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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缤纷的幻想(七、八)

作品名称:朝圣与修行      作者:狼行于野      发布时间:2014-11-30 08:33:37      字数:3496


  七
  母亲和社员们都上山栽冬洋芋去了,妹妹也被母亲带了去。我就跟着翠花、军军和马儿到柏香湾坟地里放牛。翠花和军军都十二岁了,比我大八岁,比马儿大五岁。我们踩着滑溜溜的泥路赶着牛去柏香湾的坟地里。下了一个冬天的雨,路太滑了,我一路走不好,几次都差点摔在了泥浆里,翠花小心地搀扶着我,不让我摔倒。看着翠花对我小心呵护,军军很不高兴,一直嘲笑翠花是“老母鸡抱嫩鸡娃儿”,马儿在后面裂开丑陋的大嘴嚯嚯地笑着。
  翠花不气恼,也咯咯地笑着,她不时摸摸我的小脸蛋,挠挠我的胳肢窝,让我觉得很舒服。他们把瘦得皮包骨头的黄牛放在坟地里,就干起了嘴仗。军军说翠花是马儿的妇人,马儿说翠花是军军的野娘,翠花说想骑马儿去赶场,骂军军是个狗挑针。绵绵的细雨一直都在下,将军军牛屎样的厚帽子都要淋透了,马儿乱蓬蓬的头发好像长满了无数的虱蛋,两挂长长的鼻涕从他的鼻孔里拖曳出来,当鼻涕流到上唇时,他就吱溜一下,或是伸出舌头去舔舔嘴唇。几头黄牛懒阳无气地在一个稻草棚旁扯稻草吃,坟地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青草。
  我感觉很冷,抬头看看坟地里的几棵大柏香树,洁白的树皮看上去很沧桑,浓郁细碎的柏树叶在雨中越发显得青翠。翠花、军军和马儿骂累了,就都猫在一座石碑下躲雨。我挤在他们中间,感觉有些温暖,除了脚趾冻得难受外,其他地方倒不觉得冷。
  大家都说饿了,想吃东西,军军和马儿说坟地后面的荞地里有萝卜,不如去扯几个来搞。于是拖鼻涕马儿跟在牛屎帽军军后面去荞地里扯萝卜。当石碑下只剩下翠花和我的时候,翠花摸着我的小脑袋要我躺下,我不理解翠花的意思,迷茫地看着她。“毛毛,你睡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听话地躺在了冰冷的石碑下,翠花小心地褪下我的裤子,用那双脏兮兮的手捏我的小鸡鸡,我感觉痒痒的,很难受。她捏了一会儿,翠花笑着也褪下了她的裤子,我看见翠花露出了白白的屁股,她肥厚的脸傻乎乎地笑着。翠花一边趴在我的身上,一边用手捏我的小鸡鸡。突然,我感到裤裆里热乎乎的有水往下流。我吓坏了,大叫着掀下翠花站起来,但是已经晚了,我的胯下和裤裆里还是被尿湿了。很快钻心的寒冷就将我给包裹了,于是我哭了。
  翠花威胁我:“不许哭,哭就把你甩在水田里去,让黄鳝和鱼鳅咬死你,不哭就给你萝卜嘁,焖焖甜的萝卜嘁。”我害怕被甩到水田里,不敢吱声了。军军和马儿每人手里提了大串萝卜哼哧哼哧地跑到了石碑下,递给了翠花和我几个萝卜,他们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竹片,将萝卜皮和泥土刮了刮,就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啃咬起来,牙龈血和鼻涕都沾在了萝卜上。
  我没感觉萝卜好吃,只感觉很冷,很想哭,又不敢哭,我怕翠花把我扔到水田里。但实在是太冷了,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一齐噬咬脚趾头。我硬是受不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大声嚎哭起来。军军和马儿看着我嚎哭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张开丑陋的大嘴巴嚯嚯地大笑起来。随后,他们又发现我裤裆湿了,于是笑得更起劲了:“哈哈哈,唦尿了,唦尿了,唦尿包唦在裤子头了。”我越发感到难受和委屈,哭得更响了。翠花跟着他们嚯嚯地笑了,也大声地喊着:“唦尿了,唦尿了,唦在裤子头了,唦尿包,唦尿包,哈哈哈哈......”
  记得一年前的夏天,翠花的妹妹兰花要我从家里的泡菜缸里掏酸萝卜给她吃,我从菜缸里掏了两片酸萝卜,我们一人叼着一片酸萝卜满足地钻进开满萝卜花的菜地里细细地品尝着酸萝卜的美味。吃完酸萝卜后,我们躺在萝卜花丛里,兰花把我的裤子褪了下来,用手捏我的小鸡鸡,她还褪下了她自己的裤子趴在我身上,一些绿色的小虫子在我们赤裸的身上爬来爬去,痒痒的,凉凉的。我们躺了一会儿就穿上衣裤钻出了萝卜花丛,那时我还隐隐地感到舒服,不像现在刀割般的寒冷让人难受。
  傍晚的时候,天空像抹了黑色的锅烟灰般难看,母亲背着一个背篼疲惫地回来。她看到我满身泥浆很生气,大声责骂我,问是啷改回事。我怯怯地告诉母亲翠花是怎样尿湿我裤裆的。母亲暴跳如雷,生气得了不得,站在院子里大骂,骂得很难听。她不想去找翠花的父母,因为她不知道怎样开口,羞于将事情的经过向翠花的母亲提起,她也许觉得自己的儿子很窝囊,很蠢很无能,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憋屈。
  八
  我生病了,寂寞地躺在火铺上,看着火塘里红红的火苗不停地舔着锅底,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无数粉尘在阳光中飞舞,我很想爬起来走到院子中间去看看,看看美丽的阳光,看看对面的白岩,看看母亲背水回来没有,可是我没有力气从火铺上爬起来,我只能静静地躺着,等着母亲回来。只要看到了母亲就有安全感,就不再感到寂寞孤单。
  木瓢在背水桶里哐当哐当的声音从竹林那边传了进来,我知道是母亲回来了,心里很激动,我从没有觉得母亲如此亲切和重要过,能给我力量、信心和安全。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怒气冲冲的,对谁都态度不好,只要谁惹恼了她,她就会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大骂,直骂得她自己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记得有年正月初一早上,家里的几只鸡扑棱棱地扑了几下翅膀就死了,死得很蹊跷,感觉好像是被人投了毒,在大年初一死牲口是多么不好的预兆,母亲坚信是有人故意放了毒,想加害我们家。她脸色铁青地跑到院子中大骂了起来,骂了一天一夜,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在仇恨面前,母亲从不流泪,她总是用她特殊的方式报复还击。
  母亲对我们兄妹并不温柔,她总是指责我们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好人”的教育哲学。有一回奶奶家炒荒瓜籽,我硬要多抓一点,可是大家都不许我多抓,因此我发了脾气,一直站在火铺边嘤嘤地哭闹。大人们都为此很烦躁,觉得母亲没将我教养好,没惯侍个好德性。那个年代的荒瓜籽是金贵的,如果我多抓了,别人也许就没吃的了,我的行为给大人们丢了脸。母亲为此生了气,举起火铺上的鞋底板将我狠狠地揍了一顿,我记得当时她的脸都气得变了形,嘴唇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用鞋底板一下一下地扇我的脸,我的脸被扇肿了,鼻血从我的鼻孔里不停地往外淌,母亲没有动心,直到她发泄完了,才停止对我的惩罚。因此,在我的心中对母亲没有太多的好感,直到很多年后,母亲告诉我她每打我一次,她都会偷偷哭一回,她还说在那个成天拼命劳作却仍然缺吃少穿的年代,人随时都要疯了,谁的脾气会好呢?谁不会生气呢?
  母亲背着一桶水吃力地扶着门框跨进门槛,她温柔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小心地答应她,我感到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流了下来。
  母亲的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很有精神的小男孩,他不停地甩动着胳膊,脸上充满笑意。母亲说:“阿黄要来陪陪你,你们就好好耍耍吧!”是呀,那不就是活毛家的老三阿黄吗?他曾经和阿华、阿吹向我举起过拳头来威胁我,也曾经和院子里的许多孩子用长竹竿追打过我。而现在他竟然要来陪我,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真的就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还小心地理理我身下的破棉絮。我向他笑了笑,于是我们就真的成了好朋友,他从火铺头上扯过母亲放在那里的火葱头剥去皮扔进嘴里吃了起来,他那被熏辣得变形了的脸逗得我哈哈大笑。
  他见我笑了也很高兴,便作出各种鬼脸来逗我发笑。他甚至躺在了我的身边,和我摆起了龙门阵,我当时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几十年后,我才明白小孩子之间其实都有相同的话题,只是家长要人为地将孩子之间的关系分出个亲疏来罢了。朝门院子的孩子都在他们父母的影响下觉得比别家的孩子高人一等而变得蛮横无理。
  母亲没有关注我们是怎样地高兴快活,她有她永远忙不完的家务活。在阿黄的陪伴下我特别有精神,第二天我的病就好了,能站起来到处走走了,这样的病也许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父母亲总是常常与人谈起我的另一场病,我对那场病一点没印象。据说在我一岁半的时候,生了一场奇怪的病,父亲买了好几盒惊风丸和婴儿丹之类的药都没将我喂好,甚至还抓了几服中药也没治好我的病。我躺在摇篮里,哭声轻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咪。父亲到处找医生给我治病,我们寨子里的土医生都轮番来看了个遍,也没治好我的病。父亲还找了巫师掐时算卦,算算我的病有没有救。其中有个老道士翻开书对着时辰看,说我的“生”字是横着写的了,据说“生”是倒着写的,就必死无疑,正着写就不会有事,这说明我活命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父亲冒着冬夜的寒冷终于为我请来了一位远近闻名的老医生(有人传说那老医生是取命无常),那老医生用灯草和桐油给我烧了艾叫(又叫炪灯火),然后在我身上几阵推拿后,我就哭出了响亮的声音。那个老医生拍拍我的腰背对父亲说,这个孩子以后再也不会生大病了,有个病也是小病,会很好养的。所以从那以后在成年之前生的病无疑都是小病,因为父母深深地相信那个老医生的话。
  成年后,我与父亲每有分歧,他就会搬出这件事来,他说他深更半夜请医生医好了我的病,我无论如何都得依他的,否则天理难容,会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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