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九）

　　梁启明独自叹了一会儿气想摔点啥，大声喊道：“高秘书不休息了，出发！”
　　高小川在客厅外已经听见了父女俩的争吵，心想这个苗清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哪来这么大的魅力？把梁市长的小女儿弄得五迷三道的，居然还敢顶撞父亲，就看见梁艳梅气冲冲出来也不理人。她走到门厅时服务员吴珍说：“阿姨，东西搬回来了。”
　　梁艳梅怒道：“问也不问就搬，拿回去！”快步出门下了台阶。
　　高小川听见喊声进去说：“我马上去通知准备出发。”
　　梁启明说：“去找那个苗清泉来见我。”
　　梁启明想当面警告苗清泉离自己的女儿远点，想问他什么是寡廉鲜耻，什么是人，什么是动物，甚至想狠狠踢他一脚。作为父亲他无法容忍一个有妇之夫玷污自己的小女儿。作为市长他气愤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把作风问题犯到自己家里来了，传出去简直就是丑闻。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什么爱情，不信一个曾经在部队当过团长，现在是处长的人头脑会像青年人那么简单，他怀疑这个苗清泉动机不纯。
　　
　　高小川出来路过门厅时对服务员说：“东西还是搬回去吧。”
　　服务员吴珍不高兴了，报怨一会儿一变。
　　
　　高小川没走多远见梁艳梅又跑回来招手要他过去。
　　“高秘书我专门回来找你，有不利的消息要赶快告诉我。”
　　“你爸正在发大怒，要我去找苗清泉。”
　　“啊！这么快就要下手了？那咋办？”
　　“没法，我先去通知其他人准备出发，给你留点时间去找苗清泉，提醒他小心注意。记住我可啥也没说。”
　　“以后谢你。”梁艳梅说完转身就跑。
　　
　　梁启明走出小楼站在门阶上，抬头看了看天空，见云正从四面向头顶聚集，就问服务员吴珍：“‘有雨天边亮，无雨顶上光’，下午是晴是雨？”
　　吴珍说：“在我们山边边，下不下雨要看西山，‘晴山有雨雾山晴’。”
　　梁启明远望西山，见它很朦胧又问：“不会下？”
　　吴珍说：“我也说不准，反正一年中难得有长晴日。首长我去取伞。”转身要去拿。
　　梁启明说车上有雨具。
　　
　　梁启明离开小楼走了一段，被风一吹忽然想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在林中一座小楼的一间屋子里发生的父女争论，不应该影响到外面去，毕竟是家丑。把苗清泉找来痛斥一顿有这个必要吗？下午就要宣布他的任命，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苗清泉的工作安排是常委会讨论决定的，自曝家丑能改变吗？只能授人笑柄自取其羞，说不定有人还会说这是梁启明对人选不满。更不能在各方关注的“五龙大闹芝兰江”事件中再添进去一条花边新闻，让亲率的考察工作节外生枝变了味儿，两害就其轻，凡事轻重缓急各有先后。梁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感事不由人，心有不甘。他情绪激动一时拿不出好办法，又不能找人商量，心想这就是做父亲的无奈之处，儿女之事难死人，偏又是个从小任性惯了的，十七岁不到去当兵，后来上学，分多聚少疏忽了她的思想变化，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奇谈怪论，这根本不是解放思想，说穿了是极端自私自利，也不是所谓追求自由，是自轻自贱。他又想到苗清泉身上，边走边恨。
　　
　　苗清泉吃过午饭就被组织部长王荣军叫到一边去谈话。
　　王荣军最后说：“主要还是考虑到你有在环卫部门工作的经历，治理污染又是芝兰县的重头戏。当然决定仓促了些，也是情势逼人，市里承受了很大压力。老苗，这就算对你正式传达了，准备上任吧，下午我找县委常委们谈话你就不参加了，随考察团走。”
　　苗清泉说：“王部长，高局长已经找我谈过了，是他让我先来看看，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
　　王荣军说：“按说任命一个副县长，市里即便出面顶多来个副部长，这次是特事特办由不得你，还只能干好，我会随时过问。”
　　苗清泉还想解释，王荣军摆摆手又说：“你在局里的事我知道，出来对你本人也有好处。至于分房子嘛，我只能帮你问问，但不打保票。”
　　苗清泉说不是这个意思。
　　王荣军就看着他笑，心想苗清泉这个人长得牛高马大仪表堂堂，很有股子英气，眼神儿里含着些满不在乎的痞子气。俗话讲‘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的外表确实能迷哄住有些人。提醒道：“老苗，我以前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你，现在认识了，希望你今后能管住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苗清泉听了脸发热难为情。
　　王荣军问他在工作上还有什么要求。
　　苗清泉说：“县环卫局连个工程师都没有，就一个技术员还是学食品加工的中专生，人员也不够，局长副局长主任连在一块算才八个人，怎么开展工作。”
　　王荣军说：“你说的情况我知道，目前县环卫局的主要工作，仅仅是立下规矩后催收县里下达的收费指标任务，其他部门问题也不少，穷县嘛，一年四季闹钱。这些具体工作你们县委县政府自己去协商。”
　　苗清泉叹口气再没说别的。
　　
　　两人分开后县环卫局长张平江过来问：“商量什么事说这么长时间？走，杀一盘！”拉着苗清泉走到树下一个石桌旁，象棋已经摆好了。
　　张平江说：“苗处长，坐下，我要杀得你浑身是伤无颜回城去见人。”
　　苗清泉哪有心情，陪着他有一步没一步走棋，先死了马，又不小心死了炮，乐得张平江哈哈大笑，放出狂言，双手来回搓一个劲儿地念叨：“哎呀真不好意思吃这宰那的。”不停的摇头说没下过这么顺的棋。
　　苗清泉躲开了马又去想心事，突然看见梁艳梅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喊又没喊，正思量被张平江催促着走了一步棋，抬头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张平江琢磨了半天不解棋意，问：“苗处长这一招不是故意让吧？不想和我下？”
　　苗清泉敷衍道：“哪里哪里，我走急了。”
　　梁启明正好路过，也是棋迷，过来看了会儿棋势后评论道：“这是有心战无心，赢不是真强，输不是真弱。”
　　张平江正埋头看杀，不耐烦地扬手说：“哪儿来的老和尚，不要捣乱！”“啪”地拍下一子后抬头一看是梁市长，尴尬地站起来苦笑道：“梁市长好。”
　　苗清泉听见了也马上起身。
　　梁启明本来站在苗清泉身后观棋，被他猛地一起身，见他高出自己一头多，顿觉压迫退后一步赞道：“好魁梧！观棋不语真君子，扰了二位的雅兴。我是老棋迷不是老和尚，想忍也忍不住啊。”
　　张平江难堪地搓手说：“梁市长太谦虚了。”
　　苗清泉不说话，目光不避就那么挺着。
　　梁启明问：“这个英武大汉是哪个单位的？”
　　苗清泉说：“市环卫局。”
　　“哦？和我女儿一个单位？叫什么？”
　　“苗清泉。”
　　“你就是苗清泉！”
　　“是。”
　　梁启明在心里恨道：“是你娘个屁！见了老子装糊涂脸都不红，完全不知羞耻了。”骂完盯着审视一阵强忍一阵，说：“下午要去飞鸟崖，先行一步吧，我们随后一到就开始调研，免得耽误时间。”心里说，在战场上这叫探路，弄不好敌人给你狗日的来一枪。
　　苗清泉领命而去。
　　
　　梁艳梅没有找到苗清泉，跑到停车的地方来找，看见有好些人正三五成堆地说着话，估计马上要出发了。父亲和王部长在单独交谈，距离远也听不见在说啥，心里很着急，埋怨这个人跑到哪儿去了，他不是一贯积极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不在了？看见了高明月灵机一动走过去说：“高局长，我的事办完了，下午和你们一起去吧，可以在技术问题上做你的参谋。”
　　高明月没表态。
　　旁边的芝兰县环卫局长张平江说：“有梁工和我们一起陪市长视察那太好了。”像见到救命菩萨一样对她说道：“有好多很具体的问题，你来就有人听我们反映了。”
　　“我是搞技术的只关心专业问题。”梁艳梅边说边朝四周张望。
　　“污染从来就不只是技术问题，成因很复杂。”张平江说。
　　梁艳梅心不在焉的说：“我过一会儿再来。”朝高小川走过去。
　　
　　她对高小川说：“人不见了。”
　　高小川见了她忙说：“你可别来挤这辆车，除非你爸同意。”
　　梁艳梅提高嗓门又说：“他人不见了！”
　　高小川说：“知道知道，已经先走了在飞鸟崖等我们。快走你爸过来了。”
　　梁艳梅松了口气说：“我在你们前面的引路车上。”跑去挤上了张平江和高明月乘坐的车。
　　
　　车队出发后梁启明问高小川：“刚才你和艳梅在说什么？”
　　“她来告诉我就在前面的车上。”
　　“哦！想来为谁保驾护航？”
　　高小川摇头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