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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之约(9-10)

作品名称:天堂之约      作者:刘刚      发布时间:2015-01-30 10:40:30      字数:6335

  【9】
  从始至终,张粮的潜意识都没有把他和刘红霞之间的关系定位在爱情线上。也许,在他还不清晰的潜意识里,他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切罢了。
  但是有一点他突然明确了,这就是他和刘红霞有了一次肉体上的关系之后,他竟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显得沮丧不振。他的眼前,始终晃动着的就是那只才打鸣的小公鸡在完成了它的第一次踩蛋工作后那种霜打茄子的样子。他甚至想到,他会不会也像那只小公鸡似的一天蔫似一天最后慢慢地死去……
  于是他明白了他和刘红霞之间永远不会产生爱情。但是,在他的心里面,的确有一个女人让他坐立不安。张粮已经快十八岁了,虽然长得单薄了些,可是该发育的地方他都发育了。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在一片森林里看见了一只绿色的鹅,虽然,这样一片绿色的森林他也许只能在梦里才能看见。但他显然愿意呆在那里和那只绿色的鹅永远生活在一起。
  后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这只绿色的鹅变成了洁白的天鹅。那只天鹅他先后见到过两次,那是两次窥视。那两次窥视在他的心里面已经印上了永远也没法忘记的记忆。接着,他在这两次窥视之后,又先后两次见到了江杉,并从他那里得到了一大笔财富,听到了一个有关天鹅之死的故事。
  于是,在这个还不到十八岁的男孩子的潜意识里,那个埋藏在心头的绿色的梦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梦想了,换句话说,这一切也许真能实现。
  但是,要想见到那个住在芭蕾剧团的天鹅(她也叫吴琼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纵然张粮有着超强的想象力,但是芭蕾剧团——那座看着有点像是古堡似的高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也是一个矜持的地方。张粮要想走进那座楼里去见他所认为的“天鹅”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对于张粮来说,都是一些他还没有明确认识到的事情。那几天他沉浸在和刘红霞那一夜颠狂后的沮丧心情里不能自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想一个人呆在什么地方静静地什么也不想。
  每天放学后,他早早地回到家里,然后爬在窗台前看窗子外面黛蓝色的柏油路沉缅在白杨树绿荫下面时的那种静谧无声的样子。那天天下着细细的小雨,灰色的天穹上像是有千万个小孩在洒尿一样簌簌的落下细细的雨线。白杨树的叶子被这细小的雨点浸润的又亮又绿。张粮隔着窗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外面,独自淋浴在细雨苏苏的柏油路上。
  后来,他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发电厂的晾水池边。这座小发电厂十年前还在发电,后来人们在另一个地方重建了一座大发电厂,这座小发电厂就被废弃了。只有它的晾水池在夏天的时候蓄满了水,用于浇树或是浇花。水里生满了鱼虫,红红的东一片西一片。从远处望过去,晾水池被旧厂房遮掩着阳光,幽暗沉亮。厂房的铁栏杆和铁梯子早已被风雨吹淋的锈迹斑斑。此刻,在这个细雨靡靡的时候,张粮来到了这里,当他转过那一排小白杨时,他突然看见晾水池边支着一把绿伞,伞下面坐着个一个阿姨。
  张粮想,她一定是来捞鱼虫的吧?因为在那个年代这座城里的人都爱养热带鱼。所以张粮断定那个坐在绿伞下面的阿姨一定是来捞鱼虫的。张粮走近一点再看,他吃了一惊,那个坐在伞下面的女人不是什么阿姨(不过他是应该叫她阿姨的),她正是那个芭蕾演员。
  这样的不期相遇是张粮没有想到的,他吃了一惊,站在原地任凭雨水顺着发梢一滴滴流下来。他想,天下着雨她还出来捞雨虫,她就不怕雨淋湿了衣服?她家的热带鱼一定很美丽吧?
  空气湿透了。烟雨弥漫的晾水池灰濛濛的,水面上荡漾着成千上万的涟漪。这些透明的水纹一环套着一环,在落水嘀嗒的声音里慢慢地向着四周蔓延。那把绿色的伞滴落着半连不粘的水丝慢慢地顺着伞檐流下来,伞脊上闪着隐隐的亮。她在伞下面用一个纱兜一下一下在水里捞虫。那些顺着绿色的伞檐流下来的雨水在她身边溅落,好像是绿色的颜色也在流下来一样,这使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只在水面上游泳的绿鹅一样。
  但是,他没有勇气走过去。她毕竟是一个阿姨。他就躲在一棵柔软的柳树后边在细雨沙沙的声音里偷偷地看了她很长时间,直到她捞好了鱼虫骑车走远了……
  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次可以展开想象力的相遇。一切来得太突然,它们蓦然而至,又悄然消失。如果那天要是不下雨可能会更好些,起码他还能更清晰地看见她。但是,沙沙的雨线在他的眼前斜着编织出了一道朦胧的雨雾,使得眼前所有的景致都像是在梦里一样。事实上也是这样的,那天以后,他总是觉着那一次相遇是他夜里做的一个梦。而这个梦显然也是一个美好的梦,是一个绿色的鹅在湖水里游泳的梦。
  有了这样一个梦以后,刘红霞在张粮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了一只小公鸡踩完蛋后的那种霜打茄子的样子了。那天以后,张粮也曾经仔细地回忆过那个颠狂之夜的情景,他想不起来他们搂抱在一起的时候房子里开没开着灯?他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觉着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后只剩下了一种气味,一种像是从咸菜坛子里冒出的气味。也许,在那间房子里真的就有咸菜坛子吧,坛子里浸泡着被咸盐渍软了的萝卜。
  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张粮明显地躲避着刘红霞。这让刘红霞很不高兴。她想,这小子是欠揍了,肯定是欠揍了。
  马上就要到“七一”了,他们班排练文艺节目准备庆“七一”。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毛主席诗词《重上井岗山》。在大合唱之前,先有一段朗诵。班主任王老师选定了由张粮和刘红霞朗诵。
  第一场排练下来,王老师问张粮道:“你是不是没吃饭?一点精神都没有!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像霜打的茄子!”
  张粮吃了一惊,抬头问王老师说:“我真的像霜打的茄子吗?”
  王老师说:“是的。很像。就是霜打的茄子!”
  张粮说:“完了……”
  他怪怪地看了刘红霞一眼,刘红霞正和几个男生说笑,格格的笑声听上去带有明显的幸灾乐祸的成分。张粮突然悲哀起来。他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样子?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根烟囱,一根耸入云霄的烟囱。他的眼前,像是放电影一样变幻着一幅又一幅画面。到了最后,他对自己说:“我真是个傻子。”
  他仔细回想着所有过去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这一切并不是那样的糟糕。首先,事件发生的过程本身就不寻常。他想,无论怎样,他都该看一看那些金子,然后再决定自己该怎么办。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到了事情的不一般。或许是因为江杉被枪毙后的样子把他吓懵了,从而使一切事情都变得混乱不堪。但是,江杉死了。也就是说,只有他张粮才知道那些金子藏在什么地方。他是唯一的知情者。这样的一个结果有什么不好吗?
  他开始发抖。他甚至……甚至亢奋起来。他想,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他觉得他今后最该做的就是证明自己不是霜打的茄子。他远远地瞟了一眼刘红霞,然后用牙齿咬住了他的下嘴唇。
  那根烟囱,像是一道陡峭的绝壁,那上面住着一只鸮。开始时张粮不知道那是一只鸮,他光知道那是一只样子凶悍的鸟。那些日子里张粮经常来这里,每次来他都能看见这只奇特的鸟在烟囱周围盘旋飞翔。它矫健的翅羽给了张粮许多想象,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回到家里,他翻了好半天字典,然后他对自己说,它的名字应该叫——鸮。
  在他断定这只长像奇特的鸟叫做鸮的同时,另一个念头随之涌上心头,他觉得这只叫做鸮的鸟是那些金子的守卫神。
  那只凶悍的鸟像箭一样从烟囱上飞起直向天空刺去,他忽然觉得鸮——这只鸟,会不会就是江杉的化身。或者说,是江杉的灵魂附在了这只样子凶悍的鸟的身上,它们一起守卫着那些金子。
  张粮开始向烟囱上爬,这是他第二次爬这根烟囱。上一次他还没有爬到一半就被烟囱的高度吓掉了魂,这一次他能成功吗?
  这是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间里,周围静极了。废弃已久的炼钢厂在夜色里显出了荒芜坚硬的静谧。月亮像是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缀了一块银色的补丁,闪动着诡秘的银光。张粮在半空里感觉到了黑夜天空的宽阔,他像是一只黑色的蜘蛛一样向上不断地攀登着。那些细密的铁梯子无穷无尽,他在向着高处攀登。他想,他已经越过了上一次他攀登的高度了。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烟囱在摇摆,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烟囱的高度加上建造它的时候的不负责任,使它在空气的摆动里慢慢地左右摇摆着。这增加了张粮的恐怖,他的腿在细小的铁梯上开始发抖,然而他已经爬到一定的高度上了。他唯一能够支撑身体平衡的东西就是那些细小的只有一尺多宽的铁梯子,周围就是宽阔的天空。
  张粮向上看了一眼,烟囱在黑夜的天空上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稳了稳神,继续攀登。黑色的天空传递着他踏击铁梯的微弱的响声。他每向上攀登一层,都能看见烟囱在向他这里倾斜过来,好像是巨大的野兽向他压过来。月亮偏移过去,使他觉得那一轮铁亮的月亮就在他脸边悬挂着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候,陡峭的砖壁上裂出一声怪异的唳叫,这是一声颤栗的像是哨子一样的声音,它好像是从砖逢里裂出来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接着,张粮看见一个黑色的幽灵像箭一样冲过来,他的耳边震动着翅羽煽动的“哒哒”声音。他大张着嘴,好像已经感到了犀利的铁爪抓破咽喉的窒息和巨痛。他恐怖极了,似乎黑色的夜幕变做了成千上万的幽灵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来。他在这种极度的恐怖里高悬在半空里无依无靠,好像深深陷进汹涌翻滚的大海里伸着绝望的双手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
  这种恐惧的感觉在他仓皇地下到烟囱下面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他甚至不相信他已经站在了地面上,他大口喘息着向着月亮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的幽灵背衬着白色的月亮张开了它黑色的翅膀……
  那天晚上,他在梦里看见那只叫做鸮的怪异的鸟儿的眼睛放射着电一样的光茫,很像是那个藏在防空洞里的江杉的眼睛。
  【10】
  张粮第二次攀登烟囱的计划失败后,突然觉得撒尿的时候很费劲。那天,他在厕所里憋了半天劲,还是感到没有过去那样畅通,这让他恐惧。回到教室时,他看见刘红霞很怪地充他笑了一下。
  张粮一下软了下来,他想,一定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和刘红霞在外面过夜的缘故,这和那只小公鸡和母鸡踩蛋以后的表现完全一样。
  他觉着刘红霞的笑也是很怪的,怎么怪他也说不清楚。但是现在想来,也许从头开始她都没有安好心吧。
  那天放学时,他突然看见一幅巨大的宣传画挂在了市歌剧院的大门顶上,张粮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
  那是一幅芭蕾舞表演的宣传画。画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山东沂蒙山区的漂亮大嫂不是别人,她正是那只天鹅。画上的她穿一身红衣服,怀里躺着一名受伤的解放军战士……
  这是现代芭蕾《沂蒙颂》。是说一名沂蒙山区的大嫂,大家都叫她红嫂,她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一名生命垂危的解放军战士。
  这样感人的情节让张粮泪流满面。那天,他坐在歌剧院的椅子上含着热泪看完《沂蒙颂》时,他的眼前还闪动着红嫂挤乳汁给伤员解渴的画面。他想象着红嫂的乳房一定是细腻的,是洁白如雪的。如果能够躺在红嫂的怀里,他能闻见的也一定是满鼻子的奶香味道。
  从歌剧院出来时,张粮完全从多日沮丧的心情里走了出来。他像是漂浮在柔软的湖水里洗了一个澡,全身上下爽快极了。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红嫂乳房的细腻。他想,他有力量了。这力量的源泉来自于一个叫红嫂的漂亮女人,他深信是用之不竭的。
  “所以,解放军解放了全中国!”
  张粮喃喃自语了一声,用拳头在空中挥动了一下。
  “你很得意是吗?”
  突然,张粮听见有人这样对他说。
  这是在一个被三座楼夹持着的空旷的平地上。张粮的前边是一堵墙。这堵墙有一个铁门,门的前面站着四个人,张粮认出中间站着的是个女人,是刘红霞。
  张粮看了看身后,那里有一个小胡同,此刻黑黢黢的。刚才,他就是从那里来到这里的。大概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吧,身边的楼都沉浸在墨蓝色里沉默不语。
  张粮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刘红霞找人来揍他。是的,张粮从那个晚上之后一直没有理刘红霞,这使她愤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害怕。他看着前面站着的几个人吐了口唾沫。那种不屑一顾的神色气坏了刘红霞,要是在白天,张粮一定能看见她漂亮的脸蛋是通红通红的。这显然刺激了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他们骂了一句什么就一起扑了过来。
  张粮转身就跑,他像是在风里飞一样身轻如燕。然后,他借着奔跑的速度一下跳起来。他吃了一惊,因为他在空中跃起来时已经抓住了二楼阳台的排水管上了。接着,他做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只见他像猿一样在空中收腹蜷腿,然后松开手向着空中荡去。当他落在地上时,他看见自己已经完全摆脱了追捕,他已经来到了空旷的大街上。他站在水泥地上,凉风习习,从他滚热的面颊上拂过,使他感到了惬意。前面,百货大楼在夜色里黑黢黢的。
  那天晚上,张粮觉着他是一只猫。他悄无声息地从他房间的窗子翻出去。夜已很深了,他望了一眼父亲母亲卧室的阳台,然后在心里测算了一下距离,接着,他跨出了腿,很快搭在了阳台铁栏杆下面的水泥台阶上。当他数到“三”时,双臂一用力,他就跳到了阳台里。阳台的门虚掩着,他爬进了卧室。他清楚的记得,父亲的猎枪就在储藏室的第二格上。张粮爬过去……
  当张粮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兴奋的心脏已经快蹦出嗓子了。一切都在计划里如期进行着。一杆猎枪和一书包子弹,现在就等天亮了。
  隐秘的夜晚在缓慢中悄然结束了,他赶在了父亲母亲醒来之前离开了家。来到学校时,他直接走到刘红霞身前,说:“你告诉你的那些人,放学后,我们在炼钢厂见面。”
  刘红霞惊讶的张大了嘴。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叫张粮的傻小子会这样雄赳赳。她原来想着今天早晨张粮见到她时一定会表现得像是落汤的公鸡一样灰溜溜的。
  那天,张粮没有上课,也没有预先去炼钢厂。他来到距炼钢厂不足五百米远的一个土台子上先睡了一觉。然后,他起来把猎枪擦了一遍。这是一把德国造的双筒猎枪,枪管闪着深蓝色的暗光。接着,他翻看书包里的子弹,他惊喜地发现,书包里还有一把短剑。子弹是用弹夹串起来的,他把它们取出来斜背在肩上,又把短剑挂在皮带上。
  他站起身来,站在这个荒疏的土台上。他的身后是一座唐塔,周围全是疯长的荒草。对面的炼钢厂响着甩扔废铁的声音。从声音上听上去,能感觉到刘红霞和她的那些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张粮冷笑了一声。他走到土台的边上,这里有古老的箭垛。他从这里看过去,看见刘红霞正和几个黑色的男人东张西望,不时地弯腰捡起一块废铁愤怒地摔过去,空旷的炼钢厂响起不连贯的铁声音。
  张粮喊了一声:“嗨!”
  那些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全部转过脸看过来。张粮又喊了一声:“嗨!”他们就慢慢走过来。土台是建在一个岗子上的,地势很高。穿过繁茂的荒草,张粮看见刘红霞和她的那些人正一步步移过来。张粮掰开枪筒,取出子弹在枪里填装上两发子弹。然后一下跳在箭垛上,说:“你们谁也别跑!”
  台子下面的人都看见了他。他斜背着猎枪子弹袋,腰上挂着短剑,双手端着猎枪站在箭垛上一动不动。刘红霞和她的人全站住了。张粮又喊了一声:“嗨!”
  然后,他举起枪放了一枪。从下面可以清楚的看见猎枪黑色的枪筒先是闪出了一小片金属样的火焰,接着发出一声闷响。他们全爬在了地上,抱着头。张粮不再说话,他迅速给猎枪填装了一枚子弹,然后跳下土台向他们发起了冲锋。他在奔跑中向前又放了一枪,那些人爬在地上一动不动。张粮冲过去,说:“我枪里还有一枚子弹,谁敢动一下我就打死谁!”
  张粮斜着眼瞟了刘红霞一眼,她的嘴无声无语,但她的一双眼睛却饱含着难以描述的表情好像是在哀求他似的看着他。张粮一下软了下来。他说:“你们走吧。都走吧。”
  刘红霞和她的人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恐惧地看着张粮的猎枪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就像兔子似的跑了。炼钢厂一下静了下来,张粮原地站着,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他还没有尽兴就结束了,这多少使他有点失落。
  天空中响了一声鸟叫,是那只鸮。张粮仰起脑袋看见它立在烟囱半中间的梯子上一动不动。他举起猎枪向它指去。它扑拉了下翅膀缓慢地飞起来,越飞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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