在那里的厓柯西接上了车。米思琦紧紧抓住国耀东的手不放,用力一拽,同时把国耀东也拉进了车厢里。国耀东立足未稳,就气喘吁吁地说:
  
  “何政委说米思琦没有依附体,就没有资格继续西进。现在我正式宣布:从现在起,米思琦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就是她的未婚夫。以后谁敢欺负她,先问问我这双拳头答应不答应!”
  
  车厢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何建功说:“国耀东,你不要冲动。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国耀东说:“我是真心的,日月可鉴!”
  
  何建功说:“米思琦,刚才国耀东宣布的事情和你商量了没有?”
  
  米思琦说:“报告何领队,他没有跟我商量。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他要宣布这件事。”
  
  端庄坐起来说:“国耀东,找媳妇你是有名的挑剔鬼,那么多姑娘追你你都不屑一顾,才打光棍至今。今天一反常态,速战速决。我真的很怀疑你的诚意!”
  
  潘兴旺激动地说:“他这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企图不良,别有用心!”
  
  国耀东说:“我再说一遍,我是真心的,日月可鉴!”
  
  厓柯西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人格保证,国耀东是真心的。他这个人向来不会轻易地把感情的闸门打开去拥抱别人。但一旦打开了,那感情就是百分之百的纯洁而真诚!何况这是神秘的爱情!”
  
  何建功说:“人家姑娘还没有表态,对你一无所知,你就单方面宣布是未婚夫妻,你就那么自信?”
  
  国耀东说。“我的感觉告诉我她会真心爱我的。”
  
  何建功问:“米思琦,你了解国耀东吗?”
  
  米思琦摇摇头说:“不了解,对他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
  
  全车厢里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米思琦的身上。为她不快点说出同意国耀东的宣布结果而提心吊胆。
  
  何建功问:“米思琦,你愿意做他的未婚妻吗?”
  
  米思琦说:“不愿意。”
  
  大家都把目光迅速地转移到国耀东的脸上。国耀东像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然淡定自若。
  
  潘兴旺愤愤不平地说:“真不要脸,人家都说不愿意了,还要死皮赖脸的缠住人家。”
  
  何建功问:“国耀东,米思琦的话你听到了吗?”
  
  国耀东说:“听到了。”
  
  何建功说:“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国耀东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决定没有错。”
  
  大家都在给米思琦鼓劲加油。说:“米思琦,快答应……”
  
  何建功问:“米思琦,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国耀东的未婚妻呀?”
  
  停了很久,米思琦才回答说:“我愿意做他的妻子……”
  
  车厢里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何建功说:“你的决定有点盲目。现在我把国耀东过去的情况向你介绍一下。如果你认为不满意还可以改变主意。”
  
  米思琦说:“过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更看重现实。”
  
  大家在高兴地喊叫着:“亲一个……亲一个……”
  
  国耀东将米思琦搂在怀里,在米思琦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接着米思琦在国耀东的嘴角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大家欢呼着叫着。
  
  何建功说:“现在我宣布,米思琦的名字以未婚妻的身份,正式写在坦克一级驾驶员、共产党员、二十三岁的国耀东的名下。”
  
  车厢里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潘兴旺突然跳起来大声说:“我坚决反对,我要和国耀东决斗。为什么要把我的老婆写在他的名下?”
  
  车厢里响起一片笑声。
  
  齐放说:“米思琦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权利干涉,你也没有权利与别人决斗。你这是困兽犹斗,意思不大。”
  
  潘兴旺激动地咆哮说:“米思琦是我作为老婆从我们老家带出来的,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国耀东这小子。我决斗不过他,甘心情愿把米思琦的名字写在他的名下。他决斗不过我,他就没有资格做米思琦的未婚夫。不决斗我这口窝囊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会出人命的!”
  
  蓝彩霞说:“你还决什么斗?你和小米本来就不合适。还不是一般的不合适,是样样不合适。你凭啥要比人家大十二岁?你看看人家国耀东和小米多般配啊!你就老老实实地坐下,好好地消停消停吧!”
  
  潘兴旺难过地说:“不,我不决斗我不能活。这样我也太窝囊了!”
  
  国耀东说:“你小子不准反悔,说话算话?”
  
  潘兴旺说:“说话不算数不是男子汉!”
  
  国耀东向大家作揖鞠躬说:“大家都听到了,请大家给做个人证。”
  
  大家喊叫着:“决斗……决斗……决一雌雄……”
  
  国耀东和潘兴旺走到车厢中间的空地上,在仅有两米见方的空间里摆开了决斗的架势。
  
  米思琦拉着国耀东说:“耀东,咱该不着给他决斗,算了!”
  
  国耀东说:“不怕,看我怎么收拾他!我不摔扁他我不姓国!”
  
  车厢里楼上楼下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把目光集中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突然,古华发出阵阵急促的咳嗽声。
  
  蓝彩霞哭着说:“何领队,俺男人吐血了,你说该咋办嘛?”
  
  何建功说:“我们车上又没有医生和药品,实在不行就在前面车站下车住院治疗。”
  
  国耀东忙走过去,俯在古华面前说:“老古,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潘兴旺一把拉开国耀东,说:“别假惺惺,乘人之危的家伙!古华,好样的,哥相信你一定能坚持到下车。到时候哥去医院陪着你,甭怕,先好好休息。”
  
  古华咳嗽的更加厉害了。下一站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还不知道到了车站停不停车,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停车。古华急需马上住院进行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这一消息只有火车司机能够和火车站联系,但是火车在飞速的运行中,尽管他们的车厢与火车头之间只有六节车厢远,但却无法通知他们。怎样才能尽快地与火车司机取得联系?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失过去,怎么办?何建功在苦思冥想。
  
  厓柯西说:“老政委,古华急需住院的消息必须尽快地告诉火车司机知道,以便尽快地与火车站联系。火车站也必须尽快地与医院联系,让医院把救护车开到火车站来接应。这样就可以大大地缩短时间。”
  
  何建功说:“我正在想怎样才能把消息告诉给火车司机呢。”
  
  厓柯西问:“车厢里有没有电话?”
  
  何建功说:“有电话我还犯这愁?”
  
  厓柯西说:“我从车厢上面爬过去!”
  
  何建功说:“我也想到了这一招。但是太冒险!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国耀东说:“火车在飞奔,时间在流逝。这是唯一能够争取时间的办法。我现在就爬过去。”
  
  厓柯西说:“你还是好好陪陪小米吧,这事由我来完成。”
  
  国耀东说:“你不行,身体太单薄。车厢上面的风会把你吹跑的!”
  
  国耀东说着把车门拉开了六十公分的空隙,跐着车门撑子就往上爬。国耀东刚跐上第一根撑子,就被潘兴旺一把拽了下来。说:“这事咋说也轮不到你小子,你趁早一边歇着去!”
  
  国耀东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门上薅潘兴旺的腿,但被厓柯西拦住了。
  
  蓝彩霞仰着脸看着已爬到门上头的潘兴旺说:“兴旺哥,你千万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下来吧!”
  
  潘兴旺低下头看着蓝彩霞说:“彩霞妹妹,你就放心吧,哥保证完成任务!”
  
  古华一面咳嗽一面喊着说:“下……下来,危……危险,我能……能坚持,我没事……”
  
  厓柯西见潘兴旺很难爬到车厢上面去,因为车门外面光滑无撑可跐。就赶快让国耀东、齐放和他三个人搭成人梯,让潘兴旺踩在人梯的肩膀上往车厢上面爬。潘兴旺果然顺利地爬到了车厢上面,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古华是坦克五团通信连话务班班长。他是一个孤儿,也是一个革命的后代。他的父亲古时月是区抗日游击队队员。一九四一年在一次袭击日伪抢粮队的战斗中牺牲,年仅二十岁。他患有严重肺气肿病的母亲,在他父亲古时月牺牲半年后,因为生他时大出血抢救无效而死亡。他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由政府供养长大成人,一九六零年应征入伍。
  
  这次边疆军垦部队组建坦克编练基地选拔人员时,本来没有他的名字。但他听说这一消息后,坚决要求参加坦克编练基地建设。他的决心和诚意打动了何建功,他终于被批准为坦克编练基地的人选。
  
  他的妻子蓝彩霞是一个独生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古华也是一个上门女婿。她不能接受丈夫去边疆这一事实。蓝彩霞的父母更是坚决反对,为了阻止古华去遥远的边疆,父母曾劝她和古华离婚。但古华的决心很坚决,离婚也要去边疆组建中国的第一个民兵坦克编练基地。
  
  深深爱着他的妻子蓝彩霞只能做父母的工作。说等他们建设好了自己的家,就来接他们去边疆一起生活。但是父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她们去边疆。最后没有办法,只有用缓兵之计。说只陪古华到部队,等他坐上火车走了马上就回家。但到了部队集中后,她马上又给父母亲写了一封信,说她先到边疆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厓柯西笑着说:“老政委,潘兴旺的任务完成了!”
  
  何建功说:“是的,要不然我们的老牛车不会变成特快列车。这是司机已经联系好了火车站,得到了火车运行调度室给的一路绿灯待遇。”
  
  何建功递给蓝彩霞一张纸条说:“蓝彩霞,你要准备随时下车。住进医院后,就写纸条上这个单位。以后我们好给医院结账。”
  
  国耀东说:“她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我下去帮帮她吧?”
  
  厓柯西说:“你有米思琦陪着不寂寞,还是我去吧。”
  
  何建功说:“就这么定了。”
  
  米思琦指着铁路上不时停着的火车说:“耀东,你看咱的军列多神气,所有的火车都得给咱让道!”
  
  火车经过一阵飞驰之后,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国耀东忙走去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下车厢。
  
  “军列上的病号古华同志,下车后不要慌张,接我的救护车就停在第一站台……西安火车站全体员工欢迎我,祝我早日康复!”
  
  国耀东高声叫喊着:“是西安火车站。救护车就停在那边的站台上。蓝彩霞快下车……”
  
  厓柯西说:“慢点,慢点,再慢点。好,好,快着地了。稳住,稳住,好!”
  
  厓柯西指挥着几个人把古华抬下车厢。几个人抬着古华朝救护车匆匆走去。蓝彩霞抱着古颖在后面紧紧跟着。
  
  当古华和蓝彩霞上了救护车以后,厓柯西也钻进了救护车。救护车正要发动前进时,突然车窗门被敲得咚咚响。厓柯西忙推开车门,见是一个被烟灰熏得黑不溜秋的胖男人。白白的牙齿,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活像一个刚刚从煤矿里走出来的挖煤工人。
  
  厓柯西说:“我们要送病人快去医院,你有什么事?”
  
  黑胖子说:“你下来,我上去!”
  
  厓柯西不耐烦地说:“你谁啊?我们要送病人去医院,没时间给你磨牙,快走开!”
  
  黑胖子一把把厓柯西拽下车来,自己钻进车去。命令说:“快开车!”
  
  蓝彩霞激动地说:“你是兴旺哥?你辛苦了!咋弄成这样?”
  
  潘兴旺呲着白牙,高兴地说:“火车头上的烟筒太厉害,熏得!”
  
  厓柯西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去的救护车犯傻,蓝彩霞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高声喊:“老班头,放心吧,没事!你快回吧!”
  
  厓柯西朝军列上走去。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潘兴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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