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瞌睡虫”苏醒

　　突然，从大堂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的声音。
　　叶欣伟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已经接近十一点。他将答应来参加同学会的人在脑子里飞快地进行了盘点，发现绝大部分都已经到了，没有到的只有化学老师李苏琼、生活委员刘靓影，文娱委员金枝子、“瞌睡虫”苏醒和“跟屁虫”梅祖建。
　　会不会是来参加同学会的老师或同学与人发生了争执？如果是那样，自己应当出去帮个忙才是。抱着这种想法，叶欣伟走出了大堂，来到了门口。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的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的。
　　“快把出租车费付了吧！别耽误我做生意啊。”男的大概是出租车司机，他对那女的这样说。
　　“你这是成心拉着我兜圈子，讹我的钱。我拒绝付钱！”这是女的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好耳熟！叶欣伟走到近旁一看，发现那女的正是自己的同学——“瞌睡虫”苏醒。
　　“苏醒啊，是你！你怎么跟人家拌起嘴来了？”叶欣伟关切地问。
　　“欣伟，你来给评个理。他把我从家里拉到这里，居然要收我一百多块钱的打车费，这不是讹人钱财吗？”
　　“从她家里到这里，这一百多块打车费，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叶欣伟觉得奇怪，于是问那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看了叶欣伟一眼，说：“打表打出来的呀！”于是掏出了一张机打的小票，把它交给了叶欣伟。
　　叶欣伟接过小票一看，那上面打的车费是一百零三元。“这怎么可能呢？”他摇了摇头，说。
　　“你去问她吧！她在我这车上坐了多长时间？”出租车司机对叶欣伟说。
　　“我上车就开始打瞌睡，我哪知道在车上坐了多少时间？”苏醒辩解说。
　　“她没有跟你说去什么地方吗？”叶欣伟问出租车司机。
　　“她刚才不是说了，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我连问了三次去哪里，她就是没说。我就只好拉着她兜圈子了。这一兜圈子，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出租车司机这样说。
　　看来，这位“瞌睡虫”同学，二十五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改了“瞌睡”的毛病。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叶欣伟掏出了一百一十块钱，把它交给了出租车司机，对他说：“打车费我替她付了。这是一百一十块钱，你就不用找零了。今天的事情是她有错在先。不过，你也不是没有一点责任。要是你及时强行叫醒她，让她说出去哪里，也不至于花去这么多的打的费用。”
　　那出租车司机接过钱，挺难为情地说：“这几天出租车生意清淡，好不容易拉到一个客人，既然问她去哪里她不说，我也正好借机宰她一刀。我这是将错就错，有违职业道德。这样吧，我只收点汽油费，你给五十就行了。”说着，把钱又塞到了叶欣伟手里。
　　“你们开出租车的，挣点钱也不容易。你就全部收下吧！”叶欣伟说。
　　“你还不知道，我的这位同学是个大老板，他的钱多得你开一辈子出租车也挣不到。他替我出这打车费，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苏醒横插一杠说。
　　“那好，我就收下这钱了。欢迎两位以后再次乘坐我的出租车。”
　　“像你这种黑车，指不定哪天就出车祸了。让我再乘你这黑车，休想！”苏醒愤愤不平地说。
　　那出租车司机也不跟她纠缠，钻进车里，发动起马达，开着一溜烟走了。
　　原来，头天晚上，苏醒知道第二天要开同学会，心里非常激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想第二天早上早点到酒店，有什么事也好帮一下忙，没想到却睡过了头，醒来时已经将近十点了，于是就打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那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连司机问她去哪里也没有回答，就打起了瞌睡，于是被出租车司机拉着兜圈子。直到那出租车司机兜圈子兜得没了兴趣，这才叫醒了她，拉着她来到了天元大酒店。
　　“你怎么就不能吸取一点打瞌睡的教训呢？”叶欣伟这样跟苏醒说。因为在叶欣伟的记忆中，苏醒的几次打瞌睡都是与坏事连在一起的。
　　由于苏醒经常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老师讲课的声音就成了她绝妙的“催眠曲”，她的听课效率极低，所做的作业，常常是错误百出，显然，也不能取得理想的考试成绩。
　　在所有老师的课程里，她最喜欢的是历史老师的课，但也只能坚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再精彩的历史故事，也不能把她从瞌睡中拉回来。
　　班主任古文通想过一个对付她打瞌睡的办法，就是借故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就让她一直站在那里。这样一来，你总不至于站着打瞌睡吧？没想到，即使站着，她也照样打瞌睡不误，那头磕得如捣蒜。古文通担心她因此倒下去，万一让桌角什么的，将头碰出个大洞来，可就不好收场了，于是又让她坐了下去，并且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的话。
　　按理说，在考试这种高度紧张的场合，总不会打瞌睡了吧？但苏醒即使在考试时，也照样打瞌睡。反正映入眼帘的绝大多数是自己不会做的题目，她可不想浪费自己的精力去对付那些不可能做出的难题，又不好离开考场去干别的，就只好打瞌睡了。
　　也还是因为打瞌睡，她耽误了高考中的两场考试，在超过进场时间三十分钟之后，任她怎么求情，监考的老师和领导也不会放她进考场了。高考的结果显而易见，落榜了。
　　“你的名字，对你构成的是绝妙的讽刺。”叶欣伟同苏醒开玩笑说。
　　没想到苏醒却说：“名字代表的是父母对我的期望，它构成不构成对我的讽刺，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是不是父母期望中的人，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压根就没想成为父母期望中的人。假如要我在‘瞌睡虫’和苏醒两个当中选择一个的话，我宁可选择前者，也不会选择后者。”
　　高中毕业以后，叶欣伟又从同学那里听到了关于苏醒因瞌睡而闹出的两个笑话：
　　第一个笑话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对象，在赴对象的约会时，她居然因为瞌睡而误了约会的时间，把那对象气得要死，发誓与她拜拜了。
　　第二个笑话是她去找工作，一个老板初步决定用她，与她约好某日某时某地见面。结果，她却因为瞌睡，把这正事给耽误了。老板还没有正式录用她，就炒了她的鱿鱼。
　　“在我的人生中，虽然绝大多数是因瞌睡而失败的记录，但也不乏因瞌睡而成事的事例。如果你有兴趣，我就来跟你说道说道。”苏醒这样对叶欣伟说。
　　叶欣伟点了点头，苏醒于是说了起来。
　　“首先，因为瞌睡，使我避免了一场车祸。”苏醒说。
　　那是有一次，苏醒所在的单位要举行一场春游活动，苏醒头天还答应人家要去的，可是第二天，她却睡过了头。同伴们等不到她，就不再等了，驱车向目的地进发。没想到中途却出了车祸。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大部分人伤得不轻。后来谈起这件事，大家都说苏醒很幸运，能逃过这一劫。但苏醒自己心里明白，与其说是幸运救了她，倒不如说是瞌睡救了她。
　　“其次，因为瞌睡，我找到了我的另一半。”苏醒又说。
　　那是在苏醒失恋后不久，她又找到了一位男朋友。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这一次约会时，她没有迟到。结果在男方的家中，在他的卧室里，他们俩谈得很投机。谈着谈着，她的上下眼皮又亲密接触了，于是主动投入到男方的怀抱。男方趁她瞌睡的时候，把她放倒在了床上，并且将她由姑娘变成了妇女。当她从瞌睡中醒来时，发现木已成舟，只好承认了这个事实上的婚姻。
　　“人家是趁火打劫，你这是趁睡打劫啊！”事后，她对那个他说。
　　“我又没有劫你的财！”他说。
　　“你劫的不是财，而是色！”她对他说。
　　从此，这“趁睡打劫”便成了他们夫妻俩打情骂俏的一个重要节目。
　　“再次，我那工作，也是靠瞌睡得来的。”苏醒说。
　　“难道还有靠瞌睡的工种吗？”叶欣伟不解地问。
　　“因为我干的是特殊的工作。”
　　“什么特殊工作？”
　　“仓库保管员。”
　　“仓库保管员就需要瞌睡吗？”
　　原来，先前的仓库保管员因为太好动，经常脱岗，以至有些部门要领东西，也找不到人。老板一气之下，就将那人炒了鱿鱼。
　　“下次一定要找个坐得住的人。”老板发誓说。
　　苏醒去应聘仓库保管员时，老板问她有什么爱好特长，苏醒如实回答说自己爱打瞌睡。老板的想法却与别人不同：爱打瞌睡的人，必定是坐得住的人。只要她人坐在那里，不管是瞌睡还是不瞌睡，总算有一个人守在那里。于是就录用了她。她也算尽职，不仅不到处乱跑，而且不管是在瞌睡中还是在清醒的时候，只要有人叫她，她立马就起身相迎，从来没有误过事。那些小偷什么的，看到她睡眼朦胧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故意装睡，等着小偷们自投罗网，于是远远地避开了。因此，年终评奖时，她还被评为安全生产标兵。
　　听了苏醒对自己故事的叙述，叶欣伟感慨地说：“这真是懒人也有懒福。习惯是无所谓好与坏的，就看你怎么去适应它。”
　　“既然我改不了我的习惯，我就设法去适应它，”苏醒说。
　　“想不到今天，又让你适应了一回。”叶欣伟不无揶揄地说。
　　苏醒的脸顿时惨白。
　　“我来迟了。”“跟屁虫”梅祖建的出场，终于把苏醒从尴尬的处境中解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