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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嫁(三十三)

作品名称:苦嫁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6-03 09:55:11      字数:3118

第四章第三节

车到鸠兹市才四点钟,被冻成冰块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融化了,留在天幕上的,只有瑟瑟发抖的星星。
路灯已经熄了,四周一片漆黑,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小商贩尖着嗓子喊叫:“馄饨,大馄饨,两毛钱一碗——”“稀饭,热的绿豆稀饭,喝一碗包你出汗——”“面条,虾子面,阳春面——”
“天太早了,去还得喊传达室开门,咱们吃点东西再去吧。”天鸿对玉莲说。
玉莲点点头,嫣然一笑,挽着天鸿的胳臂向前走去。在大马路上让一个姑娘挽着走,天鸿真有点不好意思,浑身感到拘毛拘束的,想不交挽吧,玉莲却毫不害羞地紧紧地挽着,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得任其所以然,除非碰到人,他才急忙抽手,装作揩鼻涕的样子。人过之后,又被勾住了。几次过后,玉莲才略有觉察。她对天鸿抿嘴一笑,说:“胆小鬼,孔老二!”以后见人索性勾得更紧,让天鸿想抽抽不出手来。天鸿知道玉莲任性,心里还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是吊死鬼搽粉——死要脸罢了。
鲜红鲜红的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可惜离他们太远,他们只觉得光明来临,却体会不出阳光的温暖。
“你来过鸠兹吗?你哥在什么学校?”玉莲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生怕迷了路。
“以前来过,那会还很小,我跟俺哥一起来的,是俺奶带来的。现在鸠兹变化太大了,以前的模样没有了。我记得以前马路两旁草房不少,现在一点也看不到,全变成楼房了。对了,俺哥在什么学校呢,我忘了。”天鸿焦急地拍了一下头。
“一个字也不记着吗?”玉莲听说地址忘了,也很急,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不到人可就麻烦了。
“让我想想。”天鸿挠了挠头,好一阵才说,“对了,我记得有个二字,我想,俺哥不是在二中,就是十二中、二十二中、三十二中,俺俩一个个问。”
“路不熟怎么办?”
“鼻下杭州嘴是路嘛,实在找不到,就到大姐单位去找大姐。”
“你不是到过你大爷家吗?先到你大爷家不好吗?再说,在你大爷家也方便些。”
“不到大爷家去。最近我们两家有矛盾。”天鸿心里想,哥哥上次来信说,头一次发工资,因为寄给家里十块钱,没有全交给大娘,大娘很不高兴,就鼓动大爷把哥哥赶出家门。大爷原来不同意,怕哥哥单立门户不方便,大娘却说:‘丫头有工作了,一人养活一个人绰绰有余,留在家不好,北方老二会说俺独吞丫头工资,丫头出去过,可以省点钱照顾北方嘛。’大爷认为大娘说得在理,就叫哥哥住进学校。学校给了半间小屋,那里原是放体育教学器材的,哥哥是披着一件旧棉袄住进学校的,没有被子,没有一切生活用品。大姐给买了脸盆、毛巾、牙膏等。表姑夫是哥哥的朋友,送了一条旧被。哥哥把体操垫子当成了垫被,就这样,他独立地生活了。天鸿想,如果突然把玉莲带到大爷家,万一大爷大娘不热情,那多难为情。天鸿对玉莲说:“还是招俺哥好。”
几个学校,地处东西南北,绕来绕去,到下午两点,才找到天生的所在单位:二中。二中在小山坡上,东边是部队干休所,西边是菜地,北边是工厂,南边是地委家属大院。校内高楼耸立,庄重、大方、漂亮的大门,关不住校园里阵阵的书声笑语。玉莲用羡慕的眼光一扫校园,心想,咱们陵河中学要能像这个学校多好呀。天鸿也赞叹不止。城市总比农村强啊,这种差别恐怕一辈子也消除不掉。
看大门的是一个老头,鼻梁上夹着一副老花眼镜,大概是长期饮酒的缘故,高高的颧骨上,因这两片红红的酒斑。他驼背,所以使他永远保持着对人谦恭的姿态。他坐在值班室里,正在分发报纸和信件。面前火炉上可能刚刚放上潮炭,热气和煤烟熏得他泪眼涟涟。他一点也不在乎。
“老大爷,郝天生老师在吗?”天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打听着。
“啥么子?烟火?有咯。”看门老头用浓重的上海方言回答,并递给天鸿一盒火柴。
“我问天生、郝天生。”天鸿连连摇手,知道老头耳朵有点背,领会错他的意思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烟囱?嗬嗬,勿用烟囱。”老头以为天鸿看到炉子冒烟,叫他找个烟囱套上就无烟了,他用谢谢的眼神看着这个颇懂礼貌的青年,热情地招呼,“侬到屋里厢坐坐。”
玉莲真想笑。她走上前靠近老人的耳朵说:“我们找一个人。”
天鸿连忙用手指在他面前的报纸上划一个人字。老头明白了他俩的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侬找啥个人?”
玉莲怕他听不清,拿出钢笔在纸上写了“郝天生”三个字。
“噢,郝老师,郝老师这个青年不错,很能干,来我伲学校不久,大家对他印象很好咯。”老头很客气,似乎天生的朋友亲戚就是他的朋友亲戚。他连忙倒两杯水递给天鸿和玉莲,又递香烟给天鸿,被天鸿谢绝了。老头亲切地问天鸿:“侬是?”天鸿用笔回答:“郝天生的弟弟。”老头右问玉莲:“侬呢?”玉莲脸一红,对天鸿一指:“他的——”玉莲还未说什么,老头似乎已经领会,哈哈大笑地接话说:“他的爱人,对勿啦?”天鸿和玉莲都羞红了脸。老头又说:“侬来得勿巧,郝老师到省里厢培训去咯,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天鸿一听,顿时凉了半截。出门就不顺,太不顺了。
这般老头看他俩失望的样子,连忙说:“勿要紧咯,郝老师勿在也勿要紧,阿拉帮助侬,侬有啥事体,跟阿拉讲,阿拉帮侬办咯。”
天鸿望望玉莲,玉莲一脸沮丧;玉莲望望天鸿,天鸿一脸惆怅。
哥哥不在,大爷家又不愿意去,大姐是嫁出去的姑娘,在家能当家吗?如果不能让玉莲住几个月怎么办?
“还是到大姐家去吧。”天鸿考虑再三,对玉莲说,“你同意吗?”
玉莲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们告别热情好客的看门老头,又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到处是人,到处是路,走那条路才能找到人呢?
“你知道大姐家吗?”玉莲问。
“她单位我知道,在鸠兹法院,我们到那儿找她。”天鸿现在似乎精明的多了。他很少离开过家,最多到马陵县城兜一圈,如今到这样大的城市找人,可把他难死了。怎么办呢?事到头,不自由,路是人走出来的,他不走,又怎能认识路?如果自己着急,玉莲不更急吗?既然出来了,就要对她负责,不能让她有半点不安的感觉。
还好,他们在法院很快就打听到了大姐的住址,同时得知大姐正在产期。玉莲又发愁了,她说:“大姐在产期,我们去打扰她多不好。”天鸿说:“你真糊涂,这样我们去正好。她在产期正需要人服侍,你去不正好吗?就不知你愿不愿意,能不能吃这个苦。”玉莲微微一笑说:“我怎能不愿意呢!”“你不怕苦?”“怕苦还跟你吗?”
是呀,怕苦还能跟他天鸿吗?他家有什么?三间破草房,一盘破磨,门被造反派抄走了,只有秫秸编的笆门,床都没有了,睡地铺。家里穷得吃上顿没下顿,这还不算,三天两头,父亲还挨批斗,冷眼、恶语,随时而来。在这种情况下,她拼死拼活地跟着自己,还有什么苦她不能吃?他用感激的眼光又一次打量玉莲——
她真美。
天鸿大姐天枝是法院民庭的庭长,姐夫倒是钢厂工人。住房是租人家的,居室窝在朱家塘的一个深院里。弯弯曲曲的路,很难找,到了傍晚,天鸿和玉莲才找到。
新漆的咖啡色的房门,紧紧关闭,屋里没有声音。天鸿看门没上锁,这才放了心。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音。又敲了几下,仍无回音。天鸿想再敲,玉莲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说:“别敲了,等会儿吧。”她怕老是敲打绕人家,人家不愉快。
天鸿停了一下,觉得站在外边不象话,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听口气不太高兴。
“我。”天鸿瓮声瓮气地回答,又用手拍了两下,“开门。”
不一会,门闪开了一条缝,缝里露出半张男人的脸:钩钩的鼻子,凹凹的眼睛,满脸不舒畅。他看两个陌生人站在门外,冷冷地问:“你们找谁?”
“这是郝天枝家吗?”
男人点点头。
“我是从北方来的,是她弟弟。”天鸿自我介绍。他估计面前的这个男人肯定是大姐夫。
“噢,快到屋里坐。”男人换了副客气的面孔,殷勤地招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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