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烟花世家（11）

　　我如饥似渴地看着看着爸爸的那些书。可是越看心里越着急。怎么办呢，我这个瘦鬼身子，提半桶水都洒得慌。
　　我盼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长高，长得像运福哥哥一样结实而漂亮。
　　想起青蛙王子所受过的磨难，想起他最终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觉得生活有了希望。
　　我的眼珠子停留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爆竹制作流程。
　　呵呵呵呵，我开心地笑了。真是上天照顾我，我正愁不知怎样更好地了解爆竹呢，这不，它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想这一定是祖师爷爷知道我的心意，居然让我见到了这么宝贵的书！
　　我翻开书，先看到里面讲的是怎样造纸，怎么制硝，怎么做引，怎么做爆竹！哈哈！终于看到了我最想看的东西！我把那些什么纸啊引啊硝啊，统统翻过去，专门看怎么做爆竹。
　　裁纸、扯筒子、褙筒子、腰筒子、打土底、和硝、装硝、紧筒口、插引、磕爆竹、结鞭、封装……哎，本来我心急火燎的想搞得清清楚楚，可是，每一个工序的草图都是画得乱齐八糟，实在不好看。
　　还是爸爸的故事书好看。我把它一丢，又拿起那本《美丽的娃西丽莎》来，看到青蛙王子为了救娃西丽莎公主而苦练本领的时候，我想了想，又忍不住拿起那本小册子苦苦地研究起来。
　　看了好几遍，我这才把怎样造纸，怎样做爆竹，都了解了一个大概，嘿嘿，现在要是爸爸来考我，我一定比上次答得更精彩！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一定会让杨柳柳对我刮目相看的！跟她一起玩耍的时候，让她一楞一楞地看我，呵呵，我坚决相信，我李运成就是那个创造奇迹的人，我不会辜负爸爸的期望的！
　　这些念头有些神奇。让我手里拿着的小册子变得金光闪闪。我忘了累忘了饿也忘了贪玩，不停地仔细研究着手里的宝物，祖爷爷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啊！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他可以发明创造这么有用的东西，我兴奋地在屋子里蹦跳转圈，为自己又得到了有用的新知识而独自庆贺。
　　我李运成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读到有用的书，吃什么苦受什么罪我都不害怕！
　　“运成哥哥，你看什么呢？”杨柳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觉得屋子里刹那间金光灿烂。
　　“嗯……”我自豪地扬了扬头，直视她的眼睛。运福哥大约和杨柳柳到哪里玩刚回来，看我拿着一本黄旧的册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见一只黑猩猩变成了白马一样吃惊。
　　“运成哥哥，你真行啊！还会读古书啊？”杨柳柳的眼珠子在我身上打转转，眼里满是佩服的神色，这个让我满意。
　　奇怪，见到柳柳我就莫名其妙地心慌，把刚才得到的那份自豪立马丢到爪哇国去了。充斥在心里的只是慌乱和害羞。
　　“哎呀！运成哥哥，你的手好脏呀！”柳柳大惊小怪地喊。
　　“没关系！”我冷冷地说，高傲地眼珠子看天。哎，我知道自己的手很脏呀，刚才在旧书堆里弄的，不只手脏，身上更是灰扑扑的，刚才我没想到这一点，不然早跑进里间打扫去了。我有点晕，为什么老是在柳柳面前出糗？
　　“运成哥哥，你这些书多脏啊！我家里有很多书呢，你去不去看？”柳柳同情的样子让我又气恼又感激，心里怦怦乱跳。柳柳温和地微笑着征询地看我。
　　我的心好温暖啊，只想掉一把泪。可是我得忍着。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让一女孩子这么看着是啥子回事嘛。
　　“柳柳，给你讲个故事听不听？”我王顾左右而言他，引开柳柳的注意力。为了表现一下，我真得干点什么。
　　“好呀好呀！”柳柳拍巴掌，这小丫头真的好可爱啊！
　　“我讲个美丽的娃西丽莎的故事。”嘿嘿，我是不是有点滑头，我刚刚看过，就现买现卖了。
　　于是我绘声绘色地开始讲青蛙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柳柳的脸上兴奋得起了两朵红云。
　　我感觉到柳柳的眼睛在随着我不停地转动，她那满是钦佩的神色，终于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快活和骄傲。
　　“就这样，英俊的青蛙王子战胜了丑恶的癞蛤蟆，救出了娃西丽莎……”柳柳兴奋得直搓手，仿佛那个娃西丽莎公主就是她。
　　“运福哥哥，你长得这么漂亮，真像英俊的青蛙王子。”柳柳的话就像一记闷棍，把我打进了冷水湖里。
　　“嘿嘿……嘿……那，那，柳柳，你就是那可爱的娃西丽莎公主吧……”运福哥红着脸搔着后脑壳。
　　一股怒火升上脑门，我觉得脸发胀，头发麻，恨不得揍这该死的运福一通。
　　“运成哥哥，歇歇吧！”杨柳柳又叫：“运福哥哥，你家的火呢？带我烤烤火去，冷死我了！”杨柳柳呵着双手，看看运福哥哥，又看看我：“运成哥哥真行啊！你看他还一脸的汗。”
　　我这才发现，我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紧张，真是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啊！
　　杨柳柳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运福哥哥到里边去烤火。我一把抢过去，跑进里间，我要为柳柳烧一炉最大最旺的火。我默默地将柴火一根一根折断，丢进炉子里，然后从灶上点火，把炉子点燃，看着橘黄的火光升起来，柳柳和哥哥都伸了手烤火，可是，她看都不看我，只和哥哥咕咕哝哝地说学校里的事儿。
　　我的心像被刀子刮了一下，痛得我皱起眉头。生活里所有的事都在提醒我：瘦鬼子，你长成那个样子，别胡思乱想，白日做梦！他们不会屑于把你当朋友的！
　　有一个杨柳柳这样的女孩当朋友，真的是太好了！运福哥哥，他是多么幸运啊！所有幸运的事儿哥哥都摊上了，好羡慕他啊！
　　我看着自己瘦弱的双手，心里直唏嘘。
　　爸爸回来了，他也蹲到灶子边，拿着我的手一起烤火，他这个动作有些古怪，仿佛就像就要离开儿女的父亲似的。我赶紧挣扎开来，用眼神告诉他：我自己烤火，不要他抱。
　　“爸爸，你自己烤烤吧，你在外边累了一天了，肯定冻坏了吧。”我轻声地说。
　　“不要紧。”我看见爸爸又拿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爸爸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有些担心地问。
　　“哎，不知怎么搞的，这几天眼睛才是有些发朦……不过不要紧，揉揉就好了。”爸爸笑笑。
　　“那，爸爸，你在厂子里更要小心呀！”我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揪着心的感觉。
　　“不要紧的！呵呵，我儿子开始知道为爸爸担心了，看来又长大了啊！”爸爸很高兴地摸我的头：“儿子，等着吧，暑假过了爸爸一定送你去上学！”
　　“真的啊？”我一蹦老高，这是我听到的最让我兴奋快乐的事了，这样就可以和哥哥柳柳他们一起玩一起上学了！
　　“看你傻高兴个啥子哟？哼，到时不准哭鼻子，你是不晓得读书的苦，比担杨岐山的炭都要苦！哼哼，看你高兴得几天！”哥哥一脸奚落的神气。
　　“我才不哭鼻子！我最高兴去读书的！什么苦我都能吃，你不要把我跟你比！”我狠狠地回击哥哥。也只有他，会把读书当作受苦受难。
　　“运成哥哥，这样最好了！”柳柳兴奋地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读书，一起去扯猪草砍柴，一起去爬山上树！”
　　看来这个柳柳也蛮野的，她和男孩子一样爱干那些冒险的事儿。
　　柳柳兴奋得拉了一下我的的手。喔，我就像被过了电似的，浑身麻了一下，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运福哥哥咕哝道：“柳柳，坐在家里有啥意思？还不如去河边摸螃蟹去，河边石头底下有很多小螃蟹，摸起来可好玩了！”
　　“真的？运福哥哥，你摸过？”柳柳对什么都感兴趣，但我的心就沉下来。
　　“当然是真的！我摸过好几回了，摸回的螃蟹回来漂几天，用油盐一炒，不知多香，好吃得不得了！”运福哥哥显摆地说。
　　“好好好！我们去我们去！”柳柳摩拳擦掌。
　　“运福，注意安全哈！跌到河里不得了！”爸爸教训道。
　　“我知道！”运福哥哥站了起来，我也站起来要跟着去，心里痒痒得不行。
　　可是爸爸一把按住我说：“儿子，天这么冷，你又这么弱不禁风，感冒了爸爸就又有麻烦了。”
　　我最不想给爸爸增加麻烦，只有按捺下性子继续烤火。
　　我心中不知有多么难过，不论我怎么努力，可就是摆脱不了这个瘦弱的身体，不论我怎么努力，爸爸就是不能理解我心里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又不能说。
　　眼泪在多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努力地让它不掉下来，我恨不得自己突然学会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留下一个壳子在家里，真正的运成却能灵魂出窍跟着哥哥他们跑出去。
　　“运成不要难过，爸爸一定让你去读书，一定想办法让我的儿子长得强壮起来。”爸爸看出了一点我所的心事，温和地安慰我。