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稍安勿躁 （九） 坦言心事

　　（八）稍安勿躁
　　
　　宪兵司令王必开一大早又接到重庆的指示，在一周内，再处决一批在押的共产党员。便对勤务员卫迟道说：“勤务员，去把邓安叫来。”卫迟道答道：“是！”
　　卫迟道见到邓安说：“王麻子又要杀人。”邓安说：“这狗日的就是个侩子手。”邓安来到王必开跟前，王必开说：“邓安，你代表我去一趟监狱，让李狱长拿出一批名单，主要把那些不老实，闹事的人，不管是不是共党分子，只要是闹事的，统统先枪毙！”
　　邓安领了王麻子的命令，让卫迟道开着汽车去监狱。邓安对卫迟道说：“你把王麻子盯紧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知道。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卫迟道问。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国民党没几天了。”
　　邓安来到监狱，找到狱长李明高，传达重庆方面的指示和王必开的意见。
　　虽说邓安官职不高，但有王麻子的器重，没有哪个不拍他的马屁。李明高早就想离开监狱，在宪兵司令部谋个差事。所以，很想巴结邓安，见到邓安，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显得格外热情。邓安接过烟，李明高马上给他点上，说：“有什么事，你在电话上吩咐就行了，还用得着邓兄跑一趟？”
　　“司令又要开杀介了，让我来跟你商量商量，搞个名单。”邓安坐在椅子上吐着香烟说。
　　“你说是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先杀谁，就杀谁，我都听邓兄的。”对邓安的话，李明高总是惟命是从。
　　“哪你先拉个名单吧！”邓安说。
　　“好的，我拿个名单给你看。”
　　李明高见邓安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名单什么时候给你看？”
　　“越快越好。”邓安说。
　　“行，你坐一会，我现在就写。”李明高立即伏案拟名单，邓安则站起来，叼着香烟，在屋里转来转去。不一会，李狱长写好名单，递给邓安。邓安拿起拟处决人员的名单，仔细看了好一会，说：“把其中是共党分子的人，注明一下。”
　　李明高在名单上，凡是共党分子的人，都打了个勾。
　　名单一共三十五个人，其中共党占了三十二个。邓安把名单放回李狱长面前，说：“再好好琢磨琢磨，要抓重点。先处决共党的要犯。这次人数是不是太多了点？人多了，容易引起共党方面的注意，人数少一点，处决起也来方便。”
　　“邓兄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再写个名单”李明高拍马屁说。
　　“别急，你名单拟好后，过两天我再过来看看。对那些老实的，守规矩的，暂时先不动，先处决不老实的。”邓安说。
　　“明白，明白！先杀重点和不老实的”李狱长回答道。
　　“明白就好。我想到外面去看看犯人。”邓安走到门口说。
　　“行，行！现在正是放风的时候。”李明高一边领路，一边说。
　　万江城的监狱，高墙耸立，电网及铁丝网黑糊糊竖立在上面。墙四角的岗亭，哨兵端着枪指向场内。几十个放风的犯人，个个衣服烂篓，他们都戴着脚镣，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在有限的场地打圈子。
　　邓安站在一个石梯上，又拿出一根香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仔细察看着放风的每一个犯人。
　　突然，一个犯人摔倒。狱警走上前用枪托对准倒下的人，就是一阵乱打，打得倒在地上的人“哎呀，哎呀”直叫唤。众犯人立刻围上来，有的推狱警，喊：“不准打人，不准打人！”有的趁机打狱警，有的扶起倒在地上的犯人，给他抚摸痛处。一个长络腮胡子的人大声说道：“他是饿倒的！”
　　“对，我们要求吃饱饭！”，“不准在饭里掺沙子”，“要求改善伙食”。几个犯人开始叫喊。
　　“我们要求吃饱饭！我们要求吃饱饭！我们要求吃饱饭！”在场的所有犯人一起叫喊起来。
　　李明高拔出手枪对空“叭叭”鸣枪示警：“你们想造反了！都给我老实点！”在场的犯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随即哨子响起，一个狱警喊道：“收哨了，收哨了！回牢房了，回牢房了！”
　　邓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将香烟屁股往地上一甩，对李明高说：“我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看名单。”
　　“好，邓兄先回，我送送你。”李明高笑着说。
　　那个长络腮胡子的犯人，走过来拾起邓安丢在地上的香烟屁股，叼在嘴上吸起来。
　　狱警用枪托狠狠踹了一下络腮胡子的屁股，叫道：“快走！快走！”
　　络腮胡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叫侯志强，是万江城地下党的组织部长。候志强爬起来，把吸了一口的烟屁股，灭掉火，便放在口袋里，回到了牢房。
　　候志强偷偷打开香烟屁，在里面看到一个巻着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稍安勿躁”。候志强立刻明白其中的含义：一，党组织在尽力营救我们，稍安，就是让大家放心，不要太急；二，勿躁，就是叫我们不要盲动乱动，要以静制动，等待上级党组织的进一步指示。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狱中党支部的几个成员商议，得到大家的认可。于是，通过秘密手段，把上级的指示“稍安勿躁”迅速传达到了狱中的每一个党员。往日闹绝食，打狱警，打架，吵架的事一下子都没了，仿佛狱中的每一个人都乖了，听话了。
　　这些变化，让狱长李明高感到很奇怪。心想，邓安过两天就要来，对选择不老实的人先处决，要先拿出一个名单，这倒让他有些犯难，但还得写啊，他提起笔，按照邓安的要求，只写了“候志强，王成丁，施克”三个人的名字，就停住了笔......
　　（九）坦言心事
　　
　　解放军已经逼近川东。
　　为了和平解放万江，部队在离万江城一百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晚上，部队和村民举行军民联欢晚会。团长谈国斌一直在追杜裙，但杜裙始终羞羞答答，让谈国斌心神不定，就从会场溜了出来，去找杜裙。杜裙现在已经是师侦查科科长，这次随谈国斌的团打前站，杜裙将先行潜入万江，执行策反303团的任务，这会她正在团部专心看万江城的地图。对谈国斌的进来，根本没注意。谈国斌偷偷走到杜裙身后，一把将其抱住。当侦查科长的本能，杜裙一个反手，却将谈国斌摔倒在地，并牢牢踩在脚下。谈国斌没料到遭杜裙这一手，喊道：“你干嘛！”听到谈国斌的声音，杜裙笑了。连忙扶起谈国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坏人偷袭呢！”
　　杜裙为谈国斌拍去身上灰尘，问：“你不看演出，到这里来干啥？”
　　“哪你为啥不去？我在会场等你老半天。”
　　“明天我不是要进城嘛，再看看地图。”
　　“万江是你老家，你不是讲闭住眼睛，就知道哪条路通哪里吗！还用得着看地图？”
　　“习惯了，这几年当侦察兵习惯了。”说完杜裙对谈国斌一笑。谈国斌收起桌子上的地图，对杜裙说：“走，到外面走走。”
　　杜裙随谈国斌来到村外，谈国斌正想抱抱杜裙，却听见后面有人咳嗽。回头一看，是警卫员小金。就骂道：“回去，谁让你跟着！”
　　小金不好意思地说：“是政委，怕你出事。”
　　“回去，我和杜科长有事。“谈国斌很严肃地说。
　　“是谈恋爱吧！哈哈哈！“小金扭头跑了。
　　谈国斌见小金走了，按住杜裙肩膀说：“杜裙，我们的事，怎么说？你还犹豫什么？“
　　杜裙对谈国斌这个人是没说的，谈国斌救过她，是他引导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她爱他。但在杜裙心中，有一个很大的阴影，总觉得自己身上有污点，不是一个纯洁的姑娘，自己生过孩子，配不上谈国斌，所以，对谈国斌的追求，始终没有答应。就说：“国斌，你是英雄，我配不上你，我还是那句话，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
　　“杜裙，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好的了，你就是最好的，我就只要你，你必须嫁给我。“谈国斌说。
　　“谈国斌，你找我，今后，你会后悔的。”
　　“不后悔，真的，绝不后悔。”谈国斌说。
　　“我的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知道了，你就会后悔。”杜裙低下头去说。
　　“你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穷，讨过饭。我们出来革命的，哪个不穷，我也是穷苦出身，就是个放牛娃。这些你别说了，你就讲，我们的事，你同不同意吧！”谈国斌单刀直入。
　　对谈国斌的紧逼，杜裙心里很矛盾。把自己的情况讲出来嘛，又怕失去谈国斌；不讲出来吧，又觉得对不起他。哎！这件事，太难了。自己明天就要进城了，虽说有很大把握，但也可能有不测，甚至死活难料。想来想去，杜裙觉得还是趁早讲出来，还是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好，这可以给他时间考虑，也算是对过去不答应的一个交代。便对谈国斌说：“谈团长，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之所以说配不上你，那是因为我......”
　　“好了好了，别说。”谈国斌上前用手挡住杜裙的嘴，说：“其他别说，你只需说两个句：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只想听结果。”
　　杜裙拿开谈国斌的手说：“谈团长，你一定要让我把下面的话讲完，讲完了，我们的事，由你决定，好吗？你同意，我同意，你有想法，我也很高兴，你还是我的好领导，好吗？”杜裙说。
　　听了杜裙的话，在谈国斌看来，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怎么会不同意，就说：“好，哪你讲，讲完了，我说同意，你可别再不答应啊！”
　　杜裙点点头，说：“行！”她走到一棵大树下，背靠在树上，看着天上那明亮清纯的一轮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回想起往事，回想起自己的不幸遭遇，还没讲，眼泪就夺眶而出。谈国斌以为是杜裙触景生情，让杜裙伤心落泪了，就说：“对不起。让你伤心难过了。要不，你就别讲吧。”
　　杜裙晗着眼泪说：“不，谈团长，我要讲，不讲出来，我对不住你，心里也不好过。”她撩起衣襟，擦了擦眼泪便前走，一边走一边讲。谈国斌跟在她身后，也边走边听。等杜裙把自己的事讲完，回头想问一声：“谈团长......”可根本不见了谈国斌的身影。原来，杜裙才把自己的事讲一大半，谈国斌听到关键处，就接受不了，转身走开了。
　　杜裙讲完自己的事，虽说谈国斌走开了，但她并没有伤心，因为她毕竟没有欺骗谈国斌，把想对谈国斌要说的话都说了，负担没了，压力释放了，心里反倒轻松许多，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