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谣言

　　
　　
　　飞机头有些困惑，从这个角度，隔着这样的距离看她，仿佛就像看着一个即便倾注自己毕生的情感也无法真正拥有幻影，毫无真实感。
　　“飞机头，我有事找你。”岳翎很认真地对他说。
　　“先吃饭吧。”飞机头看看表，刚好十二点，“有什么话等填饱肚子再说，你想吃什么？”
　　“老规矩，拉面。”
　　飞机头认为当年自己就是蠢，想想在上海吃拉面还不如去兰州。于是，请岳翎吃糖火烧和驴打滚，那都是北京最经典的风味小吃，他说，虽然不是在北京，不过这家店的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手艺应该不错。岳翎很好奇，想了解它们的制作过程，飞机头就把旅游手册里提到过的内容头头是道地说了一番。
　　“你真是个爱吃鬼。”岳翎耻笑他，“一天到晚请我吃东西，不厌烦么？”
　　“不会，我最喜欢看你吃东西了，嘴巴一动一动，真好玩。”
　　岳翎扑哧一声笑出来：“谁吃东西嘴巴不是一动一动的？”
　　“你嘴巴小，动起来比较好看。”
　　“飞机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口水，讨好一下阮菁对你来说没那么困难。”
　　“那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而是真不真心的问题。”
　　“我不相信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对她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是喜欢她，可是我不爱她。”
　　飞机头苦恼地皱皱眉，觉得那是无疑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
　　“你错了，”岳翎停下脚步，“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的话，你早就爱上她了。”
　　“可你出现了。”
　　“所以，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我把你和李学琛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谁叫你们俩是兄妹！”
　　“如果当初我留在上海，我们从没有这样分开过，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相依为命，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你知道我哥在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什么表情？”
　　“我从没见过他脸上有那样的绝望，你负担了他人生里所有的赘来换取他的前途，可是他，他自己去了北京，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他回来了，又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似乎没有记得他还有一个妹妹！”
　　“这些事情都是我自愿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父母也不愿让我放弃第一志愿，所以，这两年我也不好过。”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岳翎。”
　　飞机头走到她面前，细细审视她，岳翎看见他眼里流动着温情，内心平静如水。
　　“我不是可怜你，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可怜你。”
　　“这句话，十八岁时我就说过，我爱你，想一辈子照顾你，把你从李学琛的生命里转接到我的生命里。”
　　“以后再也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岳翎的表情很冷漠，冷漠到让飞机头觉得她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一个无形的句号，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它解开。
　　飞机头不懂，不懂自己身上到底哪里不对劲，以至于再怎么努力也打动不了她的心，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爱上阮菁，将岳翎放在和李学琛同等的位置上，可是他力不从心，因为即使现在，他已经看见岳翎的心是一道又一道封锁着的门，却还是傻傻地流连在门外，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她将自己完全囚禁，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飞机头可以忍受进退两难的撕扯，但他无法容忍岳翎独自一人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折磨，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走进她的世界，为她分担一些。
　　除非那里面还隐藏他无法预知的谜团。
　　他们不再说话，直接往大礼堂走去。
　　岳翎加快了脚步，刻意和飞机头保持一段距离，飞机头为自己的卤莽感到后悔，难得单独相处，好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与此同时，李学琛和顾丹正站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
　　“到底是什么原因？李学琛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为什么突然取消他的提升资格？”
　　顾丹一肚子怒气不知道该往哪儿泄。
　　“我不想为难您，只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学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主任的视线。
　　“这个……我不太方便说。”
　　主任望着李学琛，那孩子脸上最特别的就是那对正直的眼睛，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件事很荒唐，可是，他不敢冒险。
　　“李学琛，你的能力很强，也许……是工作不合适。”
　　“那是他专长，他以前一直做的，这您也知道，不是吗？”
　　主任瞥了顾丹一眼。
　　“我并没有说他工作的不好，说实话，是领导提出要换人的，我想这可能和公司里流传的一些谣言有关。”
　　“什么谣言，我不太明白。”
　　李学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最近，同事里在谣传你和你妹妹的关系有些暧昧，听说，你不仅把她接到家里同住，还公然在公司里出双入对？”
　　“虽然听起来离谱，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晋升，身为部门主管，谨言慎行是必须紧记于心的，因为你无法估计有多少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你。我也知道时下的年轻人私生活比较开放，可凡事总得有个分寸，即便是最普通的关系只要流露出一点点偏离轨道的迹像，就可能引起极大的误会……”
　　“这简直是污蔑！”顾丹突然打断主任的话，脸色好像受到了恐吓似地煞白煞白，“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李学琛和他妹妹之间的关系至始至终清清白白。主任，您也知道李学琛家里的情况，他有他的难处，我认为这根本就是公司里那批争权夺利的人故意造谣生事。”
　　主任不理会顾丹的话，而是直接将目光转向李学琛。
　　“李学琛，作为领导，我很欣赏你，但是，作为一个有阅历的长辈，我必须提醒你，复杂的家庭背景对于一个人的前途的确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必须妥善处理，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是不应该周旋在这些无聊俗事里的，何不把眼光放远一点，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好好做打算。”
　　李学琛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过了很久，他忽然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时，办公室里所有疑惑的眼睛都汇聚在李学琛一个人身上。
　　“你不会是惹到谁了吧？”
　　顾丹觉得有点冷，禁不住把脖子缩起来。
　　“别告诉岳翎。”
　　“什么？”
　　“我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岳翎。”
　　“可是，你丢了工作她迟早会发现，而且就快要考试了，哪还有时间去找另一份。”
　　“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只要帮我保密就行了。”
　　顾丹突然意识到什么，跑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
　　她凝视他的眼睛，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想放过。
　　“李学琛，这不是真的吧？”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神色陌生而又镇静，把顾丹整颗心抓到了半空。
　　“不是。”他向前走几步，背对着她，闷闷地回答。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顾丹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那几秒钟里，她真怕李学琛突然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脏笔直坠落，砰然碎成一地渣。
　　李学琛不得不伸出手来，握住她。
　　顾丹的十指冰凉而僵硬，好像麻木了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阮菁穿着玫瑰色的职业装站在舞台上，语气沉稳，音色纯美，与平日大大咧咧的疯样判若两人，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出色，简直和电视上的金牌主持没什么两样。
　　“这是她嘛？”飞机头小声问岳翎。
　　“你不觉得她很棒吗？”
　　飞机头第一次面对阮菁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他深刻地体会到，辜负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李学琛和顾丹终于走进来，岳翎对他们招手，李学琛点点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岳翎有些困惑，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阮菁以总分第一的成绩顺利入围，快快乐乐地请他们去吃烤鸭，直到结束，岳翎也没发现李学琛的神情有什么异样。
　　晚上，李学琛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岳翎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他有事瞒着她。
　　而事实上那天夜里，失眠的不止李学琛一个人。
　　李学琛白天在办公室里的神情让顾丹毫无疑问地感觉到事情决非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他拒绝解释。
　　原因或许很复杂，也可能很简单，顾丹不想追根究底，怕反而蒙蔽了自己的视线，所以她只是逗留在简单的范围内思考，并总结出李学琛之所以拒绝解释的理由只有两种，一是他认为那个谣言已经无稽荒谬到不屑于解释的地步，二是为了保护岳翎，怕这样的诽谤会影响到岳翎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