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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状元红子灿骂风

作品名称:桃花错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5-01-11 15:50:39      字数:3559

  说话时回到康鹏园,王子灿(字雁翎)正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坐在亭下。那道士花白的胡子,枯瘦如柴的面容,道是何人,正乃全镇教的圣手书生杨克仲(字韵贤)是也。时正闻他笑道:“想我祖师重阳全真开化辅极帝君王重阳,只因少时醉心武学而已,缘也巧,后经吕洞宾仙师传道度化,遂摈弃妻子儿女,学道成仙,创立了全真教,被尊为重阳帝君。岂不是捡来的基业?”子灿忙笑道:“不可不可,教主怎可拿我这凡夫俗子与仙家相并提?”杨克仲忙笑道:“真人若不早立基业,恐日后机遇难得也。况且以众位教主这样的头衔——恐难免遭人算计。如今太祖爷崩了才几天呐,便是建文帝削藩,贫道看来,用不了几天世道必乱,那时时机已至,若不然,真人却要吃亏啊!”子灿一叹方笑道:“晚生上面自然还有老爷太太和大嫂子、大师兄张罗着家里,这两府里头的事儿,这些年也没让晚生再过问,至于其他的,自是天意安排,不可违逆,万事随缘,听天由命吧,杨教主切勿再劝!”杨克仲方叹了口气不表。
  看日已正午,子灿正在书房看书,一旁蔡雄峰(字源声)尚还问道:“杨教主今儿来可是为了何事?”子灿只笑了笑,方叹道:“倒是不提也罢!”蔡雄峰一惊时,方闻子灿叹道:“说得狂了些,说当今世道要变了,杨教主是要我举兵夺天下!”蔡雄峰一惊,忙道:“可别乱说,这个可了不得,在朝为官的提了这个,咱们这大家子人,乡里有老有小,岂不是不要命的浑话?”子灿方才笑道:“我倒是回了他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雄峰便点头道:“凡是以后不可再提这等事了,要传出去还了得?”子灿忙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有咱这样的好日子过着,我倒去自寻苦吃不是?”二人便都笑了。
  这日清早,王子灿正又在花园浇着花,大总管陈平匆匆来了,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忙跪拜道:“回二爷!方才,吴太监从宫里带出大爷话来,说漱芳斋的凝大爷,他……!”话尚未完,子灿一惊,忙道:“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陈平方慌忙道:“大爷今年京试得中头名,虽未张榜文,事已定了,正在南安王府谢话呢,王爷说今儿亲送大爷回来,咱们家大爷叫我回来,说告知二爷快作准备!”子灿二人一笑,方舒了口气。
  而时杨志勇(字仲真)领白骏(字寒奇)、孟鑫(字心怡)正在后花园练剑,秋丫头来了,只也忙着笑道:“咱们家凝大爷中了头名武状元了!”志勇一怔,含泪笑道:“真的?”秋丫头看着哼了一声笑道:“瞧这样的,像是傻了一样,人家中状元,你至于慌成这样?”白骏、孟鑫凝眉看去时,却见志勇微微摇头笑道:“不是我慌了,快去后头告诉树哥儿去!茗妹妹和源兄弟这会子在呢,怕是还不知道!”秋丫头忙微微笑道:“知道了我的爷儿,就是忘不了你的树哥儿、茗姑娘!”各自又都一笑,秋丫头方才远远去了。
  两日过去了,万萧园披红挂绿,蔡雄峰、王子灿、丁力源(字誉涵)、王树栋(字子诺)众人,凡是在朝有爵位的,倒都是着了朝服回来了。男男女女的,披珠挂玉,气派是气派了些,却不知是花了多少银子的。各家园主是大红袍赛比状元郎,耀得眼惶,花冠压得头疼。夫人主子们凤纹衣裳多了些金银穗子,冠冕上珍珠点缀,巾带上宝石闪光,整整齐齐列在正门口。男的两列在前,女的两列在后,只留着街中央一遛小道,两旁是站满了卫士兵卒的。日近正午,众人都不敢动,稍许功夫,便一个个热得满头是汗,却也不敢拭一把。片刻,宫乐响起,有奴才呼道:“南安王爷千岁到!”众人一惊,正看见一对对执牌匾的力士,一双双提灯的仙女,好长一行人轻轻的步子,先一步到了。往后看去,南安王黄袍金挂,和许凝(字子旭)大红袍子,左右有仙官玉女拥守着,虚步而来,不必看身后还有百千人追随着。蔡雄峰、王子灿已忙跪下去了,后面众人也随着跪下了,倒是都趴下去,不敢再抬头了。
  大酒宴摆开了,雄峰、子灿左右依南安王爷坐着,许凝醉醺醺敬着酒。李春慧她们也坐了好几席,好一番热闹。那时李春慧还笑道:“咱这秀里秀气的主儿,好歹是吃不了苦的啊,今儿算是给咱们家争了大面子了。祖上回回是起义举兵的武夫出身,可巧出了这么个天子门生,也免得别人再笑话咱们家是接的祖上武侯的班儿了!”众人都笑着喝了杯酒了,方蕾(字言之)方笑道:“可不是姐姐的话准呢,昨儿还说梦见文曲星了,可是今儿就忘下了的,树哥儿京试的事也偏偏不想着了,可巧王爷给咱们送回个大状元来,该敬王爷了!”于是都一笑,举杯敬王爷喝酒不表。
  日落事宜,片刻天就黑了些,回来时,李春慧(字仪亭)和肖玲(字可真)二人尚在花园里说笑,正闻春慧冷冷笑道:“哼,凝哥儿还是个情理上的主儿,今儿没白混出了个状元,就这排场,咱们园子里可好久没这么场面了,看见了吗,你们那二哥哥是闷得高兴,磕着头呢,那脸色又是哭又是笑的了!”两个人一笑,肖玲方低声叹道:“二哥是恨铁不成钢,可巧有个给他争脸的了,他是高兴的!”
  到了客厅时,适才听李春慧笑道:“前日里是文昌老爷门生,这次是天子门生了啊,有得威风抖了!”肖玲只叹道:“咱们和东府里头自从好了,也都走动起来了,这会儿才热闹了!”春慧一惊,舒了口气没说话,顿了顿方叹道:“从心怡跟着仲真了,你二哥也时常不来这儿了,许是进宫看看了,许又去作旁的事了,是不经常来了!”说话时眼角湿润了些,便不说了。
  听见了声咳嗽,看是方蕾(字言之)进了屋里来,李春慧只一惊,又坐下了。肖玲方舒了口气,也不敢再言语。那方蕾却似乎有一肚子气,看了看二人,只摸起桌上茶杯一气饮下了,方厉声笑道:“说的是什么谁高谁低的话?灿兄弟就是偏袒了他,仗着许家当年书香门第,看把他抬举的,又是个什么东西?都是把心拿出来邀功请赏了的,偏就是他能耐大是怎么的?咱们和他们东府里头原就不走动的,今儿他回来,咱们去接的什么意思?”春慧忙低声道:“这些个话你可是小声说的,灿兄弟自有分寸,休得出去乱说!”方蕾只轻轻笑了,随又道:“平日里活得有模有样,说是和你这个做大嫂子的一个样,就疼了那个小犊子了,现在忽又翻了脸,你倒是个软的,方才又发什么牢骚了?”这话问得李春慧一索眉头,不说话了。
  且看王子灿正好进了门来,方在窗外,听见这话,只锁起了眉头,因又退了回去,却正好碰到了蔡雄峰往这儿来,雄峰正惊时,子灿已扑了上去,放声呼道:“这些下贱的胚子,看平日里是铁打的哥们儿,生死跌打滚爬一块儿长起来的,却也这般可恶,分明是自己不用功,家里过不好了,便一个个的坏心眼儿使多了,看见谁家过得好些了,又冷嘲热讽的!和这些人过惯了,可又是些什么煎熬的日子!”雄峰惊道:“这又是怎么了?你倒说出来听听,哭成这样像什么话?”子灿只咬牙切齿,半日方含泪道:“没……,没什么,弟弟这是骂风呢!”便扬长去了,蔡雄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表。
  明月当空,许凝醉得一塌糊涂,倒在榻上便睡着了。侯冲(字子凌)、杨志勇和丁力源来了,忙上去坐到了床前,看着睡着了的许凝,但见他紧闭着双眼,眼角却流下泪来了,看得出他并没有睡下。杨志勇轻轻的拍了拍许凝的手臂,含泪叹道:“师兄自然有烦心的,今儿却是个好日子,还望……!”话尚未完呢,许凝放声哭了出来,因哭泣道:“这个状元有什么好的?谁要了我便给了,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般?”志勇缩紧了眉头,正落下泪时,不经意间正好看到了许凝床头上的斩缘宝剑,不由得心头一颤,侯冲和丁力源也看了去,都缩紧了眉头。
  杨志勇慢慢拿起了那斩缘宝剑,随而微微叹道:“也许是为了这个!”侯冲一惊,许凝冷冷笑道:“那你们拿出去扔了吧!我不要这劳什子,也不做这个武状元!”志勇急忙回道:“师兄可不能说这个!”于是忙领侯冲、丁力源跪在了当下,捧起宝剑拜道:“师兄这宝物乃是上天所赐,必有良图,弟等实无德才,怎敢有非分之心?”抬头看去时,许凝却已打起呼噜睡着了,于是各自舒了口气,起了身来。志勇含泪叹道:“既是师兄没有收起宝剑,也多有不便了,今夜你我兄弟三人谁也不走了,就守着宝剑和师兄便是了,为保不失,兄弟们都辛苦一夜吧!”侯冲、丁力源只也点了点头。
  少许,三个人坐在一旁上打起瞌睡来了。许凝微微睁开了眼睛,凝视着杨志勇暗自叹道:“兄弟,我的好兄弟!”因又闭上了眼睛,心说道:“兄弟,如果有一天,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就还来我住的这间旧房子里,知道吗?兄弟,这可不是个好东西,自从有了这个劳什子,我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啊。真的好累,真想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可是,师父还没回来,我对不住他老人家,对不住这个家,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兄弟,记着,千万别在这个家里当家!”一旁杨志勇心里似乎感应到了许凝的话,只也暗暗叹道:“放心吧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做,真的知道!”
  烛光照耀着许凝案上鲜红的状元袍子、冠冕,闪烁出血一样的光芒。杨志勇含泪紧闭着双眼,忽然心头一颤,凝眉睁开了眼睛,因忙站了起来,心中叹道:“不对……?”再看去时,床上的许凝早已不知去向,志勇忙追了出来,四下望去,早已不见任何踪影。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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