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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喧哗 第一部 送路 六

作品名称:人世喧哗      作者:就这样吧      发布时间:2014-11-19 10:18:08      字数:4298

  六
  孙会文早早地将桌上的三个酒杯满了酒。孙立忠招呼着将秦瞎子让到了正位,秦瞎子犹豫了一下,便坐了过去。
  立忠举起酒杯:“老秦,嘛话不说,我先和你喝这一杯。”说着,仰脖子喝干。秦瞎子仰头看着孙立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干笑道:“我猜不透你孙老大这是唱的哪一出,说是‘鸿门宴’吧,我秦瞎子还不够资格,也用不着这么费事;说是‘群英会’吧,可我秦瞎子算干什么地,就是一条穷命,一张贱嘴,说天说地,说说世道人心罢了,你孙老大也没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孙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若说是替那侯四赔礼,也不必如此,只需叫那侯四过来,也让我扇他几个脆生的耳刮子便了,不必招这酒肉的麻烦。”秦瞎子说完,也不举杯,只是抬眼看着孙立忠。
  孙立福听得不顺耳,正想发作几句,转念想:“不知今日老大请这秦瞎子到底为了什么,我不能多说,要听听老大的语调再行事。”心下想着,便生生将到嗓子眼的几句楞话又咽了回去。
  孙立忠“哈哈”笑了两声:“老秦,不过是一顿酒饭,你怎的想的如此拉杂,又是‘鸿门宴’了,又是‘群英会’了,照你那般说法,那我是项羽还是范曾,是周公瑾还是诸葛孔明,哈哈,没那么些戏文,今天这酒饭没其他别的意思,就是清净了,想和你说几句实心话,也是代侯四给你陪个不是,你说要那侯四过来,我说是不必了,我这是后院,那侯四只能待在前院里,更何况侯四是我孙家的人,我是孙家老大,待他赔礼,也是正当。”
  秦瞎子仰脖将那酒一口干了,哑着嗓子吸了口气,笑道:“你孙老大说话就是让人舒服,不愧是这坨子镇的场面人物。”说罢,又是干笑了两声,“莫不是吃过这顿好饭,你便会命人把我送到县上去,捉我个污蔑大清朝的罪过儿,你心下觉得多少不忍,便先请我吃这顿好的。”
  孙立忠“哈哈”大笑起来。孙立福实在听不下去:“老秦,我大哥拿你当人,你别自己作践自己,我家若是要送你去县上,那早早便送去了,又何必费时费力的在这里陪你磨牙。”
  “哎,老二,不能这样,老秦不是外人,他知道你脾气暴,若是这里有个外人,你如此失言,不显得咱孙家不仁道了。”
  “孙老大,立福说的对,你有事就直说吧,你家仁道,今日这般费时费力的陪我在这里磨牙,我秦瞎子感激了,可别再攥着拳头让我猜了,你老大到底有何事,就尽管直说吧,是捉是放,是礼是力咱都摆在明面上,好让我这酒喝得踏实,就是送县上来个明正典刑,那也不过是一眨么眼的事,总比蒙着瞎儿让我猜好。”
  孙立忠“哈哈”笑着拍了一下大腿:“好吧,老秦你是个痛快人,那我孙老大就有话直说了。今日这顿酒饭除了是为侯四赔礼外,还有些个事情,就是想请教请教你老秦,你是个走江湖闯四方的神道儿,你自与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们不同,今日你说唱的那些‘荤话’不会真个是喝多了失言吧,只是我孙老大弄不明白了,明明是李大个子惹了你,你不骂李大个子,却怎的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要褒贬咱大清国,就是咱大清国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咱们小老百姓在下面褒贬不是,你老秦是真个喝晕了,还是有什么说道儿呢,今日这里没有旁人,我想听听你老秦的道道,我这里和打个保,你说什么都传不到外人耳朵里,说过了,咱当下酒喝了,就菜吃了,出了门,随风散了,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
  “孙老大你不要说这些,我秦瞎子敢唱出来,就不怕,大不了是个死。我活了快五十年了,早晚还不是那么回子事儿么,你今天想听,我也正是想说,跟你说,今天白日里,我还没唱够呢。”秦瞎子伸筷子夹了一口葱花炒鸡蛋放在嘴里,手一抖,掉在桌上一点儿,便又使手指捏起来放入口中。
  孙立忠示意孙会文满酒,小声道:“洗耳恭听。”
  “你孙老大奇怪我为何敢数唱大清国的是非,敢当众夸赞义和拳的威风,你是只管坐在家里享福,不知外面世道的风云变迁呐。大清国可不是以往的大清国了,都听老辈子说北京城里的乾隆爷如何如何的爱民勤政,天下如何的太平安宁,咱们是没经着过,可咱就说这现如今的那个万民敬仰的慈禧老太后,可真是他妈的不够揍儿啊。”秦瞎子说着,端起酒杯喝干,夹了一筷子锅烧鲤鱼,边吃边从嘴里抧鱼刺。
  “老秦,可不敢这么说,这话要让人听见,可是杀头掉脑袋的罪过儿,嘴上起祸啊。”孙立福眼瞪着秦瞎子说。
  “哎,老二,我刚刚说过了,这屋里没外人,让老秦随便说。”孙立忠撇了立福一眼,立福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头吃菜,不再理会秦瞎子。
  “嗯,这鱼不错,多少日子没吃过鱼了。”秦瞎子嘴里说着,仿佛是故意气立福,又夹了一大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
  “别着急,一会儿吃完了看哪个菜好带走。”
  “哎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实话,现今的生活却是不比过去了。”
  “怎的不比过去,你老秦还不是这坨子镇周围乡里的第一风云人物。”
  “狗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自个儿是谁,什么神仙,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罢了,现今的世道乱了,连个混吃等死的活计都难做了。”
  “来,老秦干了这杯,我就想听听你对现如今这世道的看法。我还是信你这双眼睛的。”
  “嘿嘿,孙老大,我老秦别的不敢吹,走南闯北这些年,不敢说经多见广,却也是经过见过的,问世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说罢,眯着眼睛对着那一旁的大红烛,仿佛在心中计算着什么。
  立忠转头示意会文满酒。会文见只秦瞎子的酒杯里空了,立福杯里的酒还没动,立忠的杯里也只少了少许,便只给秦瞎子满了。之后,便又是无精打采的立在一边,倚着身后的墙壁,抱着臂膀看着秦瞎子,只有在孙老大眼光到了自己身上,显出不满之色,才忙又站直了身子。
  “世道难,人心变;人心变,天下乱;天下乱,神佛现;神佛现,斩凶顽。”秦瞎子竟哑着嗓子唱了起来。
  “老秦说只归说,莫唱啊,前面还有没走的亲戚,你这高腔儿别把人都引来。”孙立忠忙摆手。立福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会文许是站的累了,便在他父亲的位子上欠着身子坐了下来,边坐,边看着孙立忠的眼色。见立忠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不悦之色,便安然坐下。
  “嘿嘿,哈哈,你问我这世道,我便说说这世道。这世道艰难,还得从咸丰爷当政那年说起。你总听说过两广、南方闹长毛子,直打到咱河北地界儿。那是老辈子的事了,咱们当时还都小,可总听老辈人说起过,长毛子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你可知大清国太平盛世了这些年怎的就突然闹起来长毛子么?”
  孙立忠摇摇头。会文听秦瞎子说古便来了兴致,催促道:“您就莫问了,您只管说便了,我们怎知道玄虚。”侧脸见大伯面露愠色,忙住口不说了。
  “这长毛子杀官伤民,天下大乱,究其实,只因了那咸丰爷身边出了妖孽。”
  孙会文张嘴想问,想到自己方才冒失之言惹来大伯的不快,便强咽下到嘴边的话。
  “你老大嘴上不问,心下也想问那妖孽是何人,怎的会在皇帝老儿身边。或许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敢直言罢了,不错,那妖孽就是当今北京城里的太后老佛爷。”
  “哎呦,老秦你可真够大胆的,会文出去看看,别让外人靠近这屋。”孙会文诺诺地站起身,有些不舍地出去了。
  孙立忠看着会文出去,转脸对秦瞎子道:“老秦,有些话还是不当说的,幸好是在我这里,院子深,墙皮厚的,若是落在外面,让人听了去,你这话掉脑袋是便宜了。”
  “孙老大,你就是胆儿小。”秦瞎子说着,再次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也难怪,你家大业大,比不得我孤身一人,将来自己刨坑儿埋自个儿,我还怕个什么。”说着,举杯喝酒,见杯中空了,便自己拿起酒壶满了一杯,也不让孙立忠,自己一饮而尽。吸溜儿了一声,夹了一口肉片放入口中。
  “孙老大,你定要问我,这太后老佛爷怎么就成了妖孽了,你想想,自打这太后老佛爷生了皇子,做了那后宫的主子,大清国可就没清闲过。长毛子是越闹越凶,占了南京,又打到北京,虽说是最后命数不够,落得个全军覆没,可大清国也被长毛子折腾的伤了元气。听老辈子说,北京城活剐那长毛子的首领叫林凤翔的,不少人都见了,千刀万剐,像个血葫芦似地,竟然还大声叫骂,厉声狂笑。人们说那就不是个人,就是个上天派下来的天神老爷,真是令人心折气服。”
  秦瞎子越说越是精神,此时已是几杯酒下肚,面色晕红,更是口沫横飞,来了兴致。
  “长毛子小襟了,那洋鬼子又来了,一个叫他妈英吉利,一个叫他妈法兰西,从天津卫大沽口登陆,一直打到北京城,咸丰爷和那妖孽便一道跑去了避暑山庄,扔下北京城里的老百姓任人糟践呐,大清国曾几何时遭过这般侮辱,这不是上天预警又是什么呢?”
  秦瞎子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这还不算完,说话就是前些年,你总知道的,堂堂大清国竟然让那小小的倭国,现在叫什么日本的给痛打了一顿,还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人家赔了许多银子才算完事。翻翻咱老祖宗的古书可也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下来,可都是从那妖孽当家说起,你说这是碰上了么,这不就是妖孽乱世,天怒人怨么。”
  又想自斟自饮,却只倒出少半杯便空了,秦瞎子砰的将那酒壶蹾在桌上,孙立忠惊了一下,对外面叫到:“会文,会文。”见无人答应,便拿起酒壶去沽酒,秦瞎子一把拉住孙老大:“哎,孙老大,你莫走,听我说。”孙老大便就势坐下,将酒壶放在一边。
  “今日这义和拳的事情可真个让咱对这大清国彻底的寒了心了,我最早听说这义和拳是在胜芳那地界,说是义和神拳杀洋鬼子,保乡保土,又扯着‘扶清灭洋’的旗号,烧教堂,驱洋人。自打洋鬼子来到咱这地界,除了他欺负咱老百姓,朝廷的狗官还向着他们洋鬼子,何时有过如此出气的时候,这义和神拳真正是替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呀,你说这义和拳是不是仁义,我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那瞧不过世道不公的眼,生出这些个天兵天将来救民于水火。咱是无能无为的土卡拉老百姓一个,不能帮着义和拳将士们出力,也就是动动嘴,帮着传说传说罢了。”
  “老秦,我挡你一句。你刚才说洋鬼子如何如何,说实话,我是没见过什么洋鬼子的,只是听我三兄弟立法说起过,你知道,他在天津卫、保定府那边倒腾棉布,与洋鬼子有过一些往来。听他说,这洋人虽然长的样貌与咱们不同,做事情却是秉承着咱们孔老夫子的明训,做生意也讲究个信义为先,听他说来也不是什么恶人呐,怎的那边的百姓如此恨那洋人呢?”
  “哎呦,孙老大你是在家里享福,两耳不闻窗外事儿。那立法自然是要说洋鬼子的好话,他要赚钱便离不开洋鬼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洋鬼子就是他立法的……算了你们是兄弟,我不好说什么了。有件事情你总知道,去年他立法的货在天津卫被人烧了,人被打了,要不是咱镇上的张许胜家的二子在,他立法——你兄弟命就没了。”
  孙立忠脸上变色:“去年那事提它做什么。”
  秦瞎子举着筷子,看着面前的几个菜盘子,夹了一块猪头肉放入口中。
  孙立忠面色青着,举杯喝干了自己的杯中酒。“会文,会文,跑哪里去了,快去再拿些酒来。”立忠嚷了几句,会文在外面答应着进来,见大伯面露怒色,以为是自己离开惹得,也不敢多言,便拿了酒壶出去。
  孙立忠看着秦瞎子东夹一口鱼,西挑一块肉,吃的正香;自己心里却像是搅翻了五味瓶,怎么都不是个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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