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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喧哗 第一部 送路 二十三

作品名称:人世喧哗      作者:就这样吧      发布时间:2014-12-10 20:59:01      字数:4972

  
  二十三
  春日的夜晚不冷不热,没有蚊虫的叮扰,鸣虫的烦叫,夜仿佛安静了许多。
  张二子将手放在四丫头平平的肚子上,“都两个多月了,怎的也不见长个儿,也没个动静。”
  “去,才两个多月,还小呢。”
  张二子一把将四丫头揽在怀里,“跟你说个正经事儿,等过了春耕,我自个儿出门去看看马爷爷,你就留在家里,等明年生了孩子,你再抱着孩子跟我去。”
  “我不,过了春耕,我也没事,能跑能跳的,跟你出门怎么了,再说,我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你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爹那脸色,这么长时候就没舒展过,你娘倒是好,可说不上几句,就说乱了,说不下去了,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就不一个人。”
  “过了春耕,天热了,你身子也变笨了,跟我出门便不方便了,你自己也受罪,哪如在家里?”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四丫头说了这话,便转过身去,将一个后背留给二子。
  过了春耕,张二子便带了四丫头出了门。
  出门的前一晚与许胜和马莲说了,要去看望那个救命恩人马爷爷。许胜说,该去。马莲说,一个人去,媳妇有了身子,去不得。四丫头说,没事儿,自己也想溜达溜达,散散心。马莲说,去不得,已经显身子了,去不得。四丫头没再说什么,转天早早的准备好了干粮,换洗的衣服,和给马爷爷准备的一身过季穿的衣裤,一双硬底儿布鞋,一扎大集上买来的土烟,一盒托张许良从天津卫捎来的小八件儿。收拾妥当,许胜和马莲还没起炕,张二子便在窗根儿说,爹,娘,我和丫头走了,过几天就回,您俩就别动了。家里有重活儿等我回来再做。
  马莲迷迷糊糊的听了,等起炕才发现,四丫头也跟了去。便在后面追,追出镇子,也没见人影,便一路哭骂着回来。许胜到是无所谓,只是抽着烟袋,喷着烟雾说:“早说了这闺女不成,还有人不信,怎么着,看出来了吧,拿咱的孙子都不当回事儿,第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莲听了,反倒不哭了,趴在墙上看皇历,嘴里说:“半个月总也回来了,行,月份不算大。”
  许胜听了,气哼哼地站起身去院子里坐着。
  张二子早与张许良说定了,张许良去岗子镇卖货,张二子便搭他的马车过去。到了岗子镇,张二子又花了十个钱,搭了一辆顺路的马车去杨村。在那车上,二子与四丫头说,咱们还是去看看曹小棍,给他烧些纸钱,说说咱的日子。四丫头点点头。
  到了杨村,又拦了一辆拉秸秆的驴车,给钱,那农人却死活不要,念叨着,本是顺路,又不麻烦。
  下了驴车,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座观音庙。观音庙与一年前相比有了变化,整修过了,没有了破败之气,院子里整齐了许多。殿堂前的台阶上蹲着一个老汉,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抽着纸烟,见有人进来,只抬头看看,便接着抽自己的烟。张二子走到那老汉近前说了句,“大爷,抽烟呐?”那老汉没抬头,仿佛没听见。
  殿堂上打扫的干净,也有了香火。张二子想起那一晚的景象,一时恍惚,那殿堂里便又仿佛睡满了人,睡的都不老实,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着笑话。二子不敢多想,却还是心里闷闷的,鼻子有些酸涩。两个人跪拜了观音像,又去院子里埋曹小棍的地方拜了拜。之后,两人便坐在院子里打开包裹吃干粮。张二子拿了一个馒头去给那老汉,那老汉“啊,啊”的笑着摆手。原来是个哑巴。那哑巴忽地想起什么,起身跑去井边,打了一桶井水放在井口,“啊,啊”的叫两人,示意过来喝水。临走时,二子拿了两个馒头给那哑巴,哑巴绷着脸推辞,嘴里“啊,啊”的,仿佛很生气。二子只能躬身拜谢。那哑巴却连拜谢也不受,使劲的扳着二子的身子,不让他躬身,并三五下将他推出门外。
  出了观音庙继续赶路,四丫头隔上一会儿便“呵呵”的笑几声。
  二子问她,“笑什么?”
  四丫头更笑的的说不出话,喘口气才说:“那哑巴爷爷,那哑巴爷爷------”便说不下去了。
  二子想到了什么,突然说:“四丫头,你是怎么认识曹小棍的?”
  “不是早跟你说了么,怎的还问?”四丫头止了笑,愣了一下说。
  “我还想听。”二子看着四丫头。
  “我不想说了。”四丫头看着前方,脸上一阵红。
  二人不到夜晚便在路过的镇店上留宿。那店里有马车,与店老板商量了价,转天便坐马车去下一个镇店。如此走了两天,便到了马爷爷的镇子。
  两人先在镇上买了些烧饼,猪头肉之类的伙食,雇了一辆去下面村子的马车一路过去。
  一年时光,马爷爷的院子里满是荒草,有些草早干黄了,软塌塌的趴在地上,分明是去年的,那三间土坯房子也破旧了许多。张二子心里一阵不祥,四丫头却已经捂着嘴,流出了眼泪。
  马爷爷的房子里没人,一应用具都蒙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使用。
  那附近地里有人干活儿,见二子两人进了马爷爷的屋子,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看。
  “哎,这不是二子么,又带了媳妇过来?”那是个干瘦的中年汉子,认出了两人,便笑着将一只泥手指着两人。
  “叔,马爷爷?”二子看着那中年汉子。
  “去年秋上没的,你们是有心的,老马地底下会知道的,回吧。”中年汉子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
  “叔,你告我马爷爷是怎么走的,成么,我们是大老远过来的,不能就这么回去,怎么也得去马爷爷的坟上拜拜。”二子说着,眼圈便红了。
  “你们还真是有心,成,我领你两个过去。”中年汉子转头扫了一眼屋子,“这房子很快就要拆了,东家说的,拆了盖牲口棚。”说着,走出房子,手指着四周,“这都要盖墙头儿的,这里要养大牲口,没墙头儿终是不妥实的。”
  马爷爷的坟地就在附近不远,路上,那中年汉子边走边说,“老马那日干了一天活儿,晚上和我们几个喝了酒,大伙儿都挺高兴的,转天老马没起炕,直到过晌午,我们几个觉得不对,老马从来没这么晚过,便去他那屋子里看,老马赤着上半身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人早凉了,应是半夜里走的。我们跟东家说了,东家便找人买了一口棺材,成殓了,就埋在这跟前。东家还是够仁义,活着给房子住,死了给地方埋,老马也算行了。”
  中年汉子说着,便领两人来到田垅边的一个矮塌塌的小土丘前,那土丘上也生了新草,不远处便是春耕种下的秧苗。
  二子和四丫头将带来的烧饼、猪头肉拿出,打开油纸包,摆放在那土丘前;四丫头解开包裹,取出带来的小八件,衣服,布鞋,都一一摆好。那中年汉子蹲在地头儿上看,嘴里咂咂有声,“真是有心人,这些年,老马也救了几个路边倒的,真正有心的就是你们两个了,前些时候,也有人来看老马,知道老马没了,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哎,这世道,人心不比从前了。”
  二子与四丫头朝那小土丘跪了,磕了几个头,四丫头无声地流了几把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块汗巾子擦泪。
  二子念念道:“马爷爷,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应该时时来看您的,可回了家,便嫌了麻烦,我二子是个没心狼,对不住您的救命之恩。”四丫头听了,抹了一把眼泪,使手打了一下二子的后背,“你胡说什么呢?”
  那中年汉子过来将二子拉巴起来,“行了,你这还没心,你这是有心了,别这么说自己,除了儿子,哪一个能天天守着他,哪一个能给他养老送终,谁还没自己的爹娘,谁还没自个儿的家,你这就做的够到了,可别胡说自己。”
  “叔,马爷爷这么好的人,这辈子怎就这样命苦呢?”二子看着那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老马这辈子命不济都是因遇到了那个疯婆娘,若不是她,老马还不至于如此。”
  “疯婆娘,您说的是马爷爷的老婆,她老婆怎的了,马爷爷可没说她坏呢?”四丫头抬眼看着中年汉子。
  “老马是不说她坏,跟谁都不说,可我们心里都知道,就是这婆娘坏的事。”
  “叔,您说说。”
  “我说说,成,说说,我也夹带歇会儿。”中年汉子摸出烟袋,在鞋上磕打磕打,添了一袋,点着,边抽边说。
  “老马定是跟你两个说起了他过去的事,差不离儿,可也有遮掩,老马人是好人,就是命不好,他爹他娘的事儿就不提了,娶了个媳妇,更是招了灾祸。”
  二子和四丫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中年汉子,等着他往下说。
  中年汉子吧嗒了两口烟,眯着眼,将蹲的姿势改为了坐,便接着说了下去,
  “咳,这话说起,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儿,自己不记得什么,很多是听我爹娘说起的。老马老婆小名好像叫什么大月儿,往前捯饬几十年,也算我们这地方的名人,有名啊,臭名远扬啊。”
  “那大月儿是十几里外来庄子上的媳妇,她婆家是当地的大户,她男人爱喝酒,脾气暴,喝了酒就打大月儿。”
  “那大月儿有男人呀,马爷爷可没说起过。”四丫头说。
  “老马是不说,跟谁都不说,可谁都知道。”中年汉子干笑了两声,吸了两口烟,吐出一团烟雾。
  “要说男人打自家老婆这是常事儿,可这大月儿不懂事,一挨打就跑,开始往自己娘家跑,跑回去,她爹便把她送回来,本来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怎能直不直的就往娘家跑,这不是让外人看娘家笑话么。可这大月儿就是这样一根筋,一挨打还是往娘家跑,那次她娘正病着,大月儿跑回去了,他爹要送她回,大月儿不回,这一闹,她娘的病便重了,没几天就死了。她爹便将她娘的死算在了大月儿的头上,自此,大月儿只要挨打回家,她爹便也打她,打的比她男人还狠,一次比一次狠。可就是这样也没改了这挨打就跑的毛病,那一次挨了打,没跑回娘家,鬼使神差的便跑到咱这镇上,被镇上的老刘奶奶收留了。这老刘奶奶是个媒婆子,就知道钱,为了钱,就不明理儿了。也不知她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这大月儿是有家主儿的,竟张罗着给大月儿说婆家,这大月儿也是鬼迷了心,哈哈,说来都新鲜了,竟自个儿与老马见了面。这老马许是想媳妇想疯了,也没想那么多,便将这女人娶回了家。大月儿男人那边原本是从未找过大月儿的,都是大月儿他爹将大月儿送回去,可这回大月儿在这边成了亲,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便不回去了,时间一长,她男人那边便坐不住了,这一找才知道,敢情没回娘家,是跑到了这里,还嫁了人,这可成了大事,自古只听说过男人家休妻的,没听说过女人家有了婆家还又嫁人的。大月儿的婆家自然是不干的,便来了几个族人要绑了那女人回去,那女人也真是个硬,挣崴开抓她的人,跑出去,便跳了村里的大水坑。等捞上来时,救了半天方才活过来。她婆家便也不强抓她了,任由她在这里。她婆家也想开了,这样的媳妇自然是不能要了,可婆家蒙了羞,自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她婆家没事便到咱镇子上来张扬大月儿背着自家男人又另找男人的丑事,弄得四方村镇都知道了这事儿,大月儿的坏名声便传扬出去了。”
  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地说着,说累了,便吸两口烟。二子两眼注视着那小土丘,愣愣地,不知是听还是没听。四丫头眼睛红红的,眼泪一串串流下了,隔一会儿,便使汗巾子擦擦。
  “这大月儿的名声传扬了出去,着实影响了二个人,一个是老马,那自不用说了;另一个是媒婆子老刘奶奶,虽然老刘奶奶一直咬着牙说,她不知道大月儿是有家主儿的,怪只怪大月儿自己不说,怨不着她,可人们从此都不再找老刘奶奶说媒了,老刘奶奶断了香火,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了老马和大月儿身上,那两年过年,老刘奶奶都要去老马家,坐在炕头儿上海骂上一通,老马和大月儿就在一旁听着。这老马娶了大月儿便是娶了个祸端,没的给自己招惹很多麻烦,大月儿的名声传出去,老马的名声自然也就传出去了,镇上人见了老马都取笑他,问他穿别人的旧鞋得劲儿么,‘好心’提醒他可别打老婆,免得老婆再给他找个兄弟。这样的话老马可是没少听。”中年汉子吸了一口烟,摇摇头,仿佛是在为老马叹息。
  “老马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好赖不愿放手了,虽然惹人白眼,受人指点,还讨了不少骂,可老马还是把这大月儿当做了自己的媳妇,不打不骂的好好待着,这也是真不容易。可老马也是个男人,受人取笑的多了,心里也定是窝火,有一次喝了酒,好像是回家被大月儿说了几句,老马便将一肚子怨气都撒了出来,痛打了大月儿一顿,据说那是老马唯一的一次打他老婆,可就是这一次过后,那大月儿便有些疯疯癫癫的,没挨打也往外跑,也不回娘家。话说回来,她也回不去那娘家了,她娘家早当她死了。跑出十几里便又回来,老马开始着急,后来习惯了,也不急了。那年秋后,大月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老马乐坏了,整天干着活儿,嘴里还唱着曲,从没见老马这样高兴过。可他老婆那病却没见好。那年腊月,正是大雪,他老婆又跑出去了,真是个作孽,是抱着孩子跑的,据说是半夜里跑的,早上找到的,一个大人和一个几个月的孩子,都冻得硬了,大月儿将那孩子抱的死紧,冻的实,分不开,着温水化开了,竟也分不开,就是那样抱着孩子埋的,哎,真是个作孽。”
  二子和四丫头都曾听马爷爷说过这一段,虽有些不同,却也是大概,此时又听了,仍是感觉身子、心一阵阵的发冷。
  那中年汉子又深吸了两口烟,“老马跟你们说过了吧,嘿嘿,老马也是中了病了,得谁跟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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