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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革那会儿(9-12)

作品名称:小沙枣      作者:绿影      发布时间:2015-02-07 21:43:31      字数:8488

  (九)
  月亮升起来了,如水的月光给大地万物披上了朦胧的面纱。我依偎在哥哥身旁,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淌出的泪水。
  爸爸的声音在继续:“前年,建筑队的同志找到我,说是他们的队长,也就是我的战友小文书在工作中不幸殉难了,你们知道吗?建筑队同志们的任务并不比我们轻松,就说电厂的那两个有三十多米高的大喇叭口冷却塔,大家知道他们用了多长时间修建起来的吗?只用了四十八个小时,同志们!这样的质量和速度让外国人都感到震惊。
  同志们,由于特殊的保密纪律,有多少小文书、老连长默默无闻地为国防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们死了,我们都还活着!同志们,老连长和小文书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他们每天都在督促我,都在鼓励我。
  同志们!全国的老百姓也在看着咱们。为了解放全中国,无数的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把新中国交给了我们,我们拿什么去保卫她?我们的父老兄弟也都在看着我们!他们好不容易盼到了翻身得解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在指望着我们保卫他们的幸福!同志们,我们能懈怠吗?”
  一阵雷鸣般的吼声:“不能!”
  “同志们!那些超级大国的野心家们在时刻窥伺着咱们。中国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大肥肉,他们做梦都想吃啊!他们垂涎三尺了几千年,哈喇子淌得哗哗的。咱们咋办?同志们都知道,一个国家要想不受他人的欺负,就得先富强起来,就得有实力!同志们,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山呼海啸般的合声:“是!”
  “同志们!咱们的事业非常的伟大,非常的光荣。但是,因为保密工作的性质,咱们把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像其他部队那样登报纸,上广播。甚至于咱们的亲人都不知道咱们在哪儿。咱们的通信地址是兰州市27支局,咱们的亲人拿着这个通信地址到部队上来看咱们,他们在兰州市下车,找啊找啊,找遍了整个兰州市也找不到27支局在哪儿!但是,祖国知道咱们,党知道咱们。为了国家的利益,咱们必须有甘当无名英雄的思想准备,同志们有决心吗?!”
  山呼海啸般的合声再次响起:“有!”
  “今天,我把该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全说了出来,我的心里很是轻松了不少。同志们,我在工作中不可避免地会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我真诚地欢迎同志们给我提出来,我一定会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的话完了。敬礼!”
  有人高喊:“团长的检查能过关吗?”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能!过!关!”
  随即而来的是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会议的主持人宣布散会了。我和哥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全团的干部战士们群情震奋,意犹未尽地唱起歌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决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反动派消灭干净,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么嘹亮。同志们步伐整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步伐整齐奔向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嘹亮的歌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扰得群星都眨巴起了璀璨的眼睛。爸爸和他的战友们在歌声中阔步走出会议室,朝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他们又将渡过一个习以为常的不眠之夜了。
  回到家里,陆兵哥哥激动的手舞足蹈:“妈,你不知道我爸有多牛!大会刚开始时喊的口号明明是批斗他的意思,谁知爸爸往台上那么一站,滔滔不绝地这么一讲。就把会议的大方向给扭转了,批斗他的大会硬让他给演变成了战前动员大会。真绝了!爸的坦白太精彩了!我和陆军感动的都哭了。”
  我心有余悸:“那帮人太坏了!咱爸在前方冲锋陷阵,他们却躲在暗处打爸的黑枪。爸今天虽然取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就此罢休。千万别让我知道了那些人是谁。哼!”
  小戈壁(陆戈)不仅没有为爸爸高兴,倒有了几分发愁的模样:“咱爸都累瘦了,你们没看到他的脸愈来愈小了,眼睛却长大了好多。”
  妈妈说:“是啊,你爸爸最近是累坏了,他的压力太大了。真应该给你爸爸补补身子了,唉,可惜家里的肉票早就没了。”
  我说:“小戈壁养的兔子都当爸爸妈妈了,咱们先把那个兔爸爸宰了吧。哦,不能是宰,应该是先用铁锤在兔爸爸的脑袋上猛敲,敲死后剥皮,再把兔肉剁成小块儿,然后下锅用大火爆炒,再放些调料红烧。我这可是听同学说的啊。兔爸爸长得多肥呀,红烧兔爸爸一定非常的香!小戈壁,咋样?请你的兔爸爸献身给咱爸好好地补补,咱们也跟着沾点光。就算是兔爸爸舍兔为人做奉献了。好不好?你放心,咱们不让你的兔爸爸白死,咱们给它立个特等功,把它列入兔子家族的光辉史册,让它永垂不朽,流芳百世。咋样?再说了,一个兔爸爸倒下去,千万个兔崽子长起来。只要我们好好地喂它们,兔子兔孙无穷尽也。以后我帮你打兔草,和你一起喂兔子。向毛主席保证!小戈壁,行不?”
  哥哥说:“陆军,别在这儿满嘴跑火车了,没瞧见咱家的小兵器(陆戈)都哭了。这兔子是小兵器一手养大的,她咋能舍得杀它?小兵器,别哭了,你二哥是在和你逗着玩呢,谁敢惦记你的兔子,我先红烧了谁。你放心吧!不过,陆军,帮助小兵器喂兔子这个主意不赖,我举双手赞成,并郑重表示积极参与。”
  妈妈说:“这么晚了,赶紧洗洗都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陆戈,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陆军的那张破嘴呀,能把兔子说成老虎,把老虎说成蚊子。整个一个胡说八道,别生他的气了。我去睡了啊。”
  陆戈撅着小嘴用手背抹着眼泪:“我没生气,只是二哥说的太过血腥,太惨无人道了,真让人受不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说:“小戈壁,你用词不当啊,不是惨无人道,是惨无兔道!”
  
  (十)
  一大盘子热气腾腾色香味俱佳的红烧兔肉摆在了餐桌的正中央。
  陆戈夹了一块兔肉恭敬地送到爸爸的碗里:“爸,这可是我喂养大的兔子,它长得可肥了,您尝尝。听说兔子肉的营养最丰富了,您一定要多吃一点。”
  妈妈说:“今儿一大早,陆戈就把兔子抓来给我,说是等她上学走后再把兔子杀了,还说是给爸爸补身子的。到底是女孩子知道疼人。”
  爸爸笑呵呵地说:“好闺女。谢谢你。嗯,真不错,好久没吃肉了,这兔肉是比猪肉细多了,哦,好吃,香。”
  陆兵也给爸爸夹了一块兔肉:“爸,这些日子您太辛苦了。哦,昨晚我和陆军出去玩儿,溜达到你们团部大食堂的时候,正好听到你们在开会,我们就在外面听了一小会儿,爸,您的讲话让我和陆军感动极了。爸,这些天我一直在认真地补习功课,听您的话准没错。”
  爸爸放下碗,挥舞着筷子:“陆兵啊,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小时候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在北京的那些年,你写给爸爸的信给了爸爸多大的鼓励呀,这些信我现在都还留着呢。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有了文化知识才能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学校不会总不开课的。”
  爸爸往妈妈的碗里夹了块兔肉,微笑地看着妈妈说:“陆兵啊,你们昨晚真的是碰巧听到我们开会的吗?”
  妈妈知道漏了馅,马上坦白:“是我让他们去的。有人对我说了你们的事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爸爸心情好,可能是兔爸爸的功劳:“没事儿,你们都放心好了。陆军,咋不说话了?平时就你话多,不起眼儿的事儿都能让你说得神乎其神的,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在记我的仇啊,老子打儿子名正言顺,记仇也没用,再说了,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耿耿于怀可不是咱男人的胸怀。”
  我放下碗:“爸,您是我爸爸,我咋可能会记您的仇呢。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行吗?”
  “你问吧。”
  “爸,昨晚,我从您的讲话里感觉出咱们基地的确是一个不平凡的基地,试验任务、国防尖端事业,具体指的啥?为啥有这么多的人心甘情愿为此贡献了一切,甚至于生命呢?爸,从小您就不允许我们问这问那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您就和我们说说呗,您就只当我们也是您的兵,我们一定保守秘密。向毛主席保证!”
  陆兵和陆戈都放下了碗筷用企盼的眼神看着爸爸。
  “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你问的是国家的机密,我不能说。上不能告父母,下不能告妻儿。这是我们铁的纪律。你们不能让我犯纪律嘛。不知道的不问,知道的不说,这些保密守则的内容你们从小就学过,怎么长大了反倒忘记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有可能会干我这一行,那时你们就啥都明白了。从今以后,不允许你们再瞎打听!这也是咱家的纪律!好了,吃饭。吃兔肉,多香的兔肉啊。”
  陆戈又给爸爸夹了一块肉:“爸,您喜欢吃兔肉我太高兴了。昨晚大哥和二哥都明确表态要帮我喂兔子了。咱们家现在还有六只兔子呢,是一个兔妈妈和她的五个兔宝宝。咱们现在吃的是兔爸爸。不过,爸,我想通了,兔子也应该为人民服务。我们只要好好地喂它们,它们会长得很快的,以后咱们家就可以经常吃到红烧兔肉了。嗯,还是二哥说得对,一个兔爸爸倒下去,千万个兔崽子长起来。”
  “啊?啊哈哈……”爸爸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全家开怀大笑,妈妈甚至于笑出了眼泪。
  我看着爸爸灿烂的笑容,听着他爽朗的笑声,也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样一个襟怀坦白对党忠心耿耿的爸爸,怎么可能会是特务?特别是昨晚大会上他激昂的演讲,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他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环绕,不绝于耳。这样的好爸爸咋会是国民党?假若爸爸真的是一直在隐瞒那段丑恶的历史,那他的城府就是深不可测,就太可怕了!可是那些照片是咋回事?还有妈妈的惊慌失措又是咋回事?还有,爸爸在大会上讲自己的履历时为啥绝口不提这些照片呢?这些照片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此以后,爸爸再没有遇到让他坦白交待的荒唐事儿,他可以没有羁绊地带领着全团将士为了我国国防的尖端事业好好干、拼命干了。
  无产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在基地很快就刮了过去,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中央军委给基地下达了“稳定部队,执行好试验任务”指示的缘故。
  
  (十一)
  学校成立了宣传队,我和贺胜利,方小影和毓米,还有楚微微和徐明明等都积极参加了。那时举国上下都在学演革命样板戏,我们的宣传队也不甘落后。
  我们几个男孩子准备学演《沙家浜》中的《坚持》那段群舞。没人教我们,也没有现成的影像资料可以学,我们几个就找《沙家浜》的电影看。周末的晚上,各个单位都放露天电影,放的片子都不一样,百家争鸣似的。我们就到处打听,只要打听到哪个团站在放《沙家浜》,就立即集结在一起往哪个团站狂奔。
  放弃了好几部打仗的电影不看,去追随《沙家浜》,结果是“泰山顶上一青松”的舞蹈动作仍然没记住多少。我们既后悔又沮丧。就在这时,基地的宣传队开始在大礼堂公演革命现代样板戏了,其中就有《沙家浜》。我们把看电影的劲头又转移到了看戏上。
  基地的大礼堂是东风人的骄傲。据说大礼堂是修建人民大会堂剩下的建筑材料专门运过来而修建的,是小人民大会堂,她屹立在基地的中心位置,巍峨雄伟。
  在大礼堂看电影或是看节目都是宣传部门统一发门票。几乎场场都是人比票多。
  发门票没有孩子们的份儿,可是孩子们才是最爱看电影和节目的。怎么办?世上无难事儿,只要肯琢磨。我们为此搅尽了脑汁。先是通过关系找票,找不到票就找和今天门票颜色一样的旧票,用旧票往里面混。大部份的时候是旧票比人少,我们就先进去二个,再把旧票从侧门门缝里塞给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人,外面的人拿着票再往里混。进来后,再把旧票从侧门门缝塞给外面的人。周而复始,直到我们的人全部进来为止。往里混也是非常的不容易,必须具备阿庆嫂那胆大心细的崇高品质。把门儿的是警卫战士,一个门口伫立着四人,一边俩儿。我们趁着人多的时候举着票往里面拥,门这边的警卫问,你的票呢?我们就赶紧说,是那边的警卫叔叔把票的副卷给撕了。其实这副卷是何时撕的鬼才知道。
  进到礼堂大厅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还不能掉以轻心。大厅里有维持会场纪律的警卫战士,他们会很客气地把那些混进来但没位置坐的流浪者们再请出去。在演出开始前,我们先藏匿在厕所里,当然都是些占着毛坑不拉屎的主儿。也有人躲在舞台和银幕的后面。演出的铃声响起后,我们再悄悄地溜到二楼(一楼的警卫多,被请出去的可能性太大),摸着黑静静地找个角落或是台阶悄悄地入座。
  中场休息时,大礼堂天花板上的太阳、月亮、星星一齐骤然大放光明,这时,我们会看到很多优秀的东风少年星罗棋布在礼堂的各个角落。大家不便出声打招呼,只能彼此微笑着挥手致意。
  这天放学后,宣传队在学校小礼堂排练节目。方小影和毓米她俩在排练《红灯记》里的痛说革命家史,我们这十八棵青松在为如何站位而争吵得天翻地覆。
  方小影:“爹,不是你的亲爹!”
  毓米:“奶—奶!”
  方小影:“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
  贺胜利悄悄溜到方小影的身后,冲着毓米捏着嗓子:“铁梅,不要哭,挺起来,听爷爷说!”
  窗外好像有个人影在晃动,我走出礼堂去看个究竟,只见付文斌脚踩着二块破砖头费劲 儿地扒在窗户上。
  付文斌自从当上了活学活用的积极分子以后,说话理直气壮,走路昂首挺胸。可惜好景不长。他爸爸不但没有被打倒反而还升了职,付文斌的爸爸在家里给儿子上了一堂有声有色的教育课。听说他的屁股让他爸爸教育得惨不忍睹,导致他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才能下床。这堂教育课不但没使付文斌难过,相反的他却如释重负地感到了无比的欣慰,因为他的爸爸从此宽恕了他,没有因他曾经的大义灭亲而与他划清界线。儿子还是儿子,父亲还是父亲。只是在好长的时间里,付文斌有些意志消沉。同学们躲着他,不理他,说他没人味儿。孤独的付文斌只好全身心地埋头在功课里。他的功课越来越好,情绪却越来越低落。
  我说:“哎,是付文斌吗?你看啥呢看?要看就进来看吧。”
  贺胜利闻声从方小影和毓米的围追堵截中逃了出来:“就是嘛,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干吗这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在探听谁谁说了啥反动话,好给你的演讲再增加点素材啊?”
  付文斌忸怩地走了进来,站在我们面前低垂着头,嗫嚅道:“我在看你们排节目。我想帮你们,又怕你们不理我。”
  我把付文斌拉到身边:“付文斌,咱们打小就是朋友啊,我们咋可能不理你呢?你说你想帮助我们?咋帮?”
  “我看你们排练的‘坚持’遇到困难了,我的舅舅参加了《沙家浜》的演出,他饰演十八个伤病员中的一个,我可以请他来教你们。”
  贺胜利高兴地一下子把付文斌抱了起来:“你真是及时雨啊。快点去把你舅舅找来吧,没瞧见我们这儿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吗?,现在,就现在,行不行?我陪你去?”
  付文斌拽着贺胜利的衣袖:“好!走!”
  小哥俩旋风般地跑了出去。
  付文斌的舅舅来了,我们这十八棵青松又有了青松的劲头。舅舅看了我们的排练,说很不错。不足之处是我们没有给郭指导员留位置,怎么办呢?我们就现抓,把付文斌扯了进来饰演指导员。付文斌英姿勃勃地站在我们的中间,只见他亮相、转身、再亮相:“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啊……”那刺破屋顶、近乎完美的男高音把我们震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立刻拼命地拍巴掌。
  此时此刻的付文斌,腰杆儿如青松般地挺直了,脸上洋溢着郭指导员那刚毅的笑容。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八千里风暴吹不倒,九千个雷霆也难轰。烈日喷炎晒不死,迎寒冰雪郁郁葱葱。那青松,逢受灾难经历历结,伤痕累累癍迹重重,更显得枝如铁干如铜,蓬勃旺盛倔强峥嵘。崇高品德人称颂,俺十八个伤病员要成为十八棵青松!”
  我们终于把《坚持》这个节目排练好了,演出非常成功!
  
  (十二)
  秋高气爽,我们几个小伙伴脖子上挂着挎包到沙枣林里去摘沙枣。这个紫红色的小沙枣只比黄豆大一点儿,吃在嘴里干涩醇甜,那时候的它是十号区孩子们衣兜里的唯一零食。
  贺胜利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说:“据我侦察,十号区东面不远处有两个神秘的白色大筒子,就像两个大喇叭似的冲着天立在那儿,威武极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粗这么大这么棒的大炮筒,对,它一定是大炮筒!而且一定与大人们说的高尖端国防科技和试验任务有关,说不定它就是咱们十号区新研制的重型武器,你们想啊,这大炮筒得配多大的炮弹呀,这一炮要是轰出去,得有多历害呀!还不把美帝苏修统统炸上了天啊?”
  方小影瞪大了眼睛:“真的呀?”
  毓米张大了嘴巴:“啊呀!”
  付文斌两眼放光:“有可能!陆军,咱们去看看?”
  我先是捂着嘴窃笑,实在憋不住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笑。
  付文斌愣了:“你,笑啥?”
  我笑得语无伦次:“哈哈,大炮,哈哈,把美帝苏修炸,炸上天,哈哈哈……”
  贺胜利不乐意了:“陆军就会故弄玄虚,这是他一惯的伎俩。这么严肃的事儿有啥可笑的呀?啊?大家说,咋治他?”
  付文斌说:“来啊,墩他大屁墩!”
  他们四人冲在我面前,趁我笑得失去了招架之功之时,抓住我的手脚把我抛起来一齐往地下摔,我的屁股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沙地上,疼的我嗷嗷直叫,贺胜利逼问:“你说你笑啥?说不说?不说再墩!”
  我呲牙咧嘴地叫喊:“我说,我说,我全说。”
  方小影嘴一撇:“瞧他那个恶心样儿,和叛徒一个嘴脸。”
  我揉着屁股,忍着笑,说:“胜利说的那两个大喇叭口、有三十多米高的大家伙是电厂的冷却塔,我爸爸曾经说过,建筑队的叔叔们修建它们只用了四十八个小时,它们的主要材料就是大砖头,你们想啊,大炮怎么可能会是砖头砌的呀?用砖头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把美帝苏修炸上天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啊?”
  我们在十号区还认识了好几个新同学,他们都是从老家刚来的。其中有二个和我们的关系特好,一个叫向旭东,一个叫郑小军。
  十号区的楼门前是一排排简易的鸡窝,那个年代家家的副食大都来自于这些脏了吧叽的鸡窝。鸡窝旁边是一堆堆的柴禾垛,柴禾堆里的空隙和鸡窝都是我们藏猫猫的好地方。
  这天,我们这群孩子正玩得起劲儿,郑小军的妈妈手里举着鸡毛掸子从楼里冲出来追打郑小军:“我对你说过多少回了,这鸡窝里有鸡虱子,你非得往鸡窝里钻啊,不把鸡虱子带回家你难受啊你?”
  儿子前边跑,妈妈后面追,我们几个跟在他妈妈后面起哄:“小军加油!小军加油!嗷,嗷,追不上,追不上了,哈哈!”
  郑小军的妈妈气喘吁吁地用鸡毛掸子指着我们:“你们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小猴崽子,以后谁都不许往鸡窝里钻了,鸡虱子咬人可疼了,记住了吗?”
  我们忙说:“记住了,记住了。”
  一天,他们俩人叫我们几个男孩子出去玩儿,我们问去哪儿,他们神神秘秘地说,到地儿就知道了。
  十号区的北面有一座秃山,属马鬃山山脉,十号区人都叫它北山。我们几个就朝着北山进发。路上向旭东说:“咱们上课时常听到阵阵枪声,你们知道这都是什么枪的声音吗?”
  贺胜利问:“向旭东,这枪声和电影里的枪声不一样吗?”
  向旭东说:“太不一样了,电影里的枪声那是个啥,跟这儿一比,那就是放小鞭儿。咱这儿的枪声那可是脆响脆响的,就像是小钢炮。我一听就知道咱这儿的枪就不是一般的枪,我猜测这可能就是咱们国家新研制出的新式武器,就是大人们常说的高尖端国防科技。”
  郑小军说:“我和向旭东总想去看看,可到处都布着岗哨,根本就进不去,后来终于让我们发现了就这儿没岗哨,所以就叫你们一起来了。”
  我顿感精神倍增:“没想到啊没想到,‘地雷的秘密终于让你们给探到了’。”
  向旭东说:“枪声一般都是下午三点以后响起,一响就是两个多钟头呢。”
  付文斌说:“这可是军事机密,咱们回去后对谁都不能说。”
  “对!谁说谁是孙子!”
  到了北山,我们在一道山梁后面坐下,山梁南面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怕开阔地那边的人看到我们。我们等啊盼啊,正着急呢,忽而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嗖嗖”地从我们的脑袋上方飞过,我们大惊失色,全体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又是一阵枪声,子弹群在我们的头上呼啸着再次飞过。吓得我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这儿原来是靶场。
  我爬行的时候捡拾了几个子弹壳,是很普通的那种,没瞧出啥与众不同来。我刚要直起腰来,看到地上有一个手榴弹,以为是教练弹就踢了一脚,说,没劲儿!付文斌捡起来一看,说,这可能是真家伙。
  贺胜利把手榴弹拿在手里细端详,看弹柄后面有铁盖,就旋开铁盖取出一拉火绳来,他说,真的假的把这玩意儿一拽就知道了。说着他把拉火绳便劲一拽,手榴弹的弹柄处立刻咝咝地冒青烟,付文斌大喊,扔,快扔出去!贺胜利顺手一扔,我大喊一声,卧倒!我们全体趴下,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不远处爆炸了。我们回过神来,相互看看没人负伤。因怕爆炸声把大人们招来,就一口气从北山蹽了回来。
  这天爸爸下班回来后把哥哥、我和妹妹叫在一起审问:“说,你们玩过枪吗?”
  我说:“玩过呀,有木头的,有硬纸壳叠的,还有你给我们买的小马枪,不过那都是假的,没劲儿。我听说有的同学玩汽枪,那可是真家伙,能打鸟,倍儿棒!”
  “你们同学里面有人玩儿真枪吗?”
  “真枪?不会吧?我咋不知道?”
  后来我才听说基地丢了一把真手枪,十号区为了找这把手枪差点找翻了天,最后是从向旭东的书包里找出来的。听说那天向旭东的爸爸正在找枪会议上讲话,他义正词严地说找到枪后要对偷枪的人严肃处理,这时有人悄悄告诉他手枪找到了,是在他十一岁儿子的书包里翻出来的。向旭东的爸爸愣了一下,苦笑地摆摆手,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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