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河西古道,宝儿被收养
作品名称:沙枣花儿开马莲花儿落 作者:漂泊的心 发布时间:2014-11-09 17:41:39 字数:3381
西北风刮个不停,卷着细细的沙子,让人睁不开眼。五月天的酒泉,鼓楼幽幽风铃摇动大漠深处悠远的驼队的匍匐,身穿羊皮袄的马德尔从骆驼身上的鞍子挂钩上取下硕大的羊皮袋子,打开口子仰头喝了一口水,润润干裂的嘴唇和快要冒火的嗓子,在沙漠里行走,水就是最贵重的东西,所以驼队里的人们就特别珍惜,不到万不得已,人们是不会轻易打开喝的。
“伙计们!加把劲啊!天黑赶到酒泉城歇脚。”马德尔说着揉揉被河西猎猎西风吹得干涩的眼睛,古道边屹立在沙丘上岿然不动的那几个古烽燧,被千年风雨剥啄得斑斑驳驳,露出的几快蜂窝般的青砖挺凸在风沙中,沉淀着历史的颜面,定是犹记当年,金戈铁马,铁马冰河,胡笳瑟瑟;上空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沉默天空,耳畔是猎猎风沙摇戈的梦。这个驼队在河西古道已走了三十多天。
“…后面么看是个鬼呀门关呀!前面么看是个黄沙滩呀!后面么看是个鬼呀门关呀!哎吆吆呀!两眼么就来呀泪不干。人家们都说出是门人好呀!出门人的寒苦谁呀知道呀!六月天我们翻穿了皮袄,哎吆吆呀!六月天我们翻穿了皮袄,十二么一二上把门出呀!我三十么四十上回呀家转呀!小伙子我就成了老汉。哎吆吆呀!小伙子我就成了老汉…”一曲粗犷的抑扬顿挫的青海花儿《出门人》从驼队里传出,被风吹落在悠悠的大漠戈壁深处。“尕娃子,想家了吧。加把劲,再有十多天就到家了。”马德尔回过头,对牵着骆驼走在风沙里的尕娃子说着,脸上露出焦虑,心里暗暗想:这鬼天,都刮三四天黄风了,何日才是个头啊!
“东家,俺不想家,赶到酒泉还得好长时间走吧?”尕娃子揉揉被风沙刮得快要流泪的眼睛,心里好想家,还有东家十七岁的大女儿马茹君,嘴上却不这么说。他从小就住在东家干活,跟随东家在这古道上来来往往,做贩运皮毛和土盐生意,平时不出去时就在东家大院护院打杂,马德尔很喜欢他,他的大女儿更喜欢他,一见面就尕哥长尕哥短的缠着尕娃子,要他讲古道上发生的新鲜事儿。
“是啊!大家都提提神,加把劲,赶到酒泉歇脚。”马德尔说着,拉紧了骆驼缰绳,加快了脚步。
风越刮越大,天一片昏暗,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全凭骆驼的灵性往前赶路,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出了沙漠,横穿过一片戈壁滩,来到了疏勒河。疏勒河似一条委婉的飘带,从祁连脚下延伸而下,没有气势磅礴的咆哮,没有水流湍急的紧凑,只有静静流淌的泾渭分明的四季,渲染着沿河而去的流年,滋润着沿河两岸的心酸和幸福,
马德尔让驼队停下休息一会,大家牵着骆驼到河边饮水,他和大伙儿用冰凉的河水洗掉满脸的黄沙,眼角干涩的泪泥,捧起甘甜的河水大口的吸吮着,润着干苦的嗓子,释放在黄沙中走了一整天的压抑。
骆驼饮足了水,马德尔他们也坐在河滩上啃着干硬的干粮饼,酣饮着甘甜的河水,又把硕大的羊皮水袋装满了河水挂在驼鞍上。互相整理了驼身上的皮毛杂货,又沿河出发了。再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到酒泉城脚了,大伙信心百倍,心情很愉快。
晚上八点多钟,疲惫不堪的马德尔和他的驼队终于到达酒泉城脚下,这几天住城守军马家军马步康部查访西路流落红军特严,城门早已紧闭,驼队无法进入,马德尔通知大家在城脚下安营扎寨,派尕娃子率三个伙计进城,尕娃子和那三个伙计是青海人,城门前给了守门小费,马家军稍加盘查,便给他们签发了驼队通关通行证,放他们进城,尕娃子和伙计到清真熟食店铺,买来熟牛肉,干粮和高粱酒出城,分给大家,大伙吃着熟牛肉和干粮,喝着高粱酒和羊皮袋里甘甜的河水,一会儿就东倒西歪的靠在驼背上,躺在毛毡铺盖里睡着了,马德尔为防意外,派了轮流值班的人,自己也实在太困,偎在驼毛铺盖里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夜已很深,钟鼓楼的风铃在凛冽的夜风中摇动着大漠悠悠的酣梦,从城里不时传出更夫的梆子声,夜空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星光,偶尔一道流星的耀眼白光划破夜空,把梦遗落在他乡,马德尔迷迷糊糊地听到些许“蟋蟋”的动静,就在他身后的驼队中,他努力的睁开干涩的眼睛,前面值班的伙计不知何时早靠在驼背上呼呼入睡,他心里有点暴躁:都什么人啊,值班也敢偷懒。他刚想发作,可心里又想:“他们走了一天的路已很疲惫,就让他们睡会吧。”他坐起身,让自己在夜风中清醒一点,刚才他在睡梦中听到的那种“蟋蟋”声又没了,他想可能是自己高度紧张听错了,就又把眼睛闭上想多睡一会,迷糊中那个“蟋蟋”的声音又出现了,像是有什么人在拉扯着什么,他心里一紧,翻身而起:“谁?”他的吆喝也惊醒了值班的伙计,他们也猛然跃起:“东家,什么事儿?”马德尔揉揉眼睛,有点疑惑:“我刚好像听到有人拉扯什么东西,就在身后。”那两个值班的伙计听东家这么说,心里一惊,尕娃子也被马德尔和值班伙计的说话声惊醒,忙起身和值班伙计到驼队中去寻找,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们发现一个五岁多的男孩蹲在两个骆驼之间,也许是天太冷,小男孩冻得直哆嗦,男孩逢头垢面,身上穿的单薄的衣服破烂不堪,只有两个眼珠子转动着天真无邪,见尕娃子和那三个伙计走过来,用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们看,显得惊慌失措,慢慢向后退缩着。“东家,是个小孩在这儿呢。”尕娃子看了看小孩,冲东家喊。“噢,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小孩?”马德尔起身走到小男孩面前,疑惑的瞅了那个哆嗦着的小男孩一眼:“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马德尔很和蔼地问那个小男孩,小男孩看着马德尔和蔼的脸,摇摇头,低下头抠着小手,一会儿又抬起头,瞅着马德尔的脸一言不发。“尕娃子,去把我的那件皮褂拿过来,再拿块干粮。”马德尔分附着,尕娃子快速跑过去拿了皮褂和干粮返回到马德尔身边。“过来,小家伙,天冷,披上取取暖,一定饿坏了吧,吃块干粮充充饥。”马德尔接过尕娃子手中的皮褂,上前一步给那个小男孩披上,又把干粮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疑惑地看看马德尔,又瞅瞅尕娃子,半信半疑地伸出又黑又瘦的手接了干粮,双手捧起干粮就往嘴里送去,“慢慢吃,别噎住,看来这孩子饿坏了,”马德尔见小男孩吃干粮的憨厚劲儿,不觉想起自己小时候吃干粮的猴急劲了,那时自己家境还不怎么殷实,每当母亲给他们兄妹分干粮吃时,他们也总是仰起小脸看着妈妈,希望能给自己多分点,希望妈妈把干粮第一个拿给自己吃,当拿到干粮时,他总是狼吞虎咽,第一个先把干粮吃完,然后用舌头舔舔嘴唇,把遗留在嘴唇上的干粮渣子全收到嘴里咽进肚子,然后看着左右自家兄妹吃干粮,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心一软,总会再给他一丁点干粮,他冲妈妈笑笑,算是感激妈妈。“这尕娃子,人不大饭量怎么这么大,再这样吃下去,会挨饿的。”妈妈责怪着,也冲他慈祥地笑笑。马德尔想到自己小时候的顽皮劲儿,看到小男孩的吃相,心里不觉笑出了声。
等小男孩吃饱了,马德尔干脆坐到小男孩身边,用它宽厚的手摸着小男孩的头,“小鬼,这会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马德尔很亲热地看着小男孩的眼睛,像一位慈祥,亲切的父亲,“不知道,我们讨饭的都叫我宝儿。”小男孩用很细小的声音说,显得和马德尔很熟,不再拘束和陌生。“那宝儿你能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宝儿呆滞地看着马德尔,摇摇头。“那你父母呢,家里还有什么人?”马德尔有点焦急,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就一个人呢?“不知道,我和我们讨饭的在一起,五六个人呢。”宝儿说到他讨饭的伙伴,黑黝黝的大眼睛里放出一丝儿光芒,很自豪的样子。“那你怎么没和你的伙伴在一起呀?”马德尔见这个宝儿的小男孩和他熟了,很亲切地接着问,小男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把一双干瘦如柴的小手筒进袖筒,轻轻对马德尔说:“当时风很大,城门军爷查红帽子,进城的人多,很拥挤,我跟在我们讨饭的后面,被挤散了,后来军爷把城门给关了,我就没进去。”“噢,原来这样。”马德尔轻叹一身,心里好难受,“尕娃子,把他带到我的驼毛铺盖里去,让他好好睡一觉,你们也都去睡吧,我值会儿班,天快亮了,还得赶路。”马德尔说完起身走了。尕娃子把宝儿带到马德尔的铺盖里,让他睡下,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回去睡了。马德尔在驻扎的营地前走动着,心里盘算着:这兵荒马乱的,四处都是流浪的,讨饭的,这宝儿看来是个孤儿,自己大半生在外闯荡,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和老婆,何不把这个孩子收在自己身边呢,一来不让他在外流浪受苦,二来把他带在身边调教,也好将来有个养老的人,想到这,他悄悄走到尕娃子身边,让他通知驼队悄悄启程,把那个熟睡的宝儿放到驼鞍货担上,别把它弄醒,随驼队出发回青海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