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击（十六）

　　“王连长在吗？王连长，首长有请。”是警卫员的声音。王大炮一听“扑通”一下倒在炕上，并嘱咐通信员说：“来人就说我病了，脚崴了呀。”
　　“哎呀，是皇家保镖哇，找我们连长？连长在炕上躺着呢，脚崴了肿得老高了。”通信员拦住了警卫员。
　　“王连长病了？没听首长说呀，咋搞的？”警卫员问。
　　“好像是走路时崴的，要不你进去看看？”通信员故作镇定。
　　警卫员做事一项很严谨，不弄个水落石出可经不住首长的盘问，于是说：“是吗？我看看，如果伤得严重我汇报首长，不行让卫生员来给处理处理。”一拉门警卫员进来走到炕边。
　　王大炮呲牙咧嘴支撑起半个身子：“保镖来了，快坐下。”
　　“不了不了，首长让我请你，又是吃饭吧，看来你这脚也走不了了，行，好好养着呀，我去报告首长。”警卫员看了一眼，告辞了。
　　王大炮长长出了一口气，顺手点起一支烟……
　　“连长，首长请你咋不去呢，泡病号哇？”吃饭时，方天明问连长。
　　“去个鸟，那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找屎）吗。”王大炮把饭碗一墩，撇了撇胡子拉茬的下巴。
　　“连长，现在咱首长可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呀，你要玩穿邦了那可惨了。”方天明提醒着连长。
　　“唉，凭天由命吧，该死该活屌朝上，爱咋着咋着，走一步算一步，吃饭。”说着端起碗来……
　　“王大炮咋样了？王大炮！”随着一声刹车，第二天一大早，胡部队长的声音就传进了王连长的耳朵。王大炮吓了一跳，“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噌”一下又扑到炕上。
　　“他奶奶的，这大炮咋搞地，老子让你走回来你就走回来呀？缺心眼的家伙。”门一开，胡部队长骂骂咧咧进了屋。
　　“哎呀，首长，你咋来了呢？”王大炮装得挺像地支撑起身子，还“吃力”地往地下站。
　　“行了行了，逞什么强呢，坐下坐下。”胡部队长一拍他的肩膀，然后坐在了警卫员搬来的一把椅子上，掏出烟点上一支。
　　“我说大炮呀，你也是老兵了，这走路还能把脚崴了？再说了，我让你走回来你就走回来呀？你小子这次咋这么听话呢？以前我的话你可是没少打折扣的呀。”胡部队长斜眼瞄着他。
　　“首长，冤枉，我王大炮执行首长指示最坚决，肯定是哪个山炮的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打我的小报告。”王大炮急了。
　　“你看看，你看看，说你是大炮筒子，这倒来劲了。”胡部队长站起身来走到王大炮身边，又拍拍他的肩说：“大炮哇，我是看马上要考核演习了，这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不完了？让我自己抓瞎呀。这样，一会儿我让卫生员过来看看，太严重的话送当地医院瞧一瞧。”
　　“不用不用，首长，小问题，也就一两天就没事了。”王大炮紧张得头上都见了汗珠了。
　　“诶，那哪行呀，伤筋动骨一百天呀，得快点治好，我看看，肿什么样。”胡部队长说着弯腰就去拉王大炮的裤腿。
　　王大炮这一紧张，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个立正道：“首长，我脚没事，是怕你批评我……”
　　首长并没有追纠此事，这反倒让王大炮心里犯起了嘀咕，工作起来更是小心谨慎了，生怕再出什么纰漏，惹得领导秋后算账。也许这正是领导的高明艺术，俗语说得好“昏君杀身，明君杀心”，这胡部队长就像是始终端着一只高压水枪对着王大炮，一有风吹草动就喷你个落汤鸡样。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一个好猎手，此时的胡部队长，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在用他的“口径”瞄着王大炮，只要不离开准星就任你跑吧……
　　还有两天就正式演习了，首长下了指示，好好改善一下伙食，不能天天吃什么鱼、西瓜、肉的，多整点青菜，不吃青菜咋拉下来屎？演习这地方还真是不缺牛羊不缺肉，小鱼小虾吃个够，真就是缺少青菜，没有办法土地不争气不产这东西。
　　想当初，胡部队长没提干时所在的部队也和这差不多，战士们一代一代给部队编了套顺口溜，说部队是：离山近离树远，离铁路近离火车站远，离河近离水远，离村子近离百姓远，反正也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胡部队长当时就纳闷：这部队都驻扎在动物不拉屎的地方，哪人一定更完了。后来，部队组织从外地运土扣大棚，打井浇园子，折腾了两三年，才算经常能吃上青菜了。
　　所以，司务长出去采购时胡部队长亲自交待着：“记着，多买大白菜、韭菜、西红柿、茄子等大众菜呀，别他娘的整什么洋菜，又贵又不管用，让大家好好染点绿色……”
　　司务长是坐着运输车去的一个叫桃南市的地方，离驻地少说也有五十多里地。虽说是城市，比大镇子大不了多少，几千户人家，一条主街一泡尿能从东头撒到西头，还得剩下几滴达。别看地方不大，可还真挺热闹。穿单棉袄的、穿马甲的、穿蒙古袍的、穿牛仔裤的，传统和时尚就在这土里土气的街道融合。虽然身上的衣着各不相同，可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鞋面上都是一层黄土的灰，走起路来都能带起一片。
　　汽车一停，商贩们知道这是“大主”来了，司务长带着炊事班长一下车，就有几个围上来，跟抢姑爷一样凑了上来。张嘴就嚷嚷开了：“大兵，买点什么？看看我这啥都有，都是新鲜的……”“解放军同志，要不要羊肉，正宗的羔羊，鲜嫩无比……”“嗨嗨，大兄弟，买点鱼吧，新打的，看，还嘎吧嘴呢……”商贩像苍蝇一个盯上来，可司务长一行却不为所动，直接奔着一堆的绿色而去。
　　一个卖鸡的女商贩一撇嘴，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了句：“呸，穷当兵的，买不起鸡鱼肉，只能凑合吃点青菜……”炊事班长“腾”地一股火往头上窜，转身就想找那个女商贩理论几句。司务长一把拉住他说：“急什么？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看我咋收拾她……”
　　他们来到几个卖青菜的商贩跟前，司务长很内行地在菜堆里拨弄几下问：“老乡，这白菜咋卖？”
　　“解放军同志，自家产的白菜，一毛一斤，来点吧。”卖菜的是一位年岁挺大的媳妇，黑棉袄前大襟放着油晃晃的亮光，头上是一块毛了边的围巾。
　　“贵点吧？现在还有这个价吗？”司务长看了她一眼。
　　“大兄弟，这价你上哪买去呀？整条街我这最便宜的了，你再看看这菜，多水灵。”大嫂拎起一棵白菜扒着菜芯让司务长看。
　　“能便宜点不？不然我就走了。”司务长做出转身要离去的动作。
　　“诶！诶！大兄弟，好商量好商量，自家产的好说，这样，八分钱一斤，这可是到家的价了，怎么样？”大嫂带着一种乞求的目光。
　　“这还差不多，大嫂，如果我全包了，七分钱卖不？”司务长一副不容还价的口吻。
　　“大兄弟，你这杀得也忒狠了吧，合不上呀，大兄弟再加点……”大嫂要哭的样子。
　　“大嫂，只能这价，卖就给我送车上去，不然我就找下家了。”司务长真就转身走了。
　　大嫂真急了，跳过菜堆拦住司务长道：“成成，反正自家产的，我也图个省事……”
　　看着司务长一路的砍杀，车上的青菜也装了快小半车了，炊事班长道觉得讨价还价还真有意思，学问不浅呀。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谁他娘的说俺是傻大兵了？算计起来那也是要了血命的。
　　终于要买几只鸡了，司务长走了过来，那个说闲话的女商贩第一个热情地招呼着：“诶诶，大兵大兵，买鸡吗？瞧瞧，多肥的鸡呀，买几只吧……”
　　“大姐，这鸡怎么卖呀？”司务长跟没事一样，问着价。
　　“大兄弟，市场价二元一斤，来几只？保证足斤足两。”女商贩拎起一只鸡在司务长眼前晃了一晃，显示着绝对的新鲜。
　　司务长皱了下眉头道：“哎呀，这鸡这么贵呀？不行，吃不起，部队穷呀。”一转身奔到隔一个摊位卖鸡的一个兄弟摊前。
　　“诶矣，大兄弟，这还贵呀？啧啧，这条街俺这最便宜了。”女商贩还是不死心，伸脖子喊着。
　　司务长来到一位卖鸡的男商贩跟前，看了看问：“兄弟，这鸡怎么卖？”
　　“两块一一斤。”商贩只是抬头回了一句，就又低头收拾着其它的鸡。
　　“能便宜不？”司务长并没有因为他不热情而走开。
　　“不能，实价。”小伙子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
　　“来，兄弟，你案上这十几只全给我装上……”司务长指指点点着。
　　边上的女商贩一直撅着屁股盯着司务长，看到他把小伙子的鸡给包了，这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一个麻袋上，估计是肠子都悔青了。
　　回来的路上，炊事班长问司务长：“司务长，你为啥买贵的鸡不买便宜的呢？”
　　司务长嘿嘿一笑说：“你以为我是气她呀？告诉你这只是一方面，别看她卖的便宜，短斤缺两称上找，不宰死你才怪呢。”
　　“噢！原来这里学问这么多呀，都说买的没有卖的精，我看你比他们都精，将来转业做生意肯定行。”炊事班用羡慕的眼光瞧着司务长。
　　“敢情，你以为我不会做生意呢？靠！急了老子我还想捣腾军火呢，哈哈……”司务长嘿嘿笑着，点起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觉得炊事班长这话不对劲，瞪了下眼睛道：“你小子盼着我早点转业呀？我这才混了个小小的排岔子，你就要掐了老子的仕途？”
　　“不敢不敢，将来你还得当后勤处长、后勤部长呢，那俺也借光了。”炊事班嘿嘿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